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人渊》温香软语

9、第九章 木兰辞（三）

　　“啊？”付三娘没想到这位军爷还有这种爱好。可一想到不用做那种勾当，心忽然又好像定了下来。

　　“算了，你叫什么？”

　　“付三娘。军爷可是喜欢上了男子？”付三娘掩嘴一笑。

　　军爷好像被抓到把柄一样，磕磕巴巴的说道：“也不是，就，就他与他姐姐长的太像。”

　　付三娘觉得这位军爷很有意思：“日夜相处之下就喜欢上了？”

　　军爷：“不说了不说了，喝酒喝酒。”

　　打那日起，那位军爷便常来光顾付三娘的生意。每次来就只和她说说话，也不干啥别的。可从来也不提自己叫什么，付三娘明白，他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也正是因为她不知道他的名字，身份地位以及人际关系，他也才敢把自己的苦闷跟她说说。

　　在倾听这件事上，付三娘一直做得都很优秀。

　　直到那日，她自己也不小心喝多了。酒香浓厚，那日二人便都喝高兴了。军爷一手搭在付三娘的肩上：“我，强六，堂堂副都尉，你说我怎么落了个断袖之癖呢？”

　　“军爷当真这般喜欢你那兄弟？”强六一口饮了手中的女儿香。

　　付三娘眼眸低垂：“军爷，断袖算什么，这世上求女儿去□□的人都有，您那点事又算什么？”

　　“这天下哪有这等禽兽。”

　　付三娘笑了笑：“我不就是我爹求我来的。他学着人家上京赶考，说要盘缠，需要打点人情的银两。三十两便将我卖了。”

　　“军爷也不必同情我，这世道能有几个女子能够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强六有些心疼这女子，自己也是穷乡僻壤里出来的。从小家里就没人管他，更不要说像镇里哪些小孩一样识字读书。

　　每每见自己的伙伴到了饭点有人叫他们吃饭时，他都好生羡慕。因为只要他回到家，只有一个喝醉酒的父亲等他照顾。付三娘那种希望得到家人温暖的感觉他太熟悉了。

　　“要不，我替你赎身吧？离开这，好好重新开始。”

　　付三娘一愣，这是第二个要替她赎身的男子。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害怕自己又是空欢喜一场。“爷可，可是认真的？”

　　“赎了身可得好好安分的过日子…唔。”不等强六说完，付三娘附了过去，将剩下的话一块咽进了肚子里。

　　强六推开了付三娘，狼狈的夺门而出。而这一去就再没有回来过。

　　【半夜】

　　徐妈妈吩咐伙计抓紧着收拾残桌，一回头发现二楼呆呆的坐着个痴人。

　　“三娘，你这是怎么了？”徐妈妈左右检查了一番：“莫不是那当兵的欺负你了？”

　　“妈妈，我想赎身。”付三娘这样对徐妈妈说道。

　　“傻丫头，你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吗？”

　　付三娘眼神里忽然多了一丝清净。“我想安安分分的过日子。”

　　“别傻了，你这身份出去哪儿还有安分日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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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强六都想起来了，那女鬼正是宜春楼的头牌付三娘。

　　此时窗外紫光越发的亮堂了，钟灵儿又捻了几个口诀，悬在空中的紫灵塔又打开了一层。迅速的布下数十道吸灵阵，随后又施了一道影符遮住自己施法的痕迹。做完一切，钟灵儿躲到了草垛后面。

　　“破——”瞬间，迷雾消散开来。

　　付三娘感应到有人破了自己的幻境，暗道一声不好。抓住了强六的手就要往外逃。刚要破屋而出，一道白光便将他俩围住了。两人重重的摔在地上。

　　白光冲他们而来，付三娘下意识的扑在了强六的身上，在付三娘的背上开出了绚丽的火光。付三娘痛苦的弓起了身子，嘴里还不停地呻吟着。

　　强六回过神来，注意到付三娘背后的火光，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漏掉了。

　　不，不可以。付三娘不能这么死掉！

　　“不是说来了好多修士，你都逃掉了吗？”强六哆哆嗦嗦的把付三娘扶了起来。他又想起花木兰说的话，忽然就明白了，付三娘为了追他离断桥太远了！

　　“军爷，安安分分的生活真难，无论是做人还是做鬼。”

　　“说什么傻话，找个人超个度，投个胎，下辈子找个好人你就能好好过安分日子了。”

　　“真的？”

　　“真的。”强六一把抱起了付三娘：“断桥，我们去断桥，去了那你就有救了。”

　　“下辈子若还是入了春楼咋办？”

　　“那就找个高官给自己赎身，眼睛放亮些，别再等我这样的混蛋。”

　　“也好，也好。”付三娘凄凄一笑，魂体上出现了无数的龟裂缝隙。强六愣了，眼生生的见这裂痕越来越多，越来越多。而他只能抱着那些碎片痛苦的大喊。

　　怎么会这样？她等了几百年，甚至没来得及好好打声招呼。又一道白光飞了进来，而强六的耳边忽然想起了一个声音：“复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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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木兰和柳月白寻着强六的声音来到了破屋。只见一个巨大的白色灵阵包住了整个小破屋。

　　“这就是你们说的手段？”花木兰冷冷问道。

　　柳月白不解的问道：“这吸灵阵有何不妥？”

　　“不论是活物还是妖邪，这吸灵阵都会吸收他们体内的力量，你们不觉得它太过于霸道了吗？如果有活人误入了怎么办？”

　　“木兰仙君多虑了，我们专门挑了半夜来，怎么会有活人跑进去？”

　　花木兰懒得再跟柳月白多费口舌，拔出英灵剑便要破除掉这吸灵大阵。一路过来就没有见到强六的影子，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哪知那柳月白一剑朝她刺来，打断了她的施法。

　　“花木兰，你这是作甚。要是师尊知道你帮助邪祟，你的官职可就不保了”柳月白狠狠的威胁花木兰。

　　“让开。”

　　柳月白不为所动，她不相信花木兰会为了一个怨灵跟自己的同门师兄作对。

　　花木兰举起英灵剑，直直的朝柳月白而去，没有任何的犹豫。柳月白没想到花木兰会真的刺过来，一个侧身翻挡住花木兰的第二剑。“你疯了，花木兰。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就在二人胶着之时，吸灵阵突然，破了！一阵黑气将二人掀翻在地。那柳月白二人竟直接昏了过去。

　　花木兰此刻觉得自己站在虚无里。不知道强六怎么样了，是不是真的困在了吸灵阵中。她忽然有点累，想睡一觉。用法术点了一盏长灯，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席地而坐。

　　也是奇怪，她一坐下，前方便亮了起来，这让她想起来小时候看的皮影戏，那技师也像这样在纸幕后面点一盏灯。不一会儿，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些画面，一些关于强六的画面。

　　看到了强六被女鬼追进了破屋，看到了女鬼幽幽怨怨的唱着戏曲儿，最重要的是她看到了两人被困在阵法中，女鬼的身上迸出了耀眼的火光。

　　原来，强六认识女鬼。

　　她知道这只是幻境，画面里的一切或许正在发生，或许已经发生。她没法出手相助。灯光忽然暗了下去，又忽然亮了起来。

　　这一次却没有了女鬼，是一片战场。

　　天暗沉沉的，风贴在耳边呼啸，迎面还带来了腐烂尸体的味道。燃了半截的营帐在风中飘动，熊熊的火焰照亮了半营地。黑色的灰烬飘飘然落在了战旗上，有那么一瞬间花木兰似乎闻到了焦土的味道。

　　太惨烈了，这儿之前一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从大部分尸体上能看出他们都是不久之前才包扎过的，这竟是一个伤兵营！而强六奄奄一息的趴在小水洼里，从水中的倒影里不难发现他的喉咙正在不停地往外冒血，血液与黑乎乎的积水相互交缠，融为一体。

　　就在此时，他怀里渐渐飞出了一缕黑气，黑气贪婪的汲取着强六体内的最后一丝血液，不断地开始膨胀、长大，最后罩住了强六整个身子。

　　“花平，等你凯旋归来我们就去边界上种杨柳。”

　　花木兰想起自己当初参军的化名便是花平。强六是她的战友吗？不然怎么会知道她参军时的名号呢？

　　就在这时，一切画面都消失了，花木兰的身边出现了一团一团的黑气，围着她不停的打转。视线逐渐的开始模糊起来，意识也开始渐渐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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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的眼睛并不是渡劫的时候受伤的？”伏竹放下手中的茶杯。

　　成琳急了：“木兰姐姐你为何要骗我们？若能抓到那魔物，岂不是能救更多的人？”

　　花木兰沉默着，伏竹替她开口道：“怕是为了那个叫做强六的家伙吧？”

　　木兰迟疑了一会儿：“我不知道，我只是在想如果他真的认识我，为何我会一点记忆都没有。”

　　“许是因为你喝了祭桥司的孟婆汤，凡人喝了会忘记世间一切，而对飞升上仙的人来说，孟婆汤只会让他们忘记最想记住和最想要忘记的记忆。尘间的羁绊对神仙来说只会影响他们的修习。”

　　“强六，是我的最想记住的记忆？”

　　伏竹站起了身，朝窗外看去。大门紧闭的偏厅里飘出了缕缕炊烟。“也或许是你最想忘记的。”

　　“所以你是怕诸神院的人找上他？你们杀了她的相好，就不怕他报复你吗？”

　　“夫子，我已经是这幅模样了还怕人寻仇吗？”木兰微微一笑，“如果他真要来寻仇，我这条命给他好了。”

　　“你先休息吧，我明日再来看你。”说完，伏竹和成琳走出了竹屋。

　　成琳觉得自己还是想不明白，木兰姐姐为何愿意如此轻易的把命交给他人，无论有什么羁绊，没了命又有什么用！

　　“小鬼，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成琳两眼放光的拉住了伏竹：“秦宜哥哥，你有办法救人的对吧？”

　　“就你聪明，本来嘛是没救了，她如今这么跟我一说，我倒有了八分把握。”伏竹摇了摇手中的扇子，这天儿可真热。

　　“真的吗？”

　　“我何时骗过你？不过你得帮我做件事。”伏竹用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成琳，笑着点了点头，径直离开了竹屋。成琳一脸疑惑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