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番外(向穆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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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可待成追忆（中）
天盟283年，我生了一场大病，昏昏噩噩的梦境里总是重复着那个呕心的画面，流云一直在痛苦的呻吟和呼喊着，还有那个着白衣的小女孩，梦里，她身后一片黑暗，我看见有大朵大朵赤红色的花朵四下流窜着开放，开得靡烂艳丽，就像血液在一瞬间喷薄尽散一般，有种绝望的美感。
“五皇子，第一次见面，我是夏汐颜。”阳光下，她娇艳灵动的面容在我眼前越来越模糊，清澈的声音支离破碎，“我是夏汐颜…汐颜…颜…”
就这样昏昏沉沉的在榻上躺了七日，第八日，我突然清醒过来，神志清明，像脱胎换骨似的，四肢百骸有着说不出的力量。母后抱着我喜极而泣，说我在昏睡期间一直在发烧说着胡话，传了很多御医来都无济于事，为此，父王还杀了几个泄恨。我安抚母后，“这次只是受了点风寒，孩儿不孝，让母后担忧了，以后一定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不让母后再为孩儿担心了。”
母后放心的点点头，“以后跟你那些兄弟还是少往来比较好！”
我心下一惊，不再言语。
第二日在殿外的翠微亭休息时才听身边的小贵子说流云死了，就是死在当日，从三哥的承晖殿传来的消息是说得传染病死的，为了不让这种病继续扩大，当日就把尸首火化了。这件事在宫里没有激起任何一点涟漪，大家只是为这传染病惊慌了一阵子，很快就忘记了，甚至好像流云从来就没有在宫里出现过一样。只有我…只有我的心里还残留着那片罪恶的阴影，甚至后来病好后去尚书房听太傅教学，中途在小凉亭休憩时，眼前仍会有个灵动的身影从凉亭那边走来，一身碧绿的宫装，白藕一般的手上提着一个精致的竹篮，小巧雅淡的鹅蛋脸上总是娇笑颜颜，经过我身边时，总是轻笑频频……
“流云给五皇子请安！”
“流云是给三皇子送点心来的，是淑妃娘娘亲手做的呢！”
“也有一些是奴婢做的…要是五皇子不嫌弃，可否尝一下？”
“这池子里的莲花真好看…每次看见莲花，奴婢…总是会想起五皇子……”
“五皇子…”
“五皇子……”
“五皇子…快逃，快逃！快离开皇都，以后永远都不要跨进皇都一步！”
我陡然一醒，原来是黄粱一梦，四周仍旧是蝉鸣和蛙叫的声音，天气闷热得没有一点风，身上出的汗粘着衣服很不舒服，起身，一朵红色的千日红突然从我身上掉落下来，我看着这一团赤目的红，心里隐隐不安起来。
这一年，是天盟284年的夏末，我刚满十岁，九月的某一天刚跟皇兄们从狩猎场回来，人还没进内宫，就被皇卫军扣押了，是父王的手谕，我并没有抵抗，于是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关押了起来，直到进了那个阴暗潮湿的地牢，我才知道自己被冠上了“叛国反乱”的罪名，真是可笑又可悲，笑的是我在宫中十年，每日不是去尚书府听太傅教课，就是终日在寝宫陪着母后，甚至连很多大臣的面都没见过，好个叛国反乱！悲的是母后自从进宫以来，温良淑德，低眉顺目，从不与任何妃嫔争风吃醋，都说自古帝王多无情，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了我，昨日还是高高在上的五皇子，今日便已沦为阶下囚，成为众矢之的，真是世事无常，只是苦了母后，也不知她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承受得住……
虽然在潜意识里知道这件事非同寻常，但是没想到他们竟把我关在这地牢关了整整半月有余，虽然待遇比其他囚犯要好，但是从牢头每日看我的表情，我隐隐觉得这件事很快就要结束了，心里的不安感也越来越强。
第十七个晚上，那个叫夏汐颜的小女孩突然出现在我牢房门外，仍旧是一身素雅的白色，漆黑如墨的长发用一根白玉簪子束了起来，脸上仍旧是淡淡的表情，像一个没有温度的木偶娃娃。
“五皇子，我们又见面了。”
“你究竟是谁？”我平静的看着她开锁然后慢慢的走了进来，带着一阵香甜清爽的风，能自由出入牢房的人除了得到相关的手谕之外，就只有掌管刑事的御史可以随便进出，看她不过六、七岁的样子，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进来了，身份一定不简单。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来帮你的！”还没等我说话，她又继续补充道，“你赶紧跟我去见你母亲最后一面吧，否则就没机会了！”
“什么？！”她的话如五雷轰顶般让我心神剧震，整个身体都摇摇欲坠，大脑一片空白。
“快去见你母亲最后一面吧。”她淡淡的说完就闪出了牢房。
我茫然的望着她的背影不知所措，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拼命朝着她的方向追去，一路上都在想为什么这件事会跟母后有关，所以对周遭环境太安静没有察觉丝毫不妥，只是在潜入母后的岚雪殿时才发现侍卫比平常多了好几倍，周围也暗伏着很多高手。
“你找机会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我要带母后离开皇宫！”坚定的转身时，我还是看见了她突然黯淡下来的目光，握拳的手紧了紧，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慌乱。
我迫不及待的潜入了母后的寝宫，一跃进去就看见偌大的宫殿里，一袭华丽宫装的母后静静的躺在平常她最喜欢的靠椅上，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就像平常那样闭着眼睛静静的躺在那里，只是现在的她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
“母后！”我跪在她身边轻轻的摇晃了一下她的手臂。
见她没反应，我一下子急了起来，手上也加重力气，“母后，母后，你醒醒，看看孩儿！”
她突然睁开双眼，毫无焦距的眼神愣了一下，看清是我，马上起来抱住我，“白儿，真的是你吗？母后不是做梦吧！”
“不是做梦！”我紧紧的回抱住她，“是真的，都怪我来得太迟，让母后受苦了！”
听我说完这句，她突然小声的哭了起来，“白儿，都怪母后，都是母后的错。你父王十二个儿子，除了宁妃不久前诞下的十二皇子外，其他十一个兄弟中，有谁比得上你的胸襟和才能，都是母后，断了你大好的前程…”
“不，我的前程不是在宫里。”我打断母后的话，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母后，你知道的，我向来就不喜欢宫中的生活，对皇帝这个位置也没有任何兴趣和想法，我唯一想要的就是能和母后你一起平平安安的过日子，你能看到我娶妻生子……”说到这我已经泪流满面，无法再继续说下去了，因为我看见母后的嘴角已经溢出了大片的鲜血，一把脉才知道原来是中了毒，而且脉象有渐渐微弱之势。
“白儿…”母后频频摇着头，满脸泪水的握着我的手，“以后母后不能陪着你了，其实比起权利，母后更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
“母后，我现在就带你走！我去找人为你解毒，你一定会没事的！”
“傻孩子…咳咳！”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母后不能走了…”
“母后，告诉我是谁？！”此刻我心神具裂，万念具恢，“我知道一定是有人陷害，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咳咳…”母后突然激烈的抓住我的手，“白儿…答应母后，一定不要为母后报仇…咳咳…离了皇都后就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我坚定的摇了摇头，什么要求都可以答应，就只有这个！不把这个人揪出来碎尸万段难解我心头之恨！
“五皇子，好了没？快点出来，有宫女朝这个方向来了！”汐颜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了进来。
“母后，我要带你离开这里！”说完就要去背她，她摇着头紧紧的抓住我的手，“你答不答应…”外面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我伤痛欲绝的与她对视，仍旧不语，“咳咳…你答不答应…”脚步声越来越进，甚至隐约间还听到了宫女的谈话声。
她的指甲深深的掐进我的肉里，声音渐渐虚弱，“白儿…你答不答应…”
我咬了咬牙，握着她的双手，一字一句说道，“母后，孩儿答应便是，此后十年，定不踏入皇都半步！”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绝美的微笑，“白儿，好好保重…不要恨你父王…”
“母后！！”我看着她微笑着闭上眼睛倒入我怀中，一瞬间，整个世界轰然倒塌。
天盟284年十月初十，岚妃病逝，追封为贤，入皇陵，举国大丧七日。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番外(向穆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