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泣英华几时归》寞寞不得与

19、第 19 章

　　灵华和静怀他们来到了结界处，凝轻道长和其他门派的人也陆续赶来。
　　静怀探察之后发现这是以妖力为媒、与人的灵力融合起来而成的结界，这种结界一般吸取人的灵力最多、最纯净，它的效果就越有效。
　　这时候有人问了什么是最纯净的灵力？没等静怀说出来，阿颂就向他们科普知识：心中无过多杂念，无情史，这是人的灵力相对纯净的时候。而心境澄明之人灵力最佳。
　　一听到“无情史”，现场竟发出不好意思的笑声，很多女修士低下头红着脸。
　　凝轻这时候很认真地回答：“本派先辈留下来的秘闻录也有记载，三百年前血狐祸害人间，最开始杀害的人也都是处子之身修为颇好的名门子弟，估计是因为血狐刚刚能幻化人形，急需要增强修为。”在场的人看到凝轻冷冰冰的表情，都一致的严肃起来。
　　静怀道：“不过这结界似乎不稳定。力量忽强忽弱，给我感觉像是结界主人为了布置结界，他的妖力也耗损得厉害。”
　　而那头的血狐感觉自己越来越冷，全身开始不自觉的颤抖。血色的眼睛盯着一旁的活人，明明刚刚喝了五六个人的血吸了他们的修为吃下他们的心脏，但犹不知足，他需要更多的温度，更多的热，才能满足他此刻的狂。
　　直至把最后一个人的血喝干，血狐走出了洞口，他好像嗅到活人的味道，而且是修为颇高的活人的味道。正想往那边走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再布置一个封印到洞口。
　　这边，凝轻说道：“这边我们兵分两路，先由正然观使用法器把结界打开，随后修为高的先进去，切忌小心血狐的迷幻术和迷离术，不要想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要睡着不要随意说话.。剩下的人殿后。”
　　静怀知道灵华的灵力没恢复，他先祭出水寒筑用筑声配合法咒，给灵华和其他人做了个护体结界。灵华快速在狐妖的结界处画上法阵图，然后人站在法阵中间，静怀则坐在他身后，筑声随之换了另外的旋律，卑亢而激进，灵华此时感觉到灵力在体内变强不少，回头往静怀师伯点了点头，随即祭出安魂古铃。
　　安魂古铃发出柔和白光悬于空中，随后发出低沉的铜铃声。而靠近古铃的结界处，被这一下一下的铜铃声撞出个红色的裂痕。周围的人虽然不敢出声，但眼里的喜悦呼之欲出。裂痕越来越大，灵华加快了法咒的速度，铜铃声节奏变快，裂痕受不住终于破碎出现缺口。
　　静怀着急道：“灵华，切忌心浮气躁。”
　　灵华听到师伯的话，也按下稍微波动的心绪，控制铜铃的节奏让缺口更大些。
　　但此刻缺口有异动，红光变暗如同血色，像是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结界竟想愈合起来。看到情况不妙，静怀往水寒筑灌入灵力，给灵华附增多点灵力支持。灵华强撑着让古铃的节奏加快，同时跟凝轻道：“赶紧从缺口进去，不然没机会了。”
　　凝轻明白灵华的意思，祭出上古法器本身耗损的灵力就高，如果这次不进去，灵华没法再发动第二次古铃。于是她赶紧带上修为高的修士们进去。
　　待最后一个修士进去，灵华停止念法咒，他让正然观的音修弟子配合奏起清心曲，尽可能防止血狐的迷离术迷惑众人。随后他收起安魂古铃往缺口进去。
　　“灵华，你......”灵华感觉有人抓住他的胳膊，回头一看是夏鸣笙，他随即反应过来拉开那只手：“你别跟过来。”
　　可为时已晚，本来缺口就小，现在几乎愈合起来了，出不去了。
　　“夏大公子你进来做什么，凑热闹也看地点吧。”
　　夏鸣笙原本就在“进来”和“不进来”选择着，自己修为不算低，可对付妖魔鬼怪真的不在行，还不如让这些修真门派解决更好。
　　就是，刚刚看到灵华耗尽灵力破结界，恨不能也把自己的灵力渡给他。这还没完，灵华竟然拿起古铃往结界里走，静怀也不挽留一下他。这是不要命了吗？
　　夏鸣笙心里虽说，还不是看你都那样了好心上前问候一下你，但表面上还是怼回去：“你......凭什么我进来就是凑热闹，别那么小看人。”
　　灵华没好气的甩开衣袖走了，没走几步他跟夏鸣笙说：“保持心境澄明，不要想任何东西。”随后他从玲珑袋里拿出古玉铃铛。一根红色绳结下连着一个圆形的小布包，小布包下连着两个古玉的小铃铛。灵华手指在上面划几下，其中一个小铃铛拆了下来，在上面做了个封印后交给夏鸣笙。
　　“你拿着，如果不知方位，或者心神紊乱之际，就摇响它。”
　　“你这小铃铛我知道有清明安神的作用，却不知也有指路的作用？”
　　“......我能立即知道你在哪里。”灵华摇了摇自己的铃铛，夏鸣笙手中的铃铛也响起来。灵华又道：“一定切忌，不要多思多想。血狐有迷离术，你......好自为之。”
　　夏鸣笙明白灵华未说完的话。迷离术，会让人看到平生最遗憾或最悲伤之事。
　　结界里不能御剑，四周笼罩着轻雾。幸好之前静怀在每个人身上设了结界，能抵挡这种程度的邪雾。灵华根据地上杂乱的痕迹，加快速度追上了凝轻他们。
　　凝轻手上的戒指有反应，她向大家示意血狐就在附近，众人都集中精神防备起来。
　　可血狐像是和他们玩捉迷藏，有时会在这边发出动静，引起他们过来这边；有时又引他们过去另外一边，这样一来二去天都黑了，他们体力开始不支。这些修士修为还算不错的尚且这样，刚打破结界的灵华更是硬撑着，他手里紧握着古玉铃铛和剑，但额头上已经冒出冷汗。
　　夏鸣笙轻声问道：“灵华你还好吧。”他就知道灵华会反抗，趁话没说完就抓住灵华的手去感应。
　　“灵华你......你.....你刚刚强行提高灵力，已有耗损心脉之象，你不可以再用灵力了。”
　　灵华把手抽出来，淡淡的说一句：“知道了。”他听到夏鸣笙在一边咬牙切齿的声音，再补上一句：“不到必要时我就不用灵力。”
　　天色一黑，血狐好像就没再出来装神弄鬼，而林中的雾气更重了，他们燃起掌中灯继续摸黑搜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走出树林来到一座山前，凝轻的戒指发出黄光，她对众人说：“此处血狐的气息很强，大家注意。”
　　话音刚落，几个红色身影速度极快从四周而来穿过人群，把几名女修士抓走后往外窜，其他人都没来得及反应，纵使灵华夏鸣笙凝轻他们几个一直保持警惕，也只是拿武器打了几下。
　　“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吗？”
　　夏鸣笙道：“没看多大清楚，像什么动物......”
　　灵华道：“是幻身，应该是血狐的幻身。”
　　凝轻看着戒指：“刚刚我的法器感应到很强的妖力，而现在妖力却消散不少。”
　　其他门派都折损了人，慌张的在问怎么办，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此时树林深处传来一阵笑声，直令人心惊胆颤，笑声越来越近，凝轻戒指的黄光突然大亮起来。众人紧紧握着武器提防着，看着前方原本的漆黑逐渐变成暗红色，像是从炼狱中走出来什么东西出来。
　　“你们也敢自不量力想来对付我，还是说.....都来做我的贡品！”前方幻化一只爪子模样，向前方做出抓的动作，一个修士凭空被“抓”了起来，飞入暗红色深处。一阵像是啃咬的声音传出，没一会儿那只手把一具尸体抛出来，就是刚刚那名修士的尸体。
　　“修为高的人类味道就是好。”
　　随后又有一名女修士被“抓”起来，没一会儿尸体又被抛出来。
　　“师姐！”有几个修士异口同声喊道，然后他们祭出武器和捆仙索往前冲过去和那只“手”交战。在一旁的修士看到如此都纷纷上前，用自己的看家本领应对血狐。
　　又有两个修士不幸被爪子抓了，当尸体被抛出时，夏鸣笙发现前方的暗红色，逐渐呈现一个人的模样。他联想到吸取人的血和心脏，还有凝轻说过关于血狐的秘闻。
　　夏鸣笙急忙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凝轻道：“初一啊......朔月之日。”
　　“对，我估计在朔月之日血狐的妖力会变弱，所以这天血狐必须吸食很多人的血和心脏才可以维持人形，否则.....可能还会影响他的修为。你看他吸食几个修士之后，人形都快显现出来，妖力也变强了。”夏鸣笙急忙道：“我们这里的人修为都还不错，如果血狐把我们都吸食了.......不行，我们得赶紧把它的幻身毁掉。”
　　灵华点头道：“如今血狐是半形状态，平常的剑术没多大用处。安魂古铃能拖住他，其他人用法术尽力将他捆住，凝轻道长你用贵派的诛心盘把分身困在里面，待我们回去了再请教你们观主，最好能找出真身一并毁掉......”
　　夏鸣笙抓着灵华胳膊道：“你忘了你刚才说的话吗？还想驱动安魂古铃？你是存心找死吗。”
　　凝轻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询问道：“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灵华肯定没告之先前灵力受损还没完全恢复的事，而灵华的表现估计让凝轻他们都误以为他还能坚持驱动古铃。可夏鸣笙知道灵华的状况，再如此强行驱动古铃，极大可能会灵力枯竭甚至心脉耗损而亡。
　　“夏鸣笙，别说了！”灵华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曾在薛掌印研习乐修，过来协助我。”
　　说罢，灵华把手划破，闭上眼睛回想阵法的样式，以血凭空画阵。
　　“另外夏鸣笙，如果我有什么事，替我照料正然观......”
　　“灵华道长，我才不会替你照料，也不会做清心寡欲只吃素的道长。你给我好好活着，别废话。”夏鸣笙心里直骂灵华就是头倔牛，可他还是赶紧拿出玉宇箫并往里面注入灵力，凭着记忆缓缓吹起《破曲》。
　　这是薛青师父第一首写的法阵曲，曲子在最开始能瞬间提高人体内灵力和爆发力，而到后半段反而有回缓和清心的节奏，让人体极限后及时得到舒缓。薛青师父就是那样的人，他法力权力过人，也能悲天悯人，做任何事从来都留有余地，保存实力不怕没柴烧。
　　凝轻按照灵华的交代让各门派的人用法术对付血狐，尽力别把自己搭进去做肥料。
　　箫声、古铃声，以及各式各样的法术交织在这里，血狐竟一时间找不到突破口被他们困住。凝轻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她连忙祭出诛心盘。诛心盘上刻有天支地干，这是凝轻的师父赠与她的法器，除了能运用在星象地理节气，很少人知道诛心盘最大的用途，能镇压净化妖邪。越是心术不正的妖邪封印在诛心盘里，封印之术就越死死缠在妖邪身上，逐渐被锁死。
　　凝轻释放自己大半灵力，随着咒语喃喃念起，诛心盘扩大好几十倍倒转到血狐的上空，里面的文字符号就像一把把锁链往血狐身上扣着，力道越加收紧，似要把血狐锁死。
　　这时底下有些修士大喊：“各位，趁此时赶紧用灵力之火烧他，为那些死去的同门报仇！！”这么一喊倒是群涌而上，几乎所有人都支持烧血狐。
　　此时有个柔弱的声音传来，一个女修道：“别烧.....李姑娘还没找到呢，我们是不管了吗？”
　　如醍醐灌顶，众人这才想起来这一趟的目的。如果把血狐烧毁了，李家姑娘上哪里去找。
　　凝轻在手上打了结印，对众人说：“先把他收诛心盘里。”
　　血狐虽然还没完全化成人形，但其妖力已成规模，凝轻明白灵华的意思，烧了分身容易，可还得把真身给毁了才能断了血狐。另外两个李姑娘还在他手上，他还不能被毁。
　　凝轻加快封印速度，血狐也逐渐被收入诛心盘中，底下的人都快松了一口气。但灵华已然支持不住，安魂古铃失去灵力支持也回到灵华的玲珑袋里。他的身体不断在颤抖，像一片落叶飘飘摇摇往后倒，不知最终落在何方。
　　看着天空有一颗闪烁的星，灵华似乎得到满足，又似有不甘，他闭上眼睛，只能接受命运一切的安排。
　　直至一双温暖的手接住了他。
　　灵华睁大眼睛。
　　那张俊美的脸映在他眼里。夏鸣笙双手接住灵华，灵华的头靠在他的胸口，甚至听到他着急的心跳声。灵华慌忙把头抬起来，又恰好迎接他的对视，看到他的眼睛里有他的倒影，原本觉得虚弱的心跳被乱了节奏。比起刚刚与血狐的恶斗，灵华觉得此时的不知所措更让他头疼。
　　“灵华，灵华。”夏鸣笙摇了摇还被他抱着的灵华：“不会出事了吧。”他赶紧为灵华把脉，随即拿出护心丹给他吞下，大量输灵力给他。
　　灵华道：“你......不必如此......生死有命.....”
　　夏鸣笙道：“这护心丹仅有一颗，是薛师父给我的，非生死关头不可用。你不信我也得信他吧，肯定没事的。别说丧气话。”
　　灵华心想，原来夏鸣笙真的会为了他感到着急。
　　这样，挺好。
　　护心丹在灵力的作用下起了作用，灵华觉得心里头暖暖的，整个身体比起刚才轻松起来。
　　另外一头，已经大半被收入诛心盘的血狐，突然对眼前的凝轻道长诡异一笑，不详的寒意戳中了她。周边妖风吹起，血狐原本血红的眼睛转变黑色，全身皮肤浮现可怕的乌黑的纹路，他用全身的妖力从诛心盘逃出来。
　　底下的人看到血狐逃出诛心盘都大惊，又看到凝轻呆呆御剑空中怎么叫她都不应。修士们紧握着武器自卫，看到血狐也是奄奄一息，他们随即围在一起群攻血狐。可血狐并不搭理他们，眼睛却直盯着昏迷中的灵华。
　　这人身上......很强大的封印。
　　封印背后，是清劲醇厚的灵力。
　　要是能把他的灵力给吸过来为我所用......
　　夏鸣笙也注意到血狐，他的表情就像是地狱中抓到了一把能救命的稻草，眼神被饥渴燃烧如火。夏鸣笙心想不妙，他立即祭出离月剑护在灵华前面。血狐并不把他放在眼里，可与夏鸣笙对战几招后，发现他手中的剑似能吞噬妖力，强行释放妖力挣脱出来的血狐如今可不能再折耗着。
　　血狐突然吹起口哨，声音不大且低沉，夏鸣笙被口哨声分了神看向了他。血狐那双漆黑的眼睛，瞬间如死水拖住了他，越陷越深，沉入无边暗河中......
　　“儿子......”
　　“大哥......”
　　“笙哥哥......”
　　“夏大公子......”
　　很黑......
　　其他感官在看不到任何东西的情况下成倍变得敏锐，夏鸣笙站在无比漆黑的地方，听到无数熟悉的声音在四周围响起，就像无数把带着各种情绪的小锤子，一锤一锤的直打他的心里。
　　很痛......
　　痛到全身都在抽搐，
　　那些过往的回忆，此刻如同惊涛骇浪，狠狠地冲击着夏鸣笙，要把他吞噬，要让他死无全尸地被掩埋在痛苦的过去，永无宁日。
　　“你究竟......为了什么还活着？”
　　黑暗中，无数的声音都在质问着夏鸣笙。
　　“你究竟......为了什么还活着？”
　　我，为什么还活着。
　　为了什么？
　　夏鸣笙下意识的在胸口处摸了摸，那个父亲郑重地交给了他的作为海云夏家代表的信物，那个看似一块令牌、实际上里面藏有小刀的信物。每天把它放在怀里，原是敬重，原是责任，可如今像是随时能刺破他心脏的凶器，不见血刃，他将不得安息。
　　或许，一刀下去，他就能解脱了。
　　“铃~”
　　这是......夏鸣笙低头一看，手上拿的哪是信物，而是一个小小的白玉铃铛。
　　“铃~铃~”白玉铃铛发出微光，把周边的黑暗给戳破，把无耻的幻术揭露下来，把夏鸣笙从暗河里过渡而出。
　　这是......血狐的迷离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