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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第四十七章 上(修) ...


  •   被打磨极其平滑光亮的整面黄铜全身镜里,黑袍老人沉默不语地看着自己的形象。

      深褐色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变得花白斑驳,脸上的皮肤已经有些松弛,耷拉的三角眼皮再加上深刻的皱纹,越来越接近斯威格那张令人惊悚的骷髅面容的脸庞,并不算高的身材越来越干瘪,甚至腰背也有些佝偻了。

      这是使用负能量的代价——不断地接触死亡,不断地使用和加快负能量在那些已经死去的尸骸上聚集,甚至直接将燃烧的生命之火转变成“不死的力量”,从生机勃勃的□□中唤起不死仆人,那种凌驾于生死之上的感觉,会让人慢慢地忘记了生与死本来就是共存的一体两面,迷失在对生命的价值和物质存在的质疑之中。

      要有多么强大的意志和坚定的心灵,才能抗拒堕入黑暗的腐化?

      古列特摸了摸自己身上的黑色长袍,这并不是他平时惯穿的拥有数种触发性防护、反射法术的魔法外衣,只是一件最简单的棉布制作的衣服,因为长年的叠放而带着无法抹平的皱褶,还有些不明显的潮气,胸口那里更是用红色的线绣着一个凹凸不平的徽记。

      普普通通,毫无保护能力,却是多年前他真正下定决心,成为一个追随残障神的信徒时,被维克那教会的牧师亲自披在身上的神徽长袍。

      为什么要拒绝黑暗呢?为什么要抵抗来自邪恶的呼唤?能够对禁忌的知识邪恶的法术死心塌地进行钻研,又何尝不需要钢铁般意志和坚定的信念?

      他咧了咧嘴,笑容里带着说不出来的阴森森的意味。

      就算自己选择了信奉那位狡诈的隐秘之神,就算永远只能在无人所知的角落进行拜祭奉上信仰,那又如何?

      正义和邪恶不过是追求力量的手段而已,如果真的这么黑白分明,那么同样是杀人,清理哥布林狗头人马贼就是正义,而摆弄尸骸让他们听令行事就是邪恶?同样是取悦所信仰的神祗,掏出钱包里最后一块铜板就是好信徒,设下计谋操弄人心就是邪恶?

      所谓光鲜亮丽的生活、尊重荣誉的权势,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他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依据自己的喜好随心所欲。只要拥有力量,就可以变得高高在上,至于是崇拜还是惧怕,又有什么关系?

      “吾主,请看到我内心黑暗之种所萌发的力量。”古列特露出一个不知是怪笑还是痛哭的滑稽表情,骨节突出的右手用力握住了骷髅法杖,爱惜地上下抚摸着杖身,最后双手停留在法杖顶端的骷髅头上,反反复复地摩挲着。

      “呼呼呼呼呼呼——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笑声从一开始的嘶哑,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尖利,最后充满了整个房间。

      .

      独自一人待在书房里的斯威格“啪”的一声合上厚重的羊皮书,一脸平静地挑了挑眉头。

      “二十年了,德米修拉,你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骷髅人一只手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表情诡异地喃喃自语。他的另一只手抚摸着书册封面那只剧毒蟾蜍身上的疙瘩,那蟾蜍咕咕叫着,两腮不停鼓起又瘪下,被反复刺激的皮肤渗出了少量白色半透明的毒性黏液。

      “好吧……我就在这里等着你来,让你彻彻底底地了解,为什么我们两个人里面,我才是那个站在最高处的人。”

      ◇  ◇  ◇

      精灵少年离开那个半位面空间的时候,到底还是没能将耳饰还给伊维,不仅如此,他更是提出了一个有些意外的要求。

      “小家伙,你确定了?”泰姆莱斯拖过一把木椅,赖赖乎乎坐上去,唯恐天下不乱地哼唧着,“这玩意可是弄上去就下不来了,这么雪白白滑溜溜的皮肤,以后可就要没有了。”

      他向坐在床头黑发青年歪了歪头:“重光,你真舍得?”

      美丝特拉妮蒂娅手里端着一个木制托盘,上面摆放几个小木碗、一盒刺青针,还有一些宝石粉末,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胡说什么,不过就是魔法刺青而已。动作快点,药水已经调好了,宝石粉末也准备好了,我来动手刺青,你记得上恒定术。”

      奈吉尔安静地趴伏在床上,上身赤.裸,银发顺到一侧,白皙的背部两块肩胛骨清晰可见。想要纹上魔法刺青是他自己的主意,高等级的施法者可以刻绘明晰头脑、增强精神的魔法纹身,而这正是目前他这个还并不十分稳定的精神力最需要的。

      伊维握着他的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眼睛半眯缝着看向魅魔和黑眼圈男:“奈吉尔,待会儿你要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就直接告诉我。”他是无法感受到魔法元素的,又担心魅魔与老爬虫互相掩护从中做什么手脚,只好在话里话外敲打那两个人。

      “哎呀呀小重光,你干嘛这么不信任我嘛,我都已经立过誓言了呀,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美丝特拉妮蒂娅将托盘摆放好,顺带飞了个媚眼过去,也许是终于离开半位面那个有些囚牢意味的空间,她又恢复了之前那份光彩照人的艳色。

      精灵少年抬头看了伊维一眼:“没事的,刺青纹身如果成功,精神力的变化是当时就能感觉到的。”

      黑发青年还是不太放心,从小家伙脱下的衣服里摸出几块宝石塞进他的手里:“拿好了,小心有什么特别状况。”

      “准备好了没?我要开始刺了。”魅魔红润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左手里端起一个木碗,将里面的液体均匀地涂在奈吉尔光滑的裸背上,右手长针已经飞速落下。

      针头起落,白皙的皮肤上冒出一个个细小的血珠,奈吉尔咬着下唇,额头上开始冒出冷汗,强忍着不要叫出声音。

      这种魔法刺青其实也是法术阵图的一种应用,可以在皮肤上形成一个随时运转的小型法阵,使用麻醉剂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魔法药水和皮肤的融合共鸣;再说了,魅魔也好泰姆莱斯也好,都曾经在不同时候威胁过他的生命,虽说现在大家各有牵制,但是在纹刺的过程中自己也需要不断感受外界游离魔法元素的动向,麻醉剂只会让他的神经变得迟钝,还是留个心眼的好。

      .

      最后一针刺下又拔出,从针孔中渗出的小血珠迅速融进涂抹在背部的液体中。

      精灵少年下唇咬得血红,强忍着不发出声音,也许是没有使用麻醉药剂的关系,整个背部的触觉神经在细密的针刺下显得异常敏感,仿佛整个身体的感觉都是集中在了那一小块被纹刺的区域,皮肤敏感地异乎寻常。

      魅魔手指固定皮肤的力量,长长的金属针刺透皮肤的穿刺感,血液冒出的涌动,黑发青年拭去冷汗的轻触……还有那些被自己外放的精神力触手吸引过来,不停靠近接触的魔法元素进出自己身体的融入挤出感。

      奈吉尔额头的冷汗一滴滴地不停留下,水银色的长发被汗水打湿成络,裸露出来的皮肤更是一片潮湿,看起来有些狼狈。小家伙的左手紧扣住伊维的左手手腕,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甚至将伊维的手腕勒出一圈青痕。

      在他左侧肩胛骨的凸起处,白皙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上多了一块金币大小、刺着神秘图案的圆形斑痕,表面一层密密麻麻的全都是针孔和血点。整片像煮熟剥壳的鸡蛋一样滑滑嫩嫩的后背上多了那么一块颜色鲜艳的区域,偶尔还有新冒出来的血珠,红白相映下充满带着几分凄艳的异常美感。

      虽然制作魔法刺青本身只是一个二级法术,可是真正会施展这项法术的人并不多。除了法术比较偏门流传不广这个因素之外,对刺青师本人的特别要求是更重要的原因。

      制作魔法刺青可不是在羊皮纸上绘制魔法阵图制作卷轴,毕竟人的身体皮肤可不像经过脱油、脱脂和绷平处理的羊皮纸,如果没有点特别手法,纹刺出来的图案就会出现线条偏差,运气好的是效果不明显,运气不好的就是完全没用。另外,刺青师也需要具有一定绘画书法之类的艺术技巧,至少纹出来的刺青图案要有美感,不能歪七扭八吧?

      不过相比起制作卷轴的魔法阵图,刺青纹刺的图案则要简单许多。因为卷轴是完完全全的法术载体,需要精细绘制出每一处魔法元素需要经过的路径,阵图就显得繁复庞杂;而魔法刺青只不过是增强刺青者某些方面的辅助阵,而且也只有一天的临时效果,所以只需要在皮肤上刺下阵图的关键节点,然后使用特殊的魔法药水染色固化效果就可以。

      魅魔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将手里的刺青针丢到木托盘上,随手抓起一块棉布手巾擦去额头隐约的汗液。刺这个图案也花费了她大量的精神力,脸色唇色都有些发白,充满妖媚气息的面容竟一时间显出了几分柔弱气质。

      这一道魔纹图案她足足花费十分钟才算完整刺成,整个过程里她的每一个动作都被八只眼睛——千万别忘了可爱的两只猫科动物——紧紧盯着,如果不是魅魔的心理素质足够强大,纹刺的过程中一直保持手上动作的稳定,没有做出什么多余的举动,恐怕现在就不是这么安静的局面了。

      魅魔看了始终保持安静的小家伙一眼,确认精灵还没有疼得失去意识,端起一个装着青绿色液体的木碗,嘴角一翘:“小重光,好好握着他的手,接下来要染色了,这一步使用的药水会有刺激性。”这种不需要做什么手脚就能欺负一下奈吉尔的事情,她真的很乐意做呢。

      泰姆莱斯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惹事精,他咧开嘴呲牙笑了起来,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个手指长的小水晶瓶,拿到精灵的眼前晃了晃,水晶精致的刻面将内里的红色液体眩出迷人的光:“最有效的魔法元素亲和剂,巨龙之血,可以增加至少百分之十五的亲和度,想不想要啊?”

      伊维放下手里的棉布巾帕,抬眼看了泰姆莱斯一眼,没有说话,他连魔法纹身具体是什么都是刚刚才知道,自然不便发表意见。

      奈吉尔自己提出要纹刺魔法刺青,对整个流程也是简单知道的:刺下完整阵图后,下一步就是使用魔法药水将阵图染色,这种从植物中提取出来的染色液,提供二十四小时的阵图固化效果,但是人的身体不能像卷轴那样使用元素固化药粉,一天之后,刺好的阵图节点会因为血液运行肌肉运动而失去对应点,刺青便失去了效果。

      除非有人再另外附加一层魔法恒定术,彻底将刺青染色时的阵图节点恒定在刺青者的身体里,当然,这就是另外一个法术效果了。可是魔法恒定术这个法术,最大的问题不在于法术本身,而是需要准备的大量法术固化材料,以及施法者必须永久付出的一部分精神力。

      施法者们想到了许多办法来改进魔法刺青的短期时效性,比如在染色液中添加各种魔法元素活化剂,或者是更珍贵的元素亲和剂,这样就可以延长刺青的有效时间,甚至还有可能在一定程度上提高刺青效果。

      只不过染色剂本来就是要渗入皮肤才能起效的植物药剂,在这个固化过程中,游离的魔法元素还会刺激刺青者的身体和精神来提高感知敏感度,所以染色固化的过程并不那么舒服。如果再增加活化剂或是亲和剂,就是在提高这种刺激的痛苦。

      而黑眼圈男拿出来的这瓶巨龙之血就是元素亲和剂的一种,而且还是最少见最珍贵的一种,活化亲和效果也是最好的,自然刺激性也是最强烈。精灵少年定定看了这水晶瓶一眼,歪过头看着他:“什么条件?”

      黑眼圈男挠着自己头上直直竖起的炭灰色硬毛,笑得很兴奋:“三份血样,现在的,染色固化之后的,还有恒定刺青之后的。”

      “又抽血?”伊维眉头一挑,狭长的眼睛里闪过的神色像是一把把磨得锋利的小飞刀,嗖嗖嗖地不停射过去,“老家伙,你最近是不是太贪心了点?奈吉尔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太好,你还一个劲儿地抽血,是不是觉得拿来那些个宝石能核,就可以随时随地提出不合适的要求?”

      泰姆莱斯“嗤嗤”地笑了,毫不在意地将手里的水晶瓶子抛上抛下地玩着:“贪心?重光,你觉得从一头巨龙手里往外扣东西,真的不需要付出一点儿代价?再说了,我不是也拿出了自己的血么?待会儿不是还要我给小家伙上恒定术?最起码也要说是以血换血,这叫等价交换。”

      一直端着木碗的魅魔此时插话进来:“我说,各位要赶快做决定啊,我这边的固化药水可是有时间限制的,你们再多说几句话,药水就该进入效果减退期了。”

      黑发青年还想再张口说些什么,结果被奈吉尔伸手按住了,他稍微动了动身体,少年人纤细的肩背腰身晃出一道白得炫目的线条,肩胛骨处的圆形斑痕艳丽得让人心魂不属。精灵面色苍白,脸上的神色淡淡,金琥珀色的眼瞳流露出毫不犹豫的坚持:“要么拿出真龙之血给我做亲和剂,要么就放弃。对于我现在的身体来说,多一点少一点亲和度并没区别,我看重的只是刺青带来的辅助引导效果。”

      泰姆莱斯稍稍愣了一下,摸了摸自己光溜溜没有一根毛的下巴,嘿嘿一笑:“成交。”

      ◇  ◇  ◇

      “艾尔你想好了,真的要去?”西莱姆索多手中的鹅毛笔一顿,一滴墨水顺着削好的笔尖流了下来,落在奶白色的羊皮纸上,留下一个大大的墨水点。

      “去,干嘛不去,你和老书虫各有各的事情做,就我一个人整天无所事事地晃悠来晃悠去,又不能找人打架,无聊死了。”艾尔蒙德依旧赖皮软骨地瘫在靠背椅上,翘起一只脚搭在一侧扶手处,穿着半旧的魔蜥皮长马靴的脚尖还一荡一荡的,“你们两个都在忙活自己公会里面的事情,就算是个正经事也总是算计这个算计那里的,别说帮忙了,我觉得我光是听了两耳朵谁要做什么谁有什么阴谋谁能这边能帮上手之类的,就头昏掉。既然如此,还不如我找点自己有兴趣的事情来玩。”

      “哪有你说的那么复杂。”白袍老会长放下手里的鹅毛笔,用了一个小小的“魔法技俩”除去羊皮纸上的墨水痕迹,这才捋了捋自己的长胡子,眼带笑意看了过去,“让我猜猜看,是谁跟你提了这件事……是诺拉?还是灰面刃?”

      “这回你可是猜错了,不是他们两个。”中年人从怀里摸出一封信,甩手用了个巧劲儿,平平地将信封转到了老会长的桌面上,没有碰到任何一摞子文件和墨水瓶笔架,“你瞧瞧这个就知道了。”

      ————————————————————

      小剧场:

      魅魔拿着长针不停地戳戳戳:哈哈哈哈,你也有落在我手里的这一天!

      奈吉尔:到底刺出了什么图案?在背上我看不见啊!兰斯洛,帮我看看!

      兰斯洛:喵呜!这图案我看不懂啊,一点儿都不认识怎么办!

      伊维(磨牙):死魅魔,你以为你换了字体,我就认不出你刺的这三个图案是鸟篆体的“大坏蛋”、“欺负人”和“疼死你”吗!关门放青蓝!

      青蓝:嗷呜!

      泰姆莱斯:喂喂喂!为什么不给我安排台词啊!!!难道你们不知道我是要成为西大陆戏剧之王的男人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8章 第四十七章 上(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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