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偿于卿》江北_

5、第 5 章

　　荣婉窈与乔沅少时曾在同一所女校上学，去法国求学后也频频书信往来，两位女孩的友谊在岁月沉淀中逐渐加深，更许下要做对方伴娘的美好心愿，荣夫人得知乔家是传统正派门第，父母在银行界驻足，便默许了二人交友，每每乔沅到访也是以礼相待。
　　荣婉窈在家上课学习的那段日子很是乖巧听话，加上不时卖乖的给母亲拉上一两段小提琴协奏曲调剂，除乔沅到访外，其他社交一律舍了。恰逢乔沅表姐订婚宴，便伙同大嫂一起到母亲那请示，许是见小女儿闷了好些日子，荣夫人叮嘱几句后便允了。
　　孙家同黎家是亲戚，孙家大少爷的订婚宴，黎家少爷们肯定会出席，明面上参加宴会是为了透气散心，实则怀了小算盘的荣婉窈内心欣喜不已。这几日结合黎宗澜的外貌性格，已将打火机的主人设想过好多遍，得知内情的乔沅更是一脸自信的仗义道“包在我身上”。
　　两个女孩踏入宴会厅后一直注意着新人那边，隔着人群看到三位男子站成一排，为首的自然是孙家大少爷孙景成，饶是这么喜庆的场合，在他身上依旧展现着军人的坚毅风范。旁边两位男子容貌同他各有相似处，却又自成风格。一位眉眼带笑，一身西服在腰线处紧收，显得挺拔身姿偏瘦一些，那双眉梢微上的黑眸，隐隐带着勾人般笑意，给人一种风流不拘的感觉。而最旁边的那位，在客人恭贺时才礼貌的浅笑回应，举杯回敬和协调沟通时举止不卑不亢，同着西服装束勾勒出颀长身形，明明是个眉目英挺的帅气洋派青年，却好似吝啬那份笑容。
　　待宾客们恭贺的差不多了，荣婉窈瞧见旁边两位男子展笑打闹，那位帅气敛笑的青年主动出手很是意外，没想到沉稳外表下竟藏着调皮。乔沅领着荣婉窈过去打招呼时，俩人适时的止了嬉闹，因是女方宾客，自然由王依彤介绍引见。
　　王依彤自孙景成起一一介绍，说到黎宗霈时，这位洋派青年依是礼貌回应的淡笑，仿若眼前两位女子同之前那些宾客一般普通。
　　荣婉窈看着黎宗霈，豁然开朗道：“你就是黎宗霈呀。”
　　黎宗霈不解的看向眼前面目姣好的女生，荣婉窈将手提包打开，在里面翻找着：“之前准备把你掉的东西送回去，可惜没碰到...”
　　乔沅见他二人搭上话，立马将荣婉窈拉倒黎宗霈身边，自己则站到孙家男子面前，有意支开他俩：“哎呀...你们去那边说...表姐，以后我叫孙家哥哥们表哥呢，还是表姐夫呢？”
　　见乔沅如此，荣婉窈面色犯难的看向黎宗霈，黎宗霈则看向孙景成，见表哥点了点头，便抬手拍了拍孙景华：“交给你了。”
　　孙景华朝黎宗霈眨眨眼，用仅是二人可闻的声音道：“欠我一束花哦。”
　　黎宗霈自然明白一束花指的什么，当着孙景成的面还敢开这种玩笑，轻嗤了声便同荣婉窈走向别处。
　　宴会厅内音乐喜庆，人们各自成团的在一起谈天说笑，想到适才女孩一副说事的样子，需得找个相对安静的地方，便领着她朝露台走去。
　　走进露台后，黎宗霈看着眼前女子，这会仅是俩人独处才有空细细打量，见她一袭淡绿白拼接洋装，外罩斗篷式白色短外套，微卷长发披至后背，挑了两缕搭在胸前，姣好的容貌透着温婉贤淑，一身洋派打扮显得时尚脱俗。忽的想到宗澜口中的漂亮姑娘，结合面前女子的外貌气质，估摸应是她捡到自己的打火机。
　　荣婉窈从包里拿出打火机，摊开掌心伸到黎宗霈面前：“我在书店里捡到的，问到黎氏商行后特地跑了趟，可惜你不在，你弟弟应该告诉你了吧。”
　　失而复得的喜悦一下涌上，黎宗霈拿过打火机后看了看，确定道：“这是我的。”
　　打火机对黎宗霈来说并不是什么名贵之物，相送的也只是位年纪相仿的商贾友人，在这个新奇玩意日新月异的年代，玩物只是博得一乐。失掉的东西物归原主，怎么说都是个好彩头，见女子如此上心，朝她展笑感激不已：“谢谢你荣小姐，日后若有差遣处，定全力效劳。”
　　黎宗霈的笑容不同宴会厅里那般官方客道，出言感激也是发自内心的实话，兴许是眼前女子有着出色容貌，又或许是她带来了一个好的彩头，对上温润如泉的琥珀色双眸后，黎宗霈不由自主的唇漾笑意。
　　荣婉窈见眼前男子看着自己，对视的一瞬彷若要掉入那对黑眸间，加上那句赴汤蹈火般的诺言，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看着自己小皮鞋的鞋尖，小腿无措的朝后抬了抬：“别...不用...目前我不需要你做什么。”
　　能在这场宴会里出现的宾客非富即贵，平日的生活和工作中自然没什么问题需要自己解决，见荣婉窈有些不好意思，黎宗霈顿了顿道：“好，我欠你一个人情。”
　　现下二人并不急着谈感激报恩的具体事宜，黎宗霈便主动道：“这个情我会一直记着，当你需要我还的时候，就到淮海路110号的黎氏商行找我。”
　　“好，那说定了！”荣婉窈对黎宗霈的回话非常满意，看来他还是个挺有情义的人，自己这善举做的挺值。

　　回到家的荣婉窈依旧心怀喜悦，胸口一阵活蹦乱跳的感觉使得双颊飞霞，打火机的主人比想象中更为英俊帅气，举止绅士风度翩翩，在自己遇见过的诸多男性中拔得头筹。
　　身边的乔沅正说着从表姐表姐夫那得到的讯息：黎家大少爷黎宗霈，1896年8月生，在沪读完大学就进入自家商行，被作为黎家商行的接班人培养。孙家同黎家有着业务往来，两家男子走的也近，现在表姐嫁入了孙家，黎宗霈岂不是手到擒来。
　　乔沅眉飞色舞的看向荣婉窈，见她依是小女儿娇羞状，抬手推了一把：“诶诶，我说的你听到没有，要不要我把黎宗霈抓到你面前来俯首称臣。”
　　“啊，瞎说什么呢！”荣婉窈被乔沅那句逗的更加不好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帮了他，他总该感激回礼吧，你俩有没有约定下次呀？”乔沅好奇的看着荣婉窈。
　　“他说...若我有需要时，随叫随到。”
　　“那不就行了，就这两天把他叫出来，好好看下是个什么样的人。”乔沅直截了当道，“国际饭店还是汇中饭店？那里都是洋人，菜单也全是英文的，顺便能检验下是不是个草包。”
　　“别...先不慌。”荣婉窈若有所思的顿了顿，如今自己依是闲赋在家，母亲那虽没刚回国时盯的紧，却也不能小觑，若真要放开了做，就必须先解除这道门禁。
　　荣婉窈阖上双眼，右手食指微曲的抵着唇，犹如油画般恬静，安宁。
　　乔沅知道她是在思索，二人在学校时荣婉窈总是这么一副乖巧平静的样子，不多时就酿了一肚子鬼点子，耍的其他人摸不着头脑。两个女孩表面一静一动，其实荣婉窈若动起来，才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那份韧性只是暂且藏了下来。

　　自从参加完孙景成的订婚宴，黎宗霈就开始早出晚归。平日里整个人泡在商行忙着打理，晚上不是核对账目就是应酬往来，除了清晨饭桌上看得到，其他时候都不见踪影，遇上父母追问便以商行为由匆匆解释。
　　同样忙的还有孙景华，不仅忙的不着家，更准备去一趟外省亲自押运辎重回沪，若不是知晓内情，黎宗霈都险些被他这份兢兢业业给骗了。
　　“我妈列个名单，准备让我一一会见上面的女人。”当孙景华把这个消息告诉黎宗霈时，黎宗霈仿佛看到了未来的自己。为了避免重蹈孙景华的覆辙，索性开始了积极向上的敬业模式，更主动同父亲表明作为男人应担起大任的决心。
　　黎宗霈怀着这份决心在百乐门呆到深夜，同朋友们道别后带着一身的酒气烟味回家，门廊留了盏浅黄的灯，很明显是为自己留的，一想到碰到母亲后的惨痛，便轻手轻脚的上楼回房。
　　黎家早在太爷时就发达起来，家里的两栋并排三层小洋楼以一楼餐厅和二楼露台相连，主楼住着黎家长辈，副楼则是晚辈，因黎宗霈迟迟没回家，副楼内一路留着浅黄色壁灯照明，淡雅柔和的光线勉强照亮脚下路。
　　黎宗霈慢悠悠的上楼梯时，察觉二楼右边窸窣声响，似瞧着个人影朝左边走着，二楼并排四个房间住的正是黎家三兄妹跟书房，虽各自房间内都套有小书房，可自黎宗霈进入商行后就以工作之名独占了副楼大书房，黎老爷更命人重新修葺一番，希望能给长子开个好头。
　　站在楼梯口的黎宗霈隐匿于阴影处，不动声色的盯着那个人影，见那模糊身影并不高大，双臂似拿着什么东西，一大团的拥在胸前，顿时戒备起来。待身影离自己仅有一步时探身出现，声冷发问：“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