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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星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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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宝树皱着眉连连摇头:“星月?!俗气又普通,这样烂大街的名字你也拿来用……”
话音未落,手掌却忽被撑开,黑黢黢的长弓由小变大,赫然再次呈现出全貌,弓臂在掌中微微震颤,似是表示已经准备好了为主人所用。
阿白兴奋道:“阿树你看,它这是认下这个名字了?!”
谢宝树目瞪口呆,随即又释然地撇嘴:“也罢,看来它的品味和你倒是一个水平。”
背上箭筒、伸手抽箭、搭上弓弦,瞄准穹顶最高一点,“嗖”的一声催箭出弦——立时哗啦一下,冰色屏障应声被破出一个大口!
谢宝树当机立断,将还在张着嘴傻傻抬头仰望的阿白抓进怀中,带着他从那破口腾跃而出。
甫一落地,谢宝树便念动缩地之法,转瞬之间远离了冷离原那诡异宅院。
阿白趴在他肩头,犹在恋恋不舍地回头张望:“我总觉得冷大哥并没有坏心,他吩咐我待在那里等他,说还要再教我几首诗的……”
谢宝树嫌弃地把他推出去:“我说你小子是不是脑袋有坑啊?!那姓冷的都做了个罩子把咱们关起来了,你还觉得他没有坏心?!”
哼,色令智昏!谢宝树愤恨地想,当初捡到他时他还是只纯净无辜的小兔儿,谁知竟就长成了眼前这糊涂蛋呢?难道是自己没教育好?!
不不,我都是按照教育专家说的来教导他的,不可能出问题。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个姓冷的实在擅长蛊惑,带坏了自家的小白兔。
阿白被他从怀里推开,便有些蔫蔫的,知趣地想把话题岔开:“对了阿树,现在咱们在路上了,你接着讲刚才的故事吧,那个凡人后来吃到了龙鳞变的果子,对不对?”
慢慢走进宽阔山谷,谢宝树留神查看四周,气哼哼道:“有什么好说的!没错,那凡人吃了好多天苦果,总算叫他给吃到龙神大人的鳞片化成的果子;不过,他得了神力之后也没什么好下场,还不是被各路神魔折腾的死去活来!还不是经常被某个小妖精气的半死!所以你该从这个故事学到什么道理?——那就是路边长的野果不能随便吃、路边的野花不能随便采!”
阿白嘟囔道:“可你的故事根本就还没讲完,我想知道你过去所有的事情……”
谢宝树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还有,今天咱们被你那路边遇到的冷大哥困住差点出不来,没准待会他就带着炖锅上门去,要把你煮成兔儿羹!所以同样的,路边遇到的妖精也不能随便相信!”
阿白争辩道:“可是阿树你不就是从前我在路边遇见的么!”
谢宝树顿时感到自尊心受到了极大伤害:“你小子竟然把我跟那来路不明的泥鳅精相提并论?!老子可是从前把你从鹰爪下救出来的!”
阿白搞不懂他为何又生起气来,弱弱回嘴:“可是,冷大哥也把我从魔物手里救下来了啊……”
谢宝树一时无言以对,便暴跳如雷,直把地上草皮踢的乱七八糟:“那也不成!你没看见他那张脸吗?!我告诉你,凡是长那么好看的小白脸都不可靠!”
阿白盯着他的脸看了一眼,嘴里含糊地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他没听清。正想揪住这小子理论个明白彻底,四下便刮起了微微的风。
这熟悉又紧张的感觉……
——来了!
谢宝树脊背一凉,仓促间将阿白一推,喝道:“跑!”
阿白反应很快,瞬间看清了他的严峻脸色,顿也不打便往旁边跑。谢宝树则迅捷抽藏锋在手,来不及回头便往身后一格,“锵”地一声,堪堪挡住从背后袭来的锋刃!
对方一上来便是生死搏杀,他毫不停顿,竟是留剑在原处,身形如电、一退数步,步步轻点地面——眨眼之间,数柄短刀自他踏过之处的地面破土而出,聚集成阵,还未看清轨迹便直冲他面门!
谢宝树此时仍在半空,便卸下长弓一撑地面,往更高处腾跃而起,避开短刀飞阵。
——可惜与此同时,云层之中忽然降下一张金色大网,铺天盖地一般向他罩来。
这一下无论如何躲不开,谢宝树迅疾唤藏锋飞来,力图刺破大网,辟出一条生路。他丢下长弓,将全身法力集中在剑锋。
——两下交集,果然剑至网破。
转瞬之间,谢宝树连破三个敌手的伏击必杀绝招,此刻毫不恋战,在空中正欲念诀闪遁,却听见来人在地面唤他:“天枢!你要逃跑我等拦不住,不过这只兔子便要替你受过!”
谢宝树低头一看,阿白还没来得及逃远,便已被三个身穿金甲的魁梧身影围住,被反拧了胳膊按在地上。
他本待先行将敌人引开、然后再回来寻找阿白,不想这三个西辰宫下的孬种竟然直接抓住阿白要挟。此时只好硬生生停下,落回地面,冷笑道:“白川、高元、巨威,你们好歹身居神位,居然好意思撇下脸面对一只小兔精动手,看来如今的天界当真是堕落。”
为首的白川略现愧色,其他两位神将则不为所动:“天枢,你虽然诡计多端,诈死逃出天界,两百年过去,果然这个顾念身边伙伴的脾气还没改变。我等自知拦你不住,也只好利用这一点拖住你。你放心,只要你不逃跑,我等贵为神将,不会为难区区一只兔精。”
阿白被巨威牢牢反扭着按在地上,正奋力挣扎,小脸埋了一半在土里,眉毛皱在一处,显然是很疼,却倔强地闭紧嘴巴一声不吭。
谢宝树直面三位昔日的天界同僚,昂首慢慢扳下藏锋剑尖,软剑向下弯折:“好,你们既然追到此处,又拿捏住我的弱点,我便随你们回去。”
“回去?回天界?”三个神将相视一眼,都露出嘲讽的笑容。白川将手中长剑划出个剑花,笑道:“带你回去作甚么,再让北辰星君给你求情、让他纵容你再诈死一次?!”
“星君他纵容我?”谢宝树不由一愣。
白川观他神情也是一怔,忽然哈哈大笑:“从前大家都说你天枢聪明机敏,原来竟是到现在连这个也想不到?”
心头火花一现,不用他再多说,谢宝树眸色一暗:想通了,此刻终于明白了。
两百年前天顶宫下,落昼台前,北辰星君怒他与魔君勾连、玷污北辰宫名节,手提慎独剑亲自行刑,出手如电,将他心口刺了个对穿。剑锋透体而出,血洒满台,北辰星君犹嫌不足,冷着脸一脚将他踢下台去。谢宝树随即如破烂风筝一般,从高高天界坠下,按说必将神形俱灭。
不过他却不甘心就此了结,在行刑之时铤而走险,在慎独剑锋刺来的瞬间微不可见地侧身挪动了一下。
本该毫无疑问刺裂心脏的一剑居然让他一息留存,在坠入冥界之后又活转过来,继而躲进神界窥视不到的妖界之中苟延残喘。
但贪狼星本是北辰宫下的星宿,他的死活北辰星君不可能察觉不到,为此他一向时刻提防,预备着北辰宫下的其他神将追踪而来。可是这两百年来,却一直没有动静。他原本猜想是在当初行刑之后,自己神籍被除,由此切断了与北辰宫的感应,北辰星君立即点了其他神将作为贪狼星使,所以不再能察觉他的存在。
但此刻白川的嘲讽让他忽然明白:那时的北辰星君,早已看出了他的意图,故意一剑刺来,不但歪了半寸,还顺势将他踢下落昼台,脱离天界逃得生机。
——慎独剑出,天地不阿。
但是一向严苛不阿的北辰星君,却为他徇了私……
高元跟着哂笑:“咱们的北辰星君向来号称清高刚正,谁会能想到他居然作弊私放你生路?要不是,”他忽地从袖中抖出支木箭,正是谢宝树方才用来射穿冷离原所设屏障的那支:“要不是你方才动用了龙神之弓,这一箭直射到天界璇玑门前,惊动了咱们天帝陛下,谁能识破这个骗局?”
“你反正再不能回到天界,原本也不用再大费周章来抓你,得罪北辰。只是兄弟你啊,实在运气太差:这上古的龙神之弓,三千年来封闭沉睡不醒,神界早就以为此弓已随龙神泯灭;谁知忽然之间现世,居然是在你的手上!且你竟还拉动弓弦,一箭射到了西天门!”
谢宝树目瞪口呆,手上一松,原本被扳下的剑锋回弹得笔直,如他此刻脑海中一样嗡嗡作响:“你们是说,那把弓——”他木然指向被自己随手扔在一旁地上的、凡人卫若澜给的、黑黢黢的长弓:“——是龙神大人身后留下的兵器?”
瞎猫碰上死耗子,真的就这么准。
白川叹息一声:“龙神之弓,据说除非有龙神之气力不能驱动。北辰星君当初破格拔擢你到神界,便说过你曾吃下龙鳞化成的果实,血液中蕴含龙神之力。想来如今你之所以拉的动这弓,便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今日咱们三个奉天帝之命封锁消息,瞒着北辰宫悄悄地下来,不是为了带你回去——”
谢宝树终于了然地点头,接下他的话:“——而是要给我放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