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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江湖小酒馆(4) ...


  •   江不归现在已经十六岁,这次回来,就没有再次离开的意思。按照他自己的话来说,该做的事情做完了,只想余生和家人们——指三巡酒馆的人在一起渡过。我看不得他小小年纪,就一副老气横秋的语气。

      每天早上天不亮,江不归就起床在后院里拿着一根竹竿挥着剑招,直到满身汗水才罢休。
      练习结束后,洗完澡又和老刘去买菜,摘菜,在厨房打下手。曾经握剑的手握起菜刀来没有任何不适。
      老张教他算账,辨认酒,在我的授意下,也会带着去认识酒水供应商,对外都说是我弟弟。别人也会给面子的叫一声“小掌柜的”。

      他依旧像小时候那样每天在我起床的第一时间,端着水盆候在门外。
      一句“大哥哥,早上好”说的跟含了蜜糖似的。
      我有点起床气,被他伺候着洗完,吃着越来越合心意的各种花样早餐,脾气也全没了。夏天里天天要洗澡,洗澡水温度事宜,洗完了还拿着帕子一点点绞干我的头发。到了后来,我那一头长发被他打理的越发乌黑顺滑,放到现代直接都能拍洗发水广告了。
      “大哥哥,这支柚子花发簪,你要一直用着哦。”
      我看着镜子里两人的身影,他站在我身后,刚刚替我束好发,通体墨绿色的发簪,经过这两年使用,越发温润起来。
      “看情况,能用一定用。”我没有完全答应,万一将来我回了现代时空,短发还是更舒适一点。长发自己打理起来很麻烦。而我最怕麻烦。
      江不归抿唇一笑,明明在老刘老张面前话多调皮的人,在我面前总是乖的不行。
      “等会儿收拾下,我带你去看望莫清离”我与镜子里的江不归对视。
      他原本带着笑意的神色恢复沉默,点了点头。

      午后,冬日里的暖阳,恰是我的最爱。荒山上,仅仅三个多月而已,莫清离的坟头已经冒出些许杂草。曾经留下的白色纸钱,经过日晒雨淋,有些烂在了土里。那十颗柏树长的很好,不枉费我花了大价钱找花匠移栽。
      江不归跪在坟前,将带来的亲手折的元宝一只只焚烧,黑色的纸灰打着旋儿飞上天空。如果莫清离看见了,大概会念叨一句“小师弟,这金元宝折的太丑了。”
      我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我很少想到莫清离,但是只要想到他了,总会带一点笑容。
      我在四周走走看看,留江不归一人与莫清离叙旧。师兄弟二人在冷大侠死去后同时被逐出师门,一个心脉尽断,一个一夜成长的样子,要说没有什么关系,我真不信。

      半个时辰后,江不归在下山的小路上找到坐在石头上的我。
      “大哥哥”江不归像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明明我坐着,他站着,语气却弱的可怜。
      “你想告诉我就说,不想告诉我也没关系。我不是个多好奇的人。”
      “大哥哥,你会一直把我当弟弟吗?如果我欺骗了你,欺骗了三巡酒馆的家人。”江不归扑通一声跪在我旁边,两只手搭在我放在膝盖上的手上。
      江不归的手从来没有细嫩过,刚捡到他的时候,那双小手是冻疮,伤痕,脏污。六年后,这双手满是握剑的茧子,粗糙厚重的手,昭示着这六年,他有多努力。
      “没有得知事情全貌,我不会随便答应什么。但是,不归,人活在世上都会有不得已的时候。如果是你在确实没办法的情况下,不违背道德准则,可以酌情通融”
      “嗯,还记得六年前,你问我的娘呢?我说病死了,其实不是。”江不归脊梁挺直,紧紧盯着我的双眼。
      “练武之人到了一定时期,都会遇到瓶颈,有的人突破了,境界更上一层。有人突破不了,终生止步于此,更有甚者走火入魔。而十年前,百晓生散步消息,隐世家族太史一族,有心法名——散月心法。无论你修习的是哪家武功,只要再掌握了散月心法,就能直接突破瓶颈,修炼再无滞涩。而莫清离与我,都是太史族人。”
      “这种说法也有人信?如果任何武功修炼起来没有瓶颈,你们太史一族早都名扬天下,何苦还躲起来不出世。”我虽然自身没有修习武功,但是身边有两个会武功的人,或多或少也懂了一点。
      “是啊,可是世人愚昧,宁愿信其有。”江不归露出苦笑“太史清离在十岁那年化名为莫清离,外出拜师学艺。家族规定,在外行走一律不得透露本家任何信息。原本一切都安然无恙,直到我满十岁那年,刚离开家族不久,就得知家族被人人称赞的冷大侠联合一些正道人士覆灭,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家族秘籍——散月心法。全族一共一百三十七口人,无一幸免。在外历练的我收到最后一封家族密信,是让我不要回家,有机会去红枫阁找到太史清离,那是和我一起,仅存的族人了。唯恐找不到散月心法的那些人会在原地守株待兔。我不敢回家,银钱也不敢花,只能扮作小乞丐,四处流浪。那一年,我不敢随便打听红枫阁在哪里,正无所适从时,来到风城,听到了张叔读的消息。”
      “后来你去了红枫阁,与莫清离相认,多年查证得到凶手名单后,第一个先反杀了冷大侠?”
      “冷,冷大侠不是我们杀的!”江不归急忙争辩“我初入红枫阁,也没想到他会收我为弟子。当我和太史清离计划好,等待到了合适时机,准备动手后,才发现他已经走火入魔多年,连剑都握不住了。他的气血逆流,就算我们不动手,也活不了多久。可是我们的计划还是败露了,也许是临死了才后悔,冷大侠求情,我与太史清离才仅仅是被逐出红枫阁作为惩罚。过不了半个月,已经是强弩之末的冷大侠就死了,这些消息外界并不知道。”
      “那么,太史清离又是怎么死的?”
      “冷大侠死了,可其他害了我们太史家族的人,都在名单上,一个也跑不掉!接下来我们兵分两路,一一除去当年的凶手,而太史清离也在杀完最后一个除冷大侠以外,最厉害的凶手后,两败俱伤,不久于人世。”
      江不归讲述的很简短,可透露出来的真相,却是一场充斥着暴力,算计,死别,利益的事故。
      我如今才知道,为了哪怕是莫须有的利益,都会有人不惜屠戮他人全族!
      人性本自私到这种程度!
      我摸了摸江不归的头,像以前那样。轻柔又温暖。
      “现在都过去了。不归,你还有张叔刘叔安生他们。”这句话其实已经代表着我原谅了他。
      “嗯。大哥哥,还有你。”江不归讲头靠在我的膝盖上,像慕孺的羔羊一样温驯。
      江不归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放在我那个时代,还在读高中,为考试成绩烦恼,跟朋友打游戏,逗逗暗恋的女孩子。而在这里,他已经经历了族人覆灭,苦学武艺,杀人报仇。我有什么立场去责备他呢?只有心疼而已。这里是武侠世界,没有法律,没有平等。

      下山的路上传来两道轻松的对话声:
      “走快点,太阳快落山了。”
      “好,回去我教您武功吧?”
      “累吗?太累就算了”
      “轻功,强身健体这些。”
      “学了去屋顶看星星可以飞上去吗?”
      “那个得学两三年,短期内,跳上墙头倒可以。”
      “我还是想飞上屋顶看星星,天天搬梯子太累。”
      “好”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江湖小酒馆(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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