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亦护佑少女》蔚咲

2、第二章

　　云黎提着装着绿盒药膏的塑料袋，又走回了灯火喧闹的街道。

　　“谢谢。”她说。

　　荀元闲适又自然地走在她身边，手里把玩着自己的手机，长指划拉着屏幕似乎在回复信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不用。”

　　云黎目光搜寻街边的奶茶店，却无法忽视身边一米八的高个：“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顺路，一起回去。”

　　“不顺，我现在要去买奶茶。”她面无表情，语调平平地暗暗拒绝。

　　荀元收了手机：“正巧，我也要买。”

　　然后，一刻钟后，两个人又坐在了一家路边装潢别致的奶茶店里，百无聊赖地等奶茶。

　　奶茶店有玻璃落地窗，落地窗外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本以为下午神庙迷路一事应该是两人第一次同样也是最后一次接触，没想到现在还能坐在同一家奶茶店。

　　当第一次清晰地注意到一个人出现在你的视野里时，他就开始频频出现，仿佛是什么神奇的定律。

　　云黎曲起食指，轻轻地无声敲着大理石的柜台，顺着荀元看窗外风景的视线看过去，却看见——

　　一对年轻的情侣在树下拥吻。

　　男人手扣在女人腰间，把她桎梏在自己怀里，女人半环着男人的腰，微微仰着头任其索吻，波浪卷的及腰长发瀑布似散着。昏黄的路灯透过斑驳叶影映在他们身上，暧昧而晦暗。

　　“喜欢？”身旁刻意玩味的男声响起。

　　云黎偏过头，撞进荀元的黑色瞳孔，他不知何时换了个慵懒的姿势，手撑着下颔，专注地看着她。

　　台子后的椅子本就挨得近，他又半转身面对着她，云黎转头时险些鼻尖与他鼻尖相贴… …

　　这个距离有些危险。

　　她不着痕迹向后退了退，跳下椅子，一字一顿：“不感兴趣。”转身去了前台，问店员奶茶做好了没。

　　不多时，两人拎着奶茶不再多言，绕回了酒店，各回各间。

　　房间里。

　　“呼——”云黎把食指尖沾着的药膏涂抹在脚腕处，冰凉的触感袭上肌肤，伤口的轻微肿痛感缓了下去。

　　不知为何，她放空的思绪里总是走马灯一般回放着荀元的身影，又定格在奶茶店他看着她时深不见底的眼眸。

　　闭上眼睛，想把画面屏蔽。

　　“哇，这家的芋泥啵啵奶茶好好喝。”钟皎手捧着七百毫升的大杯奶茶，作心满意足状，如果可以加上后期剪辑效果的话，此时她的眼睛里大概有星星。

　　“谢谢黎黎子。”钟皎放下奶茶，从一张单人床跳到云黎的床上，抱着她，脑袋蹭她，“今晚我们一起睡啵，云爱妃。”

　　“知道啦，你别蹭我，好痒。”云黎笑着推搡她，“我刚搽的药膏！”

　　第二天。.

　　也是研学游的最后一天。

　　今天要去古代圣人生年居住过的地方巡礼，同学们的高涨的热情不减，在客车上举着话筒挨个成语接龙，唱歌接龙。

　　云黎按照昨天的座位坐在车上，隔着一条行道，荀元依旧坐在另一侧，每次其中一个接龙完就到另一个。

　　荀元打着手游，一副不甚上心的模样，唱歌的时候一手举着话筒一手操作着游戏人物释放技能，慵懒地接了两句歌词，引得车上一众文科班女孩尖叫，唱完了游戏中敌方人物也倒地了，显示出+200金币的信号提示。

　　云黎唱歌的时候很认真，歌声清澈，尾音婉转，然后仿佛是两方叫板似的，车子上的理科班男生也不甘示弱地起哄、鼓掌，连荀元都挑眉看她，放肆地吹了两声口哨。

　　一时气氛高昂，每次话筒转到此处就火热一片。

　　举着小红旗的大学生导游也参与进来，甚至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安排按照一横排四人为一组。

　　因此，云黎、荀元就自动分配成一组，还有钟皎、沈晖。

　　今天的气温回升了些许，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是难得的适合外出游玩的天气。

　　一阵微风拂过，樱花树上的花朵轻颤着，摇曳着，簌簌抖动着，星星点点地坠落入地，醉倒在十里春风的怀抱里。

　　云黎举着自己带来的微单相机，捕捉大自然的微小的，不易被人察觉的风景。

　　“你喜欢摄影？”

　　云黎蹲在地上，调整着角度拍着几只大蚂蚁搬动樱花的场景，一双男式的雾霾蓝帆布鞋出现相机画面中。

　　“嗯，你小心点儿，别踩到它们了！”云黎单手举着相机，一手伸长了拽荀元的衣角。

　　荀元也蹲下来，和她一起观察，他的手指不安分地伸着，悬空抵在了蚂蚁缓慢移动的脑袋上。

　　“嚓——”云黎按下快门键，她看了看这张相片，突然笑了：“你看——”，她把相机递到两人中间。

　　在蚂蚁中的个头已经算是数一数二，但是与人类哪怕仅是一指相比，也渺小不已，画面中一地樱花为背景，独立一只蚂蚁仿佛在用尽全身力气与人类的指尖力量抵抗，似乎蚍蜉亦可撼动大树，别有一番意趣。

　　“不错，你很有摄影天赋。”荀元由衷赞叹，他侧头看着女孩全神贯注盯着相机界面的样子，暄暖的阳光映在女孩脸上，看得见她白皙的肌肤，她脸上细微的小绒毛，她的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

　　此时，一瓣樱花晃悠悠、轻飘飘地荡漾过荀元的眼帘，模糊了他的视线，模糊了他眼中女孩的温柔的笑意，仿佛相机突然因美色而失去了焦距。

　　“咳——”

　　荀元轻咳一声，站起身来，后退一步：“好了，再不走的话他们就走远了。”

　　“啊，好的。”云黎起身把相机装进自己随身携带的米色相机袋里，低头的她没注意到身边男孩脸上微乎其微的红意。

　　两个人走过樱花路，转进悠长的文化长廊。

　　“他们两个呢？”云黎踮着脚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寻找两个人的身影。

　　荀元把手机揣进口袋，拎着云黎的后衣领子跟拎小鸡一样安回自己身旁：“你别乱晃悠，这儿人多。”停顿了下，“他们已经去前面街道了，我们自己逛吧。”

　　口袋里亮起的手机屏幕——

　　沈晖：「给你机会追女神，我和钟皎先去前面了，嘿嘿。晚点汇合。」

　　配着一张熊猫举着OK的手势「就这么说定了」的表情包。

　　云黎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她皱着眉：“不是小组行动吗？”怎么他们先走了。

　　然而，实际情况是即使不一起行动也很艰难，云黎感觉自己是被裹挟在人潮大流中一片飘摇的树叶，被挤压的毫无行动空间，肩膀已经不知道被撞第几次，仿佛要肢体变形。

　　“跟着我走。”荀元微微蹙着眉头，显然并不喜欢人多拥挤的场面。

　　他自然地牵起女孩的手腕，带着她向前走，依仗着个子高大在人群中开辟了一条道路。

　　云黎看了看男孩的大手，轻而易举地环绕着她的手腕，愣怔片刻，被动地跟在他宽阔的肩背后面，被他牵着前行。

　　虽然但是… …还未来得及思考什么，只是感觉道路似乎一下子畅行了，明明周围仍然堵塞不已，但这一小方天地是安全的，她甚至闻得到男孩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气。

　　“谢谢。”她小小声地道谢。

　　越往里走，屋里走廊的颜色越昏黄黑暗，只有专门的观看景点处有灯光映照着。

　　转角处还有浓浓氤氲着的雾气从脚下蔓延出来，突然从黑暗深处走出来一团黑色阴影，惊了云黎一跳，另一只手赶忙抱住荀元的手臂，声音颤颤：“有、有鬼吗？”

　　荀元被突然凑近的小不隆冬抱住，他看了眼雾气和黑影背后的深处，似乎明白那是什么了。

　　他轻轻把云黎的脑袋按进自己的怀里，语气肯定道：“是有，怪吓人的。”

　　“啊，那我们快走吧！”云黎脊背僵住，更不敢回头看了，她紧紧揪着荀元的衣袖，心想：为什么圣地里还有这种存在啊？！

　　她没看到的是——黑影越来越近，投影的3D影像也显现出来，是穿着古代女子服饰的虚拟人物。

　　但荀元也不打算告诉她实情，他微微勾着唇角，任某个怕鬼的女孩子主动靠近他。

　　再往前走，上了楼梯，长廊里终于亮堂些。

　　游客可以站在楼梯上，依着楼梯栏杆看下面的各式各样建造的古代人物样式的小人，西边是弹奏着琵琶、古筝，吹着竹笛、箜篌的各类乐人，正中间有夫子在教书，几十个统一穿着学子服装的学生神貌各异，还有穿着铁戈厚甲的战士、吟诗作画的隐士… …展现了千姿百态的人物形象。

　　云黎把被惊吓的情绪抛在脑后，专心致志地举着相机拍了张全景照片。

　　“要不要我帮你拍一张？”荀元手撑在栏杆上，看她一副兴致高高的模样。

　　“我，我不喜欢被拍。”云黎轻轻摇了摇头，顿了顿，“我可以帮你拍一张照片吗？”

　　荀元挑挑眉，一个喜欢拍照的人却抵触在摄像镜头前出现？

　　“随你。”他说。

　　云黎认真地挑着角度，发现他不管哪个角度都很好看… …默默按下快门键，拍了张他与古代小人的合影。

　　继续走走转转，和钟皎、沈晖汇合吃了午饭。

　　据说沈晖就是钟皎玩得很合拍的那位同校游戏高手，两个人现实中见面也是一见如故，通过钟皎介绍，云黎加上了他的联系方式。

　　下午，就要返程，从省外回归A市。

　　返程途中，车上很安静，似乎三天研学游的疲惫终于冲淡了兴奋，许多人都在补眠。

　　云黎听着歌，看着窗外水色般湛蓝的天缀着几朵白云，一帧帧地绘成车窗流过的动态景，时间在缓慢中也飞快流逝。

　　“这两天，谢谢你。”念及也许以后没有接触的机会了，按捺下心里莫名的失落，云黎在下车前和荀元说了再见。

　　“嗯。”荀元笑着看她。

　　很快就会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