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柳归》君怜其华

2、第二章

　　民国四年湖北武汉。
　　破晓时分淅淅沥沥的小雨，到这下午时已然是瓢泼大雨了。这武汉城里，又被这绵延的大雨凸显的格外安静，少了卖糖葫芦的爷爷的吆喝声，少了七大姑八大姨的聊天，还少了点小孩子的嬉笑声。
　　大概都去看戏了吧。
　　付海棠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自己变得有些恼怒了。付珉行明明说这点小雨过会就停了，这会竟下的这样大起来。
　　今天是《蔷薇怨》戏剧的首映，是当下十分出名的女演员沈心薇主演的，对戏剧十分感兴趣的付海棠当然是这沈心薇的头号粉丝。只是这会子雨下的这样大，路又那么远，哥哥怎么会带自己去。
　　镜子里的鹅蛋脸一点点消失，付海棠一个大字式的躺在床上，双眼空洞无神。
　　“真烦”付海棠发出无声地感叹。早已经预测到结果的她早就不担心哥哥付珉行什么时候后来了，哦，或者是说他回不回来。付海棠早就觉得哥哥近段时间都有些不对劲，怎么说呢，就是明明还没完全接过舅舅生意上的担子，但最近频繁的外出，又从来不说去干了什么。
　　哥哥也有自己的大秘密了。
　　“小妹，起了没？”付珉行的声音从付海棠的门外传来。付海棠一个激灵就爬起来，直冲那门把门打开“去看曲吗！”付海棠指了指自己的脸“我都准备好了,直接走吧！”
　　付珉行愣了一下，想了想，他说到：“嗯......小妹你看这雨这样大，路又远实在不方便，更别说是黄包车了，危险加危险，还惹得车夫一身泥呢。”
　　付海棠早就知道如此，撇撇嘴，不说话就此作罢。她见没得去戏园的希望，便转身往房里走。
　　付珉行见此，随即上前拉住付海棠的胳膊，“小妹你别生气，明天雨停了，哥就带你去看，今天去个别的地方。”付珉行顿了顿，付海棠看见他抿嘴一笑，似乎是有多甜的东西含在嘴里“哥带你去郑大哥那里，郑橖之郑律师的事务所里去坐坐罢。”
　　“下雨天，哥哥怎么还要带着我往外跑？”付海棠也不等着付珉行的回答，径直走进屋里拉开一把椅子就坐下，把胳膊放在桌子上，用手撑起脸来。
　　哥哥的举动和话，让付海棠新生猜忌，完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之举。
　　“走吧，我不绕圈子了，今天是想带你见个人。”付珉行好言好语的哄着付海棠，挽起付她的胳膊往外走，付海棠也不闹了，话也不说，就此妥协。
　　郑橖之的律师事务就在付家不远处，一路上付珉行将付海棠紧紧护在伞下，自己的胳膊倒是被雨淋了大半截。
　　到了。郑橖之律师在不久前为一个贫苦工人辩护，成功帮这老工人拿到属于他的一份不菲的工伤费用，因此郑橖之名声大振，律师事务所也出了名才有了今天这般红火的样子。
　　这件案子之所以会这么出名，其一是因为这场官司里，郑橖之未收老工人一分请律师的钱；其二是当时的工人群体被富商欺压，这在武汉城里已是常事，反抗的工人们不是死了就是残了，鲜少有人愿意为其发声。而现在，有个学法律的小伙子站出来，本是抱着看笑话的态度的百姓们，也被他的举动深深折服。你往那事务所里看，多是残障的工人们哭诉求助。可在这样的社会里，又有多少律师愿意帮助其反抗？
　　事务所里的办公区事情繁多，付珉行便留在这里帮郑橖之稳定局面，让付海棠去到这最里面的小花园里，消息消息。
　　事务所里的嘈杂声太大，将雨声掩饰起来，这会子走进这花园里，才发觉雨已经停了。付海棠走到一把干椅子前坐下，其余的椅子上还有摊摊与水，显然有人在这不久前坐在这里，就当他走了吧，付海棠望着这一花园的花“到底见什么人”，她想着。
　　彼时，傍边的椅子被拉开，那人用袖子将凳子上的水擦干，便坐下了。付海棠倒觉得有些尴尬，坐哪里不好，偏和她做一张桌子上。
　　察觉到这人一直盯着自己，付海棠看过去，带着些许生气的语气“你这样盯着我是为何？”
　　她看着这人是真觉得奇怪，他先是笑了笑，又说：“小姐你往下看看，可是踩到了我的讲义上？说来小姐可要谢谢我，给小姐擦了把椅子。”
　　付海棠往脚下一看，果真有一本。原是太薄，才没注意到。她有些不自在的把脚收起来，看着讲义上的泥印子，付海棠更觉惭愧的低下了头。
　　哦，他还看到原来她是这武汉城里大学生，叫梁煦伦。付海棠默默念着，霎时间觉得十分熟悉。
　　想起来了，是这武汉城里做着药材生意的富商家的梁二公子。
　　她把脚收回来，倾身用手将讲义捡起来，用纸擦干上面的泥印子，递给他。
　　梁煦伦接过讲义，又和她说：“姑娘别在外面坐久了，过会雨又要下大了。”说完就转身往事务所里走。
　　付海棠有些不自在，沉迷于看戏曲的她鲜少有和男孩子这样接触，最后后那一句劝告让气氛有些升温。
　　过会子，雨真大下大起来。付海棠跑进事务所的休息室去，又看到了梁煦伦。他正盯着讲义，拿着笔不知道在勾勾画画写什么。
　　休息室里的位置不多，她走到梁煦伦旁边放置的沙发坐着。察觉到有人的梁煦伦抬起眼就看到付海棠，他没什么反应又低下头去，翻起讲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