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初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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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就开了机，游四方和秦晖就在片场的休息棚里围观，片场用得上的时候顺道还搭两把手，毕竟也算得上同行。但最重要的原因是，帮樊澈这个不太通晓人情世故的小糊咖打点打点人际关系，出门在外诸多不便，人哪，怎么还是要多结善缘。
山区多雨大家都知道，但却没想过会这样的频繁，一场接着一场绵绵的下，下得人心里烦乱，坐等右等盼不来晴天，索性就把下午这其中一场戏又改到了雨里。
苏程因为模拟考第一的成绩，班主任奖励了一根名牌钢笔，虽然不值钱但对于她来说意义非凡，而这钢笔却被继父扬手随意扔到了路边别家的水田里。
正下着雨，天阴得压抑，让人喘不过来气，苏程在水田里弯着腰找被丢掉的钢笔。
这会儿雨下得不算小，豆大的雨珠往下砸，从家里听说了这件事的林樊跑过来帮她一起找，仅是从雨里跑到苏程身边的这一段调度，他都拍了好多好多遍，中途有一次喊“卡”的时候秦晖还走过来给他递了一次毛巾帮他擦头发。
游四方也在旁边，不知道开了句什么玩笑把樊澈逗得咧着嘴笑，一边笑一边还不忘对秦晖说，“谢谢谢谢。”不相关的两件事，落到贺骁眼里就是另一幅不太美好的刺眼画面。
此刻整个剧组的人都听见贺骁充满着怒意的声音，“无关人等都撤出去别随便进来！抓紧时间！”众人都觉得导演今天心情非常不好。
秦晖耸耸肩。
“准备开机。”贺骁冷着脸接过便携监视器。虽然他自己明白，他没有任何资格不高兴，但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坏情绪。
蔡穹扭头看了贺骁一眼，只见一团烦躁的阴云聚拢在这人眉宇间，他默默地往外挪了一步以免殃及池鱼。后来也不知道从哪传出来的，说贺导非常生气樊澈的朋友来探班这件事，但大家最后也没闹明白到底是因为讨厌樊澈这个人，还是讨厌探班影响拍摄这个行为。
至少在此时，还没有哪位天才的脑洞能够想到，贺导的生气是因为情敌的挑衅。
林樊陪着苏程弯着腰在水田里摸索着，身上的校服都湿透了，陷在泥水里的半截腿更是冰凉，苏程冷的直抖。镜头特写下她的胳膊上，除了溅上的泥，还有伤，新的旧的结痂的淤青的。
这一段戏没有台词，是一段回忆，只是两个人沉默着找钢笔，平日里柔和的小村庄在黑压压的雨幕中格外阴沉，没有狗吠声，也没有任何声响，镜头从两个人身上摇走，落到一处空镜，苏程家的破旧平房黑森森的矗立着，屋顶的蓝色塑料布翻飞，薄薄的窗户映出屋里昏暗灯光下模糊的剪影。男人的棍棒挥下。
田野静默，万物旁观。
“OK，过——”
小海正在给樊澈往保温杯里倒热汤，收工收得太突然，他手忙脚乱地拿起准备好的毯子和毛巾要过去给他哥送温暖，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自己作为一个优秀贴身助理竟然晚了一步败给导演！这简直是他职业生涯的耻辱！
陈美美不可思议地眼睁睁地看着贺骁在喊完卡后拿起椅背上搭着的毯子起身就向樊澈走了过去，伞还是彭山追着给他打上的，他的速度甚至和跑着过去给演员撑伞的片场助理不相上下。
怎会如此。
樊澈甩了甩头发上的雨水，抹了把湿淋淋的脸，忽然从身后被裹上温暖的毯子，他回头，贺骁不由分说地塞给他一个暖手宝，又把毛巾看似随意地搭在他脑袋上，其实还轻轻揉了揉，樊澈的目光一直追着他，但贺骁却没什么话都没和他说，甚至也没有任何眼神回应，然而动作倒是行云流水，格外理所当然。
樊澈还在愣神中，贺骁就已经转过了身朝着工作人员说，“大家辛苦了！棚里都准备了热汤，注意身体别感冒！”
而后贺骁又径直走到同样淋着雨在地里和了半天泥的程钰那里慰问，赶上来的小海替换下了给樊澈撑伞的工作人员，小海捧着没派上用场的蓝色毯子不解地望着樊澈，樊澈紧了紧身上的灰色毯子茫然回望，两个人依旧各自有各自的疑惑。小海此时心里想着这下是不是真的要失业了，而樊澈心里，心里什么都没想，乱成一片。
两个人在雨里不知所措，而站在一边从头到尾围观这一幕的游四方和秦晖却若有所思。
干什么呢？宣誓主权？这幼稚的男人。
从拍摄地下山回到住处的路上雨渐渐停了，秦晖和游四方在樊澈这里留宿，小海自然去别处挤了。
游四方和秦晖又在片场待了两天，秦晖每天都喜气洋洋地站在樊澈身边，笑得像个吉祥物，贺骁能确定，秦晖偶尔望向他的眼神就是在挑衅，格外惹人心烦。
他依旧认为秦晖是个不正经的货色，靠近樊澈不过就是一时心血来潮，樊澈自己怎么就看不出来还对着这样的人笑？但他现在没有任何立场表达不满，也没有任何理由不待见秦晖，表面上他们可是好久不见的“老同学”。
正是一大早候场的时候，秦晖和游四方在樊澈身边，程钰也在，几个年轻人在休息的地方嘻嘻哈哈的，不知道在聊些什么，樊澈看起来非常开心的样子，两个人坐的很近，头凑在一起看着同一部手机，
贺骁远远望着，樊澈越发让他觉得陌生，早已经不是自己最熟悉的样子。两年过去樊澈整个人都大了一号，剪着他不熟悉的短发，穿着他没见过的衣服，过着与他无关的生活。这陌生感让他没来由的不安。
如果说他原来只是个长得有点帅的市井气草莽小子，现在经过娱乐圈的打磨抛光，哪怕是人不红，整个人的气质也已经发生了转变，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些沉稳的贵气，他不再是那个只会傻笑的阳光大男孩，他已经在不自知间学会了散发魅力。
秦晖不知道在和樊澈说着什么，竟然那么自然地搭上了他的肩膀，两个人头凑着头一块笑起来，那么亲密无间的样子。樊澈的笑容过于灿烂，在这一刻浓烈的失落感像是把重锤猛地袭击了贺骁，狠狠锤在心口让他呼吸都跟着一窒。
再见面后，樊澈从没这样对他笑过一次。
巨大的惊觉有如从古老的蒙昧中窥见文明般，在这瞬间掀翻了他原本混沌的世界，他突然开始怀疑自己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把喜欢藏起来错了，不辞而别错了，高估自己错了。
他以为躲藏可以解决一切问题，时间可以埋葬一切感情，他依旧没有爱上任何人，樊澈也会过着本该有的人生。但他忘了一些最浅显的道理，那就是事情的发生不可逆，不可能回到原点，该有的痕迹通通都会有。
他也以为自己可以心平气和地接受他于樊澈而言只是个陌生人的事实，他像个自以为是的傻瓜。
甚至在秦晖没来之前，哪怕他们疏远至此，他简单的头脑依旧认为他和樊澈的关系是不同的，问题也仅限于他们两个人之间，无关乎他者。此刻他才彻底意识到，樊澈早就从他身边离开了。他现在只是个外人。连秦晖都比不上的外人。
他仿佛是一把捱过了冷寂秋天的干枯稻草，突然遭逢一颗无关紧要的火星，忽然间毫无预兆地腾起大火。在风里肆虐着越烧越烈的是他的怒意，但转瞬被吞没，只剩下些失落的灰。
是他活该，他有什么资格。
樊澈在埋头刷着段子合集，这两天在他偷偷的观察下，发现贺骁的心情好像一直都不好，没怎么笑过，剧组的气氛也不如之前欢快，一定是压力太大了。他把活跃气氛的重任自顾自地扛到了肩上，希望能让贺骁开心点。
他边刷边把觉得好笑的读给游四方和秦晖听，把他们也觉得好笑的通通截图保存下来，心里默念着，记下来记下来。他早就忘了他的好笑并不是天生的。
在这一天里，整个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很开心，樊澈快乐起来的能量很大，像一尾快乐的鱼，把整个组的沉闷气氛都带动了起来，但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贺骁依旧看起来笑得很淡。
樊澈不会知道贺骁此刻的内心在经历着怎样的动荡，天地变幻，海水倒灌，他世界里的一切都被卷进了洪流，裹进泥沙，反而最初被深深埋在地心深处的那个人静静悄悄重见了天日。
“导演，演员们就位了，现在开始么？”
“开始。”
彭山的大嗓门从喇叭里传出来响彻了整个片场，樊澈正和小海说着话，这会儿收住了话头要开工，转身抬眼间无意捕捉到那道久久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他忽然怔住。
那人躲得很快，但他却实实在在地看清了——
贺骁望着他的目光一如两年前那个晚上，深得足够安放他的一生。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初醒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