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荣劫》悟虚生

7、小村民心怀大德，隐龙山藏不老药。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箫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
　　《游山西村》陆游

　　寂静的小山村里，秦深抱着一个瓷娃娃般的婴儿，坐在村头的大槐树下怔怔出神。

　　来此已经半月有余了。幸得此地村民古道热肠，收留了他们这队奇异的天降怪物，让他们有了安身之所，可以静心修养。只是二师兄还是没有丝毫醒转的迹象。无波师兄和浮休师兄虽然醒来，但是仍然卧床不起。

　　无生营的事秦深还没想好怎么和他们说，还有灵钧师兄，每每想到这里，秦深便自责不已。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大家怎会沦落至此。

　　正出神间，有村民元老爹打猎归来。招呼道：“小娃儿，又发呆呐？”元老爹放下猎叉和一只肥硕的灰野兔。在秦深身边的石头墩上坐下。熟练地从身后的布带上解下一支铜烟锅，在石板道上磕两下，添上一锅自己种的烟丝点着，吧嗒吧嗒地抽着。

　　秦深苦笑着应道：“是啊，二师兄还是没醒。”元老爹无动于衷，继续低头抽着自己的烟锅。过了良久，仿佛下定决心般抬起头看着秦深说：“我今天在西山有了了不得的发现！或许对你们有用。”欲言又止。

　　这时村民们陆续回来，走过村口，都热情地招呼秦深还有元老爹，收获丰厚的还会分出一些给秦深，让他拿回去做给他的师兄们吃。

　　元老爹见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磕净了烟锅，往腰带上一插，起身扛起猎叉就走。留下一句“今晚我去你那，顺便给你们带些吃食。”

　　秦深等到下山采购回来的元林大哥，便把瓷娃娃般的小元福给他放到怀里。元林给他拿了一个巴掌大的纸包，解释道：“病人要多吃点盐，你别舍不得用，没了我再给你拿点。”没有说一句感谢秦深给他带娃的话。山村里的汉子，直来直去，他们把一切付诸行动。秦深无法拒绝。

　　天色欲晚，秦深拿着山民们的馈赠回到了现在的住处。看一眼三位师兄，发现并无异常，便开始收拾东西，生火做饭了。

　　饭做好，秦深先喂已经醒来的浮休和无波师兄吃过，自己才开始吃。吃完收拾了碗筷，静静地守在三位师兄床前。不多时，大黄也回来了。是的，这段时间都是大黄早出晚归地出去寻找药材。

　　秦深亲热地抱住大黄，抚摸着它油亮的脑袋，温柔地道：“辛苦你了，老伙计。”大黄并不出声，只是蹭一蹭秦深，吐出几根老山参就轻轻地挣脱，安静地趴到二师兄章太玄的床边，闭上了眼。

　　秦深将几根老山参切成片，煎成三碗，分别给师兄们喂下。没有人说话，除了二师兄仍然昏迷不醒，浮休和无波师兄正在抓紧时间积蓄灵力以疗伤。秦深点亮油灯，又发起呆来。

　　“小娃儿，开门。”元老爹提着一个豁了口的土陶罐子来了。进门放下罐子，便给秦深使了个眼色。秦深给他倒了半竹筒热水，笑道：“老爹但说无妨。”

　　“也好。”元老爹端起竹筒抿一口水。“我要说的事和仙师有关。”开口第一句就让秦深紧张起来。秦深知道，仙师是村民们对能够飞行的修行人的统称，难道有敌人追来了？

　　“春社将近，每年春社都有仙师到山下镇子上收徒。”说到这里，元老爹小心地听听外面的动静。用手指沾着竹筒里的水在桌上写下“西山，不老药，仙师，争，死”几个字。待秦深看完，他立马抹去。

　　秦深心头火热：“那东西还在那里吗？”“在。”元老爹惜字如金。他认真地看着秦深说：“那日你们从那掉下来，我就知道你们和我们不一样。”说时他伸出一根手指微微指了指屋顶。“希望我的消息能给你们带来帮助，你要是决定去，我愿意给你带路。我不敢奢求任何回报，只想要是能成，将来看在这个份上给村里孩子一个机会。”元老爹说的有些急，停下喝了口水，接着说：“当然，你也莫要为难，要是孩子们没那个天资，就当我没说。”

　　秦深思索良久，觉得应该和师兄们商量一下。遂站起来道：“现在天都黑了，明日我去找你可好？”元老爹自然不笨，放下竹筒，叮嘱秦深记得土陶罐里的吃食不要放坏了就回去了。

　　把元老爹送到门口，秦深关了门插好栓子，回到床边。轻声道：“我想去看看。”“给，带上大黄。”无波师兄松开一直不曾松手的长枪。秦深双手捧过。浮休师兄倒是无动于衷。

　　秦深又给二师兄喂了一遍参汤，便在长凳上抱着无波师兄的长枪和衣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天没亮秦深就起来做了早饭给两位师兄喂了一遍。把昨晚闷在锅里的野味肉食拿给大黄吃上，然后又给三位师兄喂了一碗参汤。自己草草扒拉几口就准备出发了。

　　回头看着躺在床上的三位师兄，忽然悲从心来。此去吉凶难料，如果自己出了意外，三位师兄该怎么办？可是不去，干耗着也不见好转。

　　秦深回来，挨个抱了抱自己的师兄坚定地道：“我一定会回来的！”浮休张口吐出一道半指长的飞剑，脸色又变得苍白了几分：“绝地一击。”秦深倍感意外，浮休师兄自秉一股浩然正气，为何这飞剑却邪气凛然？莫非是正极邪生？

　　秦深不敢大意，试着用一缕灵气将飞剑包裹着纳入口中藏好。对着三位师兄一拱手，转身叫上大黄，提着长枪大步而去。

　　元老爹早已准备妥当，见秦深执枪而来，点点头便算是打了招呼。掩了门，便走到前头带路直奔东山而去。秦深并不发问，只是跟在后面埋头赶路。

　　走来快一个半时辰，终于在半山腰一处凉亭停下。元老爹猫着腰钻入离凉亭不远的一个狭小的地缝中。那道地缝越往里钻越小，不及三步，便只剩下一个黑漆漆洞口。仅有斗大的洞口勉强够一人在其中匍匐行进。

　　看元老爹毫不犹豫地爬了进去，而大黄也没有发出示警，秦深便也紧跟着钻入其中。黑暗中，也不知行进了多久，只知一路七拐八绕，若非别无岔道，这路谁能记得？忽然前方传来“嘭”的一声，眼前一片雪亮，刺痛让秦深连忙闭上了眼，也是一时不察，身下一空，凌空跌入一片翠绿的深潭。

　　元老爹毕竟是普通人，而且年岁颇大了，凫到潭边，停下要歇会。“村里故老相传，这里是龙潭，三百多年前这里还住着两条会喷火的红色神龙。”“只是后来有仙师来过，便再不见了踪影。我们走的是龙道，东山上的半山亭那里原来是那神龙晒太阳的地方。”

　　“那东西在哪？”秦深显然更想知道不老药的消息。“隐龙山，穿过这里就到了。”元老爹见秦深不感兴趣便不在多言。

　　原来龙潭连通地下河，那地下河暗流激荡，屏住呼吸潜入其中，转眼顺流而下，来到一处山脚大湖中。秦深上岸辨一下方向，已在西山以西了！

　　“几日前我追着一只奇异小兽，侥幸来到这里。正是在这里看到两位仙师在湖心岛上血拼，拼斗中他们提及不老药。”元老爹小声说道。“可曾确定他们身死？”秦深一下抓住重点。“我只在这里远远看着，不曾确定。”元老爹迟疑了，半晌又说：“一人被飞剑斩落头颅，一人被飞剑穿胸而过，最后双双掉落岛上。这样的伤势，应该不可能还活着吧？”

　　秦深虽不曾真正修行，但是关于修行者的故事可是看过不少。他觉得那个被飞剑穿胸的仙师可能还活着。又问道：“后来呢？你有没有去岛上看过？”“我只是个凡人，如何渡得这般大湖？不过我在这守了两天，并未见有人从岛上飞起，也没听到什么响动。”元老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深思量很久，觉得富贵险中求，打算上岛一探究竟。遂对元老爹交代：“你且先行回去，若我未能回返，还请帮我照看师兄们。他日师长寻来必有厚报。若是事成顺利取回那东西，村里但有一丝希望的孩子我都请师兄们给他们传道。”元老爹知道秦深所托非轻，自己一介凡俗，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便慨然应下，转身原路离去。

　　秦深捏一道凌波诀，便和大黄一起往湖心岛踏波而去。

　　甫一登岛，秦深只见岛上一片狼藉，树木枝残叶落，土地沟壑纵横。空气中一道道庚金剑气犹有锐气未消，让秦深皮肤顿感阵阵刺痛。泰深警觉起来，看来那仙师绝非弱者，既然如此，恐怕身死的概率更低了！

　　秦深横枪当胸，小心警戒。是冒险一搏？还是退以困守？一时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