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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作死第三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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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哇地一声哭出来:“霆霆的头发没有了!”
  沈琰被他这幅悲痛欲绝的样子逗笑,“为了方便手术,护士帮你剃掉了。”
  贺卫霆的头发从耳后到后脑勺被剃掉,留下三指宽光秃秃的头皮,看上去像一条刚被剃了毛的流浪狗,“哇,我不要!把霆霆的头发还回来!这样好难看!”
  沈琰心口不一地安慰他,“不会的,以后我给你买个帽子戴上,别人都看不见。”
  两人在洗手间磨蹭许久,出来后发现南南又跑过来窜门。
  南南看着贺卫霆,用手指在脸上比划,“羞羞脸,我六岁就会自己上厕所了!”
  沈琰还没说话,贺卫霆率先哼了一声,“我六岁就会背九九乘法表!”
  “我六岁就坐过飞机!”
  两个人吵架似的,嗓门越来越大,仿佛要把天花板顶穿。
  最后贺卫霆率先败下阵,委委屈屈地靠在沈琰身边,“琰琰,他欺负人。”
  沈琰头疼地看着两个熊孩子。
  贺母坐在贺卫霆床边叹气。好好的儿子变成这样,任何一个母亲都无法接受。
  她伸手想摸一摸贺卫霆的脑袋,却被他一下子躲开了。
  “我是你妈妈呀,怎么连我也不认得呢?”
  贺卫霆又想起头发的事,一手护住自己的头,“脑袋不给摸,难看。”
  贺母安慰他:“不难看呀,还跟以前一样帅。”
  “可是琰琰不喜欢,还笑霆霆。”
  贺母嗔怪地看了沈琰一眼,“沈琰不会不喜欢你的。”
  贺卫霆歪头看着沈琰,似乎是等他表态。
  沈琰盯着贺卫霆的眼睛,他的眼睛很亮,但是里面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复杂的情绪,沈琰甚至可以看见自己的倒影,他一笑,倒影里的人也跟着生动起来。
  “霆霆长大以后最讨厌别人叫他小名了。”贺母的语气中带这些怀念,“现在这样倒让我想起他小时候。”
  沈琰听着有些好奇,“他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小时候我把他当成女孩子养,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婷婷婷婷叫着,人家真以为他是女孩呢。”
  贺卫霆没听懂他们的话,漆黑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看着沈琰。
  沈琰忍俊不禁,看着眼前188的大高个,很难想象他小时候穿裙子的样子。
  敲门声打断了屋内和谐的氛围,“请问,贺总是住在这里吗?”
  来的人是一个长发飘飘的美女,沈琰看着觉得有些眼熟。
  来人自称小玫,代表公司的同事过来看望贺总,她把手中的鲜花放在床头,“公司的同事们听说贺总出车祸都很担心,派我过来看看。”
  贺母热情地请人坐下,“你们贺总也是倒霉,好好的出了车祸,撞到脑袋谁也不认识了。”
  小玫关心地看着贺卫霆,认真观察他的神态,“贺总,您还记得我吗?”
  贺卫霆仿佛没听到,自顾自玩沈琰的手。沈琰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肉匀停,贺卫霆像捏面团似的,捏着他的指尖。
  沈琰突然想起来,眼前这人似乎就是那个“激战两小时”的主人公,他的脸色瞬间冷下来,把贺卫霆的手拿开,他不屈不挠放上来,又被沈琰拍掉。
  等人走后,贺卫霆轻轻拽拽沈琰的衣角:“琰琰你怎么啦,谁惹你不开心。”
  沈琰毫不留情地拍掉他的爪子,“我没有不开心。”
  贺卫霆狠狠打了两个喷嚏,皱了皱鼻子,指挥护工把床头的鲜花扔掉,沈琰的面色依然冷淡。
  晚上,贺卫霆的父母都到齐,听医生讲解病情。
  医生说经过一天的观察,病人身体上没什么大问题,再过几天就能出院。
  但是失忆这个情况比较复杂。基本可以确定他目前处于6-8岁这个阶段,有初步的审美喜好和羞耻心,时常不能控制自己的脾气和行为,喜欢向他人撒娇以博取关注。后续通过家人悉心的照料,或许能慢慢想起以前的事,或者让病人重新学习融入社会的过程。
  贺母率先说:“等出院了就把他接回老宅,我亲自照顾他,沈琰也跟着一块过去住。”
  贺父反驳:“小沈还有工作,老宅离他的学校太远了。不如接回他们自己家,有保姆照顾起居也放心。”
  走廊一片寂静,安全通道的标志幽幽地发着绿光。
  沈琰静静听他们讲了半天,最后贺家父母都看着他,询问他的意思。
  沈琰终于开口,“其实我们已经离婚了。”
  贺父惊讶地看着他,“这什么时候的事?你们这俩孩子,离婚这么大的事竟然不跟家里商量?”
  “就是贺卫霆车祸前的事,我想他还没来得及告知你们。”
  贺母皱着眉问:“霆霆车祸不会跟你们离婚有关吧,我说呢好好的怎么会出车祸。”
  贺父打断她,“交警都说了车祸对方司机全责,你扯远了,说说以后怎么办吧。”
  贺卫霆车祸失忆和离婚的消息泄露出去,势必会影响公司的股价和形象。
  他试探着说:“小沈,你看能不能暂时隐瞒消息,一切还跟以前一样。霆霆现在特别粘着你,能不能麻烦你继续照顾他?”
  贺母早就不喜欢这门婚事,见状冲丈夫使眼色,“我看不必了,小沈实验室也很忙,既然离婚了就不必再麻烦人家,我们自己照顾也是一样的。”
  沈琰没心思理会他们各自的算盘,点点头,“好的,我学校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学校离医院不远,沈琰干脆散步回去。
  几个月前母亲突然告诉他,父亲给他找了相亲对象。
  这两个名词单拎出来一个都很陌生,更不用说放在一起。
  沈琰从小就没见过自己父亲,跟贺卫霆的第一次见面,也是跟父亲的第一次见面。
  沈琰主要是想看看自己的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父亲的态度很熟稔,非常亲昵地跟贺家介绍自己,看得沈琰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在父亲的陪伴下长大的。
  短短三个月时间,从相亲、结婚、离婚到现在贺卫霆失忆,都好像做梦一样。
  步行到学校,沈琰才感觉落回实处,找到一些真实感。
  晚上十点的实验室灯火通明,众人埋头忙自己的事,看见沈琰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杨正鸿冲他点点头算作打招呼。
  沈琰手上的项目骤然停了,突然不知道该干什么。
  隔壁组的小元大大咧咧走过来:“沈琰,你帮我来看个数据。”
  两人讨论一会,很快沉浸其中,回过神一看已经凌晨三点,实验室的人走光了。
  小元伸着懒腰问:“你要不要跟着我干,过几天陪我去趟外地,以后成果直接算你一半。”
  他的项目前期投入了大量精力,沈琰不好意思直接加进去抢功劳。
  俩人一边往楼下走一边讨论,小元走在前面,突然停住了脚步,“沈琰,那人是不是在等你?我先走了,加入的事你考虑考虑。”
  沈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下看,实验楼门口柱子下站着一个黑影,没有门禁卡他进不来,只能眼巴巴地隔着玻璃门望着里面,见到沈琰,他大力地挥手。
  是贺卫霆。
  十二月的天气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病号服,踩着两只棉拖鞋,鼻子都冻红了,冲着沈琰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容。
  沈琰惊讶地问:“你怎么过来的?”
  贺卫霆语气中带着一股莫名的骄傲,“跟着你来的!”
  从刚才到现在差不多五个小时,他一直等在外面,沈琰觉得又好气又好笑,“那你怎么不知道进来?”
  “我刚要进来,门门自动关上了。”
  他想趁别人出门溜进去,每次都赶不及,贺卫霆觉得挺委屈。
  “……”沈琰被他这幅傻中带精、又傻又聪明的样子彻底折服,“我打电话叫人来接你。”
  贺卫霆母亲压根没发现人不见了,接到电话把被子掀起一看,被子下面鼓囊囊的竟然是几个抱枕。
  沈琰挂了电话对贺卫霆说,“你在这等一会,马上有人来接你回去。”
  贺卫霆吸吸鼻子,拽着他的衣角不让走。
  沈琰无奈,“我不走,我给你买杯热饮。”
  转角就有一个自动咖啡机,沈琰走了几步,贺卫霆亦步亦趋跟着,像个影子。
  沈琰买了一杯热牛奶一杯美式,贺卫霆双手捧着杯子,低头喝了一大口。
  “唔,烫烫烫!”
  他含着一口滚烫的牛奶,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张着嘴散热,眼圈浮上一层水雾。半晌才咽下去,吐出舌头给沈琰看。
  “你是狗吗?”沈琰就着昏暗的路灯检查他的舌头。
  整个学校都很安静,冬日连虫鸣都听不见。冷白的灯光撒在头顶,把他们笼罩在一个光圈里,仿佛这世上只剩下两个人。
  沈琰凑得很近,近得贺卫霆可以看清他的睫毛,又长又密,像两道小帘子。此刻他垂着眼,热饮的水雾慢慢升腾,把他的脸衬得越发俊逸。
  鸣笛声惊醒了二人,两道强光打过来,驱散黑夜中的静谧,沈琰猛地后退一步。
  林助理问:“外面多冷啊,你们怎么不到里面等?”
  沈琰张了张嘴没说出话,好像跟贺卫霆在一起,他的智商也会降低,他推了推贺卫霆,“你回去吧。”
  贺卫霆拽着他不放,“一起。”
  “沈先生您也上车吧,我顺路送您回去。”
  沈琰推脱不过,跟贺卫霆一起上车。
  贺卫霆小心翼翼地护着手中的热牛奶,侧头看着沈琰,沈琰看着窗外,故意不去看他。
  林助理觉得车内的氛围有些尴尬,试图找个话题,“贺总怎么大半夜跑这来了?”
  “……”
  没人理他,贺卫霆非常努力地想用骨折的右手拿着牛奶,左手悄悄爬上沈琰的腿,沈琰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靠。
  车很快开到沈琰宿舍楼下,贺卫霆巴巴地望着沈琰,却不说话。
  沈琰假装没看见他的眼神,打完招呼下车,“我走了。”
  车内只剩下贺卫霆和林助理两人。
  林助理从大学毕业就跟着贺卫霆打拼,二人感情胜似兄弟。这几天他白天忙着安抚股东、处理车祸后续事宜,晚上还被打电话叫醒。
  他打了个哈欠,从后视镜看自己的老板,总觉得今天贺总有些不对劲,看他的眼神中带着一股子幽怨。
  “贺总你冷吗,我把空调打高点?”
  他本来不期望得到回答,径自调高了温度,却听到贺卫霆在身后幽幽地说:
  “林回,公司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