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辞镜花辞树》彩色莲花

91、大唐盛世几多梦

　　唐宝应元年。
　　李白骑在瘦马上晃悠。
　　毒日炎炎。
　　他取下腰间的酒壶打开壶嘴喝酒，没酒，他用力倒了倒，从壶嘴处滑出来两滴。
　　真没酒了。
　　李白叹了口气，塞上壶嘴，将酒壶挂回腰间。
　　瘦人瘦马晃到临淮将军府。
　　李白下马上前求见临淮郡王，守门士兵听完李白自报姓名，挥挥手不许道：“李白，我不认识什么李白。你老人家年纪这么大，就不要瞎凑热闹了，快走！”
　　李白无奈地站在门口，太阳晒得他大汗淋漓，我实在忍不住，撑了一把鬼伞飘在他上方。
　　“哎呀，李翰林，您怎么来了？”一位身穿铠甲的中年男子急匆匆往临淮郡王府里面走，一眼瞥到李白，惊讶地大叫道。
　　李白定睛一看，如遇甘霖似地喜道：“宋副使，见到你太好了！我听说李光弼将军要出兵攻打贼人，特地从金陵赶来参军，好助他一臂之力。”
　　宋副使将李白拉到屋檐下，悄声说道：“李翰林，我知道您报国心切，不过当下朝廷奸臣当道，李将军自顾不暇。我看您别费功夫了，回家歇着吧。”
　　李白拿出御史中丞宋若思的推荐信递给宋副使，宋副使伸出手接过去，粗略看了一眼，叹道：“写得好呀！李翰林，您的文才我是佩服的，我帮您上交给李将军，您就先回去等候消息吧。”
　　李白感激地行了个拱手礼，然后骑着瘦马往回走。
　　一路上，我飘在他上空给他遮阳。
　　那个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侠如今已是白发老叟，光阴似箭啊。
　　一路上，我们时不时看到衣不遮体的大唐饥民在扒树皮、挖草根，小孩子哇哇啼哭……盛世大唐已然成了人间地狱。
　　李白骑在瘦马上叹息道：“白骨横千霜，嵯峨蔽榛莽。借问谁凌虐，天骄毒威武。”
　　突然，两个瘦骨嶙峋像饿鬼一般模样的男子冲到李白瘦马前，将李白扯下马，在他身上乱摸乱翻，不仅将李白身上不多的几枚钱币抢了过去，又将他仅剩的一点干粮也抢去，然后狼吞虎咽起来。
　　李白无力反抗，任由他们无礼。
　　一个人吃完馒头，又跑过来抢过他的酒壶。他扒开塞子，倒了倒，发现没酒，生气地将酒壶扔在路旁，李白赶紧过去捡起自己的酒壶，用袖子擦了擦仍然挂在腰间。
　　我眼泪都快要落下来了，好想再变成汪伦送他喝不完的美酒……
　　另一个人将他的瘦马夺走了。
　　李白转身似乎想去追，犹豫了一下没有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打算步行回家。
　　“等一下，老头！将你背上的剑留下！应该能卖几两银子。”牵马的饥民大喝道。
　　我见李白脸色一变，似乎有些不悦，他不理饥民，大踏步往前走去。
　　“站住！老子让你站住，没听到吗？耳朵聋了？”那个骑着李白瘦马的饥民大叫道。
　　还挺横！
　　李白继续往前走。
　　饥民下了马走到李白身旁想拉住他，李白伸手拔剑架在了那饥民脖子上。
　　饥民立马腿脚发软，跪下磕头求“饶命”。
　　我摇了摇头，人啊，总爱欺软怕硬，可是一不留神就翻船。
　　李白淡淡说道：“看到没有，我可不是什么老头！过几日我便上战场杀敌，你们没处可去就去参军报国，少干点欺负弱小的勾当。”说完飘然离去。
　　饥民从地上爬起来，连李白的瘦马也不要了，仓皇逃窜。
　　瘦马东张西望了会，便跟上李白，驮着他缓缓往前走。
　　我跟着他们走到一处高山瀑布前，只见那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颇有气势。
　　咦，李白怎么不回家？
　　我正疑惑着，从瀑布里飞出来一只白鹤，上面坐着东岩子。
　　呀，寻常还没死呢？
　　东岩子飞到李白跟前微微一笑道：“太白星精，你来晚了！”
　　李白下了瘦马拱手行礼道：“是呀，大唐内乱，本想上阵杀敌，奈何别人嫌我老，来来去去耽误了些时日。”
　　说完两人携手飞向瀑布之中。
　　我有些疑惑不解，李白怎么会飞？东岩子干嘛来迎接李白？……
　　不管了，我跟着他们飞进瀑布里。
　　瀑布里别有洞天，有一座华丽璀璨的宫殿。
　　饮中七仙已经到齐了，正开怀畅饮，见到李白，众人大叫起来，“到了，齐了！”
　　贺知章笑着大喊道：“谪仙人！你来晚了，罚酒三杯！”
　　李白看到已经逝去的故人，一点也不奇怪，哈哈大笑道：“好，好几天没喝酒了，正馋得很！焦遂，你给我让点道。”
　　焦遂正喝着第九杯酒，面皮泛红，嬉笑道：“你一个翰林学士，挤在我这布衣座旁，多掉身份，去和那美男子崔宗之坐一块多好！”
　　李白不搭话，笑着挤进去，倒了满满一杯酒，一气饮完，“好酒！”
　　东岩子坐在崔宗之身旁静静地喝酒，两人皆是国色。
　　我飞到屋梁上悄悄观赏他们喝酒。
　　“我回来了！南国新丰酒，兰陵郁金香，我买回来了！”汪伦跳进来大喊道。
　　“哇，汪兄，都是我爱喝的美酒！”李白站起来高兴道。
　　“汪伦，你这可太偏心了哈！知道李白要回来，就买他爱喝的美酒，你怎么不买我喜欢的古坛小醴呢？偏心！”苏晋大叫道。
　　众人哄笑起来。
　　李适之笑道：“苏和尚，你怎么不说自己爱吃豆腐不爱吃肉呢？”
　　众人更是大笑起来。
　　这群酒友可真有意思！
　　我看得津津有味。
　　汪伦给大家斟上兰陵郁金香，一股浓郁酒香溢满整个房间，我闻着这香甜气味有点流口水。
　　“喂，梁上的美人，要不要来尝尝这兰陵郁金香？这可是人间极品葡萄酒。”汝阳王李琎忽而招呼我道。
　　我大吃一惊，“啊”一声从房梁上掉下去。
　　寻常飞过来抱住了我。
　　我从寻常怀抱里下来，站在他们这群酒友面前，匪夷所思。
　　他们是人是鬼？
　　汝阳王李琎继续笑道：“我们是仙，饮中八仙，还有东岩子和汪伦兄，都是仙。你一进来，我们就看见你了，只是你自己似乎不知道而已。”
　　李白端着一只盛着葡萄酒的琥珀杯递给我，笑道：“小丫头，多谢你一直为我遮阳！”
　　我受宠若惊地接过李白递给我的酒，不知当喝不当喝。
　　东岩子忽而说话道：”朱颜，坐下吧，喝了酒再回去，不会误事的。”
　　我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寻常，他认得我了？那他怎么不回地府？
　　东岩子微微一笑道：“你还是老样子，用心说话。先喝酒吧，过后我再解释给你听。”
　　我收起心思，笑着点点头，坐下饮酒，真是好酒！
　　众人又觥筹交错起来，笑语连连。
　　……
　　“颜儿？”紫阳真人轻声唤我道。
　　我醉眼迷离，痴痴地望着他。
　　“颜儿，你喝酒了？李白去世了，去看看吗？”紫阳真人温柔地问道。
　　“什么？李白死了？”我一跃而起。
　　……
　　我快速飞到李白族叔李阳冰家，果然门上挂着白幔。
　　李阳冰正在书房里挥毫泼墨，将李白临死前最后一首诗记录下来。
　　“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
　　余风激兮万世，游扶桑兮挂左袂/
　　后人得之传此，仲尼亡兮谁为出涕！”
　　死了，都死了！
　　大唐一梦，谁为出涕？
　　我抱着紫阳真人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