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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村落 ...
秦泽睁开了酸涩的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霜降月中化不开的夜色。他身上乏力,脖颈处能感觉到疼痛。但更糟糕的是他的大脑内部似乎被塞满了吸饱水的棉花,它们正向外膨胀,压迫着他的神经。
他用手指轻轻按压着太阳穴,直到这种不适感消失,才开始打量着此刻所处的环境。
屋内干净整洁,但十分简陋。墙角处放着一口铁皮包边的大箱子,床边是一张掉漆的木板桌子。桌子上面燃着一盏油灯,并放置了两块黑麦面包和一杯牛奶。
秦泽借助油灯微弱的光线,才发现屋内的角落坐着个男人,他将椅背靠在墙上,仅以椅子的后两条腿作为依撑,摇摇欲坠。
男人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将头抬起来,凳子的另外两只腿也回归地面。他身体前倾,双手凑在嘴边,打了一个哈欠:“看到你醒,我十分欣慰。”
“是的,说明罗里医生宝刀未老。”秦泽回应道,他轻微地扭动自己的脖子,一阵钝痛,伤口慢慢渗出红血,“你知道我是怎么受得伤吗?赫莉现在还好吗?”
罗里医生耸了耸肩膀,双手摊开:“不清楚,我只是被请来救死扶伤的。”他说完这话就往外走,丝毫不留恋此处风景。
秦泽目送着罗里医生出了门,才从床上翻下。他并不喜欢黑麦面包特殊的酸苦气味,但此时饥饿袭来,由不得他再多挑剔。面包干硬,他和着牛奶勉强下咽。
当他将最后一小块面包吞下时,门外由远及近传来一串脚步声。取代鞋跟踩踏地板的声音是三下轻重缓急皆一致的敲门声。
秦泽将衣服上的褶皱抚平,端正身姿才开口说道:“请进”
梅根推开门就看到这个男人低垂着脑袋,嘴角勾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秦泽的姿态是轻松的,但气质却是截然不同的沉稳。似乎他本就该头戴王冠,身居高位,带着无限的神光,从天空中走来。
完美的面容,毫无杂质的漆黑长发,匀称身材和与生俱来的虔诚。这种美是一种时光的馈赠。他沉稳且多情,温柔且暴虐,无数种特质,和谐地汇聚于他一人身上。让人不由自主被吸引,甚至是沉沦。
梅根女士自认为早已将七情六欲抛在脑后,也顺从心意的多看了他两眼。但她很快就将目光收回,熟练地收拾起桌上杯盘:“西蒙尔少爷在楼下,他想见你。”
“如果是小少爷,我会欣然赴约。”秦泽眼神凛冽,手习惯性地摸他的刀,但是腰上空空荡荡,他想起来了,那把刀还在拉洛尔身上,他紧蹙眉头,“是你将我从拉洛尔手中救出来的。”
梅根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住,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秦泽,试探地问道:“你不记得昨天夜中的景象了吗?”
秦泽听闻此话,努力回忆昨日,也只能勉强记起他带着赫莉逃离村子,却被拉洛尔拦住,小姑娘被人掠去。自己强撑着精神与拉洛尔对峙,火焰的温度要将他身体中最后的水分烤干。
之后的事情都变成一幅幅朦胧画卷,只余红黑两色相互交织。但谁是谁,谁做了什么,又说了什么全无印象。
梅根女士敏锐地捕捉到秦泽一闪而过的茫然,她虽然疑惑为何秦泽会不记得昨夜事,但这种微弱的神态变化又不似假装,她心底长舒了一口气。
她强行介入两人对峙,并用不太光彩的手段带走秦泽。今日前来忐忑万分,生怕直面昨夜的秦泽,那个人为了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甚至可以抛弃自己的生命。
这种人自然可怕。但多数时候秦泽身上带有一种温和,让人如沐春风。
梅根稳定心神,向着秦泽解释道:“您身上的伤是拉洛尔特意培养的血骨木所致,但若说是我救了你,我愧不敢当。您是靠自己震慑拉洛尔的。”
秦泽察觉到梅根的变化,心中有了计较:“可是我并没有打败这位‘火焰之神’,并且让他将赫莉带走了。”
他见梅根沉默不语,语气陡然强硬:“回答我,是吗?”
梅根点点头,她内心同样焦灼:“这件事是我的错,但是少爷已经打算回到泽西城后,亲自与拉洛尔进行交涉。”
梅根飞快将这句话说完,才发现额头上已经沁出一层薄汗。在秦泽开口的瞬间,她就已经落入下风,腿脚发软。这种强大的威压,她此前只在佐伦·奥德里奇身上体验过。
但两者差别明显,一位是只手遮天的元老会上层,另一位却是乡野中的普通家宠。她思考两者的共性,却忽略了秦泽关门的声音。
秦泽走下楼梯,发现大厅的装饰是他熟悉的,这是赫莉的家。
壁炉中正燃烧着烘干的木材,一把绿色的单人沙发,小姑娘的父亲经常在此处看书。而今日是西蒙尔坐在上面,向其中投入新的木柴。火光打在他的脸上,将少年人的棱角掩藏,显露出一种纯粹的柔软。
此刻房中只能听见柴禾哔啵作响。西蒙尔盯着那火光,专注地想着些什么。
秦泽悄声靠近西蒙尔,就发现小少爷的眉头皱起又松开,他拍了拍西蒙尔的肩膀。在其抬头的瞬间,秦泽的手指已经触摸到西蒙尔的眉心:“别皱眉像老头子一样。这么年轻,哪有那么多愁苦。”
他的手向下移动,最后停留在西蒙尔的脖颈处,那里应该有一道伤疤,是自己赋予的。
可惜秦泽的指尖只能感受年轻躯体散发出的温暖,却不能触碰那一处柔嫩的肌肤。小少爷今日穿了一件灰色丝绸高领衬衫,领口硬挺,将整个人严密包裹。
但最令秦泽感到奇怪的是,西蒙尔今日明显的抗拒。这种抗拒不是针对秦泽,而是针对自己,他眼中唯一的光彩是在自我否定中挣扎。
西蒙尔终于回神,他用那双干净的眼睛盯着秦泽。他站起身来,将沙发扶手上的黑色的外套搭在臂弯,拿了一把黑色的雨伞:“我听村里人说赫莉父女对你很重要。”
“不算重要。”秦泽摇摇头,“但他们是善良的人,救过我的生命,保留过我微薄的尊严。”
西蒙尔默不作声,只低头向外走。
霜降月寒冷干燥,今日却下了一场罕见的雨。西蒙尔将伞举在秦泽头顶,他的个头稍矮,这样一路,难免酸痛,但他却没有表露出一丝的抱怨。
两人走在雨中,秦泽看见远处麦地上有些微火光,几只乌鸦扑棱着翅膀。
麦地中有几十座新坟,秦泽在确定其轮廓的一瞬间,心中咯噔一声。
“我其实并不想说对不起。只是多数时候,我无能为力。”西蒙尔说道,“若我早点来,舅舅就不会死,赫莉也不会被拉洛尔带走,广场上的屠杀也不会发生。”
“但是我不神,不能逆转时空。我能做的,只是惩罚托兰,惩罚那些滥杀无辜的士兵。”西蒙尔指着不远处坟包,“这其中最小的不过七岁,我却什么都做不到。”
秦泽盯着那座矮小的坟包,大家的坟墓都修建在自己的麦田中,因此他能确定孩子的身份。他的嘴里突然涌出一种带着咸味的甘甜,最后变成了苦痛。
西蒙尔知道这个时候秦泽需要一个人的空间,将伞塞在他的手中,独自走进雨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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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依旧下着雨,秦泽听着雨声难以入睡。他辗转反侧,想的是赫莉,是小孩送给他的那块糖和梅根说这是西蒙尔第一次杀人。他在大雨激荡时,从床上起来,拿起油灯,批了件外袍,向楼下去。
壁炉中只余下点点星火,秦怀山看见西蒙尔固执地坐在沙发上,头发湿润,脑袋却已经控制不住的向下。
秦泽眼疾手快的将人托起,不至于因为重心的转移而摔倒在地。
“我是睡着了吗?”西蒙尔捡起细柴投入壁炉中,“我大约是太累了,谢谢你。”
秦泽摸了摸他的头发,强势地挤进同一张沙发上:“多长时间没有睡觉了。”
“不记得了。”西蒙尔缩在角落中,将身上衣服紧了紧,他因为淋雨有轻微的感冒症状,精神与身体都强迫他休息。
但西蒙尔却在惩罚自己。
秦泽叹了一口气,突然伸手将西蒙尔揽在怀里。怀中少年微微一愣,随后想要拼命挣脱。
秦泽抱得更紧:“安静点我的小少爷,我正在履行一个家宠的职责。”
“此时没有外人,你没有必要配合我的荒唐。”
“如果小少爷不收留我,我将无处可去。”秦泽将脑袋压在西蒙尔的肩膀上,“我本来是赫莉雇佣的仆人,如今生变。你再不收留我,我将饿死街头。”
西蒙尔的脸颊红彤彤,他慢慢将脑袋埋在秦泽怀中,闷声说道:“你孤身一人都能在永夜森林中生存,所以请不要继续说胡话了。不过谢谢你,我感觉好多了。”
秦泽听见这话,才慢慢将手松开,与小少爷挨在一处。他无意冒犯,虽然对西蒙尔有好感,却也绝不到肌肤相亲的那一步。只不过小少爷现在需要陪伴,而拥抱能驱散霜降月的寒冷。
沙发空间狭小,秦泽的手背与小少爷的肌肤贴在一处,他犹豫片刻没有收回手,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想随着小少爷去泽西城。”
“为什么?”西蒙尔问道,“我会照顾好赫莉的,她是我的妹妹。”
“不是,我想为村子中的人报仇。”秦泽看着西蒙尔欲言又止的模样,接着说道,“小少爷你心知肚明。拉洛尔和托兰绝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若不将其根系挖出,会有更多的人惨死。这难道是你想看到的吗?”
“还是说小少爷认为,托兰的死,足够震慑这群利欲熏心的人。”
西蒙尔看向窗外,几点孤零零的火光在雨夜中越发清明,这个村子本应该更加热闹,他惨然一笑:“如果言行一致,我愿意带你去泽西城。”
我可能会写点专栏里的其他文,再开始更霍尔克城。总写一篇文会让我有灵魂枯竭之感。
最后欢迎捉虫,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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