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长歌》雾叶星沉

4、避水珠

　　“多……谢。”
　　萧长歌都没抬头看一眼方才接住她的人，就冒冒失失地去找那个商贩要回避水珠。

　　沈牧野胸口的灼热感越来越强烈，像是要烫出一个窟窿，他立在原处看着萧长歌远去的背影，竟生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是谁？

　　“老板，这颗珠子我要了！”声音清脆又俏皮，萧长歌一身红衣站在人群中特别显眼。

　　那商贩生得贼眉鼠眼，笑起来却是一副讨好的样子：“姑娘爽快，给个价吧。”

　　萧长歌见这商贩没有要卖避水珠的意思，方才那人一千两黄金都没能买走，想必她出再高的价也无济于事。

　　“老板，你这避水珠从何而来？”萧长歌大剌剌坐在那商贩案前，也不怕过路人看笑话。

　　“我们家祖传下来的。”商贩仍然满脸堆笑，倒叫人觉得他憨厚老实了许多。

　　“可我只听闻避水珠是堂庭山仙使姬云澜的贴身之物，不曾想还有祖传一说。既然是祖传，又怎的要将它转手他人？”

　　那商贩眼睛骨碌碌地转，忙不迭地陪笑道：“姑娘慧眼过人，对于旁人我自然就要那样说，不然这生意做不下去啊，现在谁还信什么仙使啊，全都改信神兽了。再说了，避水珠这门子邪物，随随便便被人要了去岂不祸害四方。”

　　神兽一出，仙门世家就都解散的解散，灭门的灭门，不学修仙之道，只专注御兽之法。这些萧长歌自然是知道的，可她不知道的是为什么避水珠会成为邪物？

　　“休得危言耸听！”
　　萧长歌闻声，微微抬头，见来人正是方才出手接住了她的那人，顿时就面红耳赤起来。她悄悄挪了位置，让他与商贩对峙。那商贩多半也看出这来人不是什么善茬，自知言语上的过失：“大侠息怒，小的也只是道听途说，话不能当真。”

　　原来那商贩口中的“大侠”就是沈牧野，他先是对萧长歌报以一笑，以示恭敬，然后缓缓对那商贩道：“既然是仙门中人，自欺欺人又算什么。若不是避水珠，你们还活不到今天。不是避水珠害了你们，是你们自己丧失了信心。修仙和御兽，都不是捷径。”

　　听沈牧野这么说，萧长歌觉得这个商贩似乎也是仙门中人，那他是否知道姐姐的下落？正待她问时，嘴巴就被人捂住了，直到白烟散去，她才起身，发现沈牧野已经软软的倒下了，原本热闹的市集也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仿佛睡着了一样。
　　这样似曾相识的景象，萧长歌不可能不记得，这是姐姐姬云澜的绝学“烟花乱”，一团烟雾便能化作利刃，杀人于无形。
　　只是如今使出这招的人，其手法极其拙劣，根本不及姐姐的万分之一。他的烟雾能让人陷入幻境，却还没有达到幻化成利刃的地步，可以说根本就没有杀伤力。所以市集上的人静止不动是因为他们暂时陷入幻境，那此人的目的是什么？

　　“避水珠是他放出的诱饵，那个商贩只是为了引你上钩。”沈牧野有些晕眩，但还是勉勉强强地站了起来，“这些人的魂魄全都没有了。”
　　萧长歌不相信，但她现在就在人群中，却感受不到一丝生气。
　　她真真切切地看到了，这些人没有瞳孔，只剩眼白，脸色青白如鬼面，仿佛随时都会张开血盆大口展开撕咬。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萧长歌喃喃。

　　“他们的目的很简单。绛云珠，还有你。”沈牧野悠悠开口。

　　“我明白了。”萧长歌突然很失落，是啊，一直以来，她都是众矢之的，炼狱重生后，她还是她，她的本质并没有改变，所有人对她的看法也还是那样。
　　半兽人，非人非兽，她是一个近乎意外的存在。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你什么都知道！”萧长歌红着眼，质问沈牧野。

　　“沈公子真是了不得，都死到临头了还那么镇定自若。”一个黑色斗篷的男人拿着血淋淋的大砍刀踩着地上被他砍得七零八落的尸体大步大步地走来。

　　“是你！”见到来人，沈牧野恨得咬牙切齿，双眼充血。

　　“现在绛云珠和半兽人都在这里了，我该从哪里下手呢。”黑色斗篷的男人咧开嘴角，露出一个极其恶心的笑来。

　　萧长歌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一万年以后还是有人这么执着。她更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一切都来得太快太突然了。

　　“长歌姑娘，先别急着恨这位沈公子，若不是他，单是在戈雨花海，你就已经死了千百回了。”那男人笑得愈发癫狂，脸上的横肉更是皱在了一起，让人觉得狰狞可怖。

　　原来在戈雨花海，那一声呼唤不是她幻听，而是真的有人在叫她。这让萧长歌觉得更加可怕，她的记忆在一瞬间尽数坍塌。

　　“沈牧野沈公子，你找了这么久的姑娘现在就在你面前，你难道不觉得恶心吗？半兽人啊，非人非兽，她才是违背天理道德的，我们都还算不上！”
　　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沈牧野不知道，他确实不相信，但是自从在戈雨花海见到她的那一刻，他心里就确信了，不需要任何的证明，凭着他并不完整的记忆，她就是她，一万年前是，现在也是。
　　可是在此刻，他的记忆似乎也出现了紊乱……所有一切都乱了套……

　　黑斗篷男人自以为志在必得，因为他让他们都忘记了最关键的东西，而来承认这些毫不相关的，以此达到混淆记忆，让他们失去判断能力的目的。但是很快，他的幻想便落空了。

　　滕景铄驾着碧爻兽来了。碧爻兽一声长长的嘶鸣划破了天际，从天而降的那一刹那，黑斗篷男人看傻了眼。
　　“沈兄，你清醒一点！你内心那些可怕的想法都是幻象！半兽人又怎样，你是从来都不在乎这些的！”

　　沈牧野自嘲，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了，怎的别人一句话就会乱了方寸。他逐渐清醒过来，看清了滕景铄，看清了周遭被行尸走肉填满的街道，他也看清了萧长歌，她的面容与他记忆中的一点一点慢慢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