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欢 纯元皇后宛宛番外》乔染黛

6、六、和羞走，倚门回首

　　五年后，初春，淡夜阑珊。柔则伏在床头，浓密的黑发铺满了一床。她透过窗格望着天上的点点繁星，若有所思。月朗星稀，星的耀眼注定着月的黯然失色，此刻心中充斥着未知的惆怅，少女怀春。

　　那是宜修入宫的第三个月。自新皇登基，铲除摄政王一党后，当今太后朱成璧实行了筹谋已久的计划――将宜修接入宫，封了娴妃，巩固自己在宫中的势力。朱门一时风光无限。柔则心里总是为宜修高兴的，那么多年，宜修一步登天，总算是不负多年的苦日子。然而她转念，想到自己作为长姐，没有出过朱府，没有过心上人，也没有媒人做媒，守在闺阁，难免怅然。

　　想着，便起身下床拿起挂在墙上的琵琶，轻拢三两，微调了下音，便对着窗户，缓缓弹起《夕阳箫鼓》，思索着这几个月来的点点滴滴。忽地，听见有声起：“宛宛的技艺又精进了不少啊。”她回眸，便看到朱老爷立在门旁，柔则便将琵琶搁置一旁，询问：“父亲可有什么事？”

　　朱老爷望着自己女儿的绰约身姿，温笑：“那为父便直说了。”说着，朱老爷坐到一旁的屏背椅上，见柔则走上前，落座，朱老爷便缓缓道：“你妹妹宜修已然入宫嫁人，如今也该为你筹谋一番了。”柔则听到，愣了愣，低下头，脸上有飞红晕开，羞赧道：“女儿不急……宜妹妹……宜妹妹她如何？”

　　“宜修她入宫后颇得盛宠，你放心她吧……然而宛宛你身为长姐，宜修都已经嫁出去了，你还没有个好婆家，成何体统？”

　　柔则手指缠着百褶裙上的褶子，回道：“是。女儿但凭父亲做主。”

　　朱老爷扭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笑着道：“那就好。你姑母的意思是教你与抚远将军之子联姻……今天上午已经差媒人来提过亲了。父亲也不瞒你，这一是为咱们朱府荣光，二……这抚远将军萧成在新皇登基前后为铲除摄政王、平定边疆颇有贡献，太后的意思这联姻是为了安抚他……也算是牵制，需要一位与皇家沾亲的适龄小姐与萧家联姻……”

　　柔则心中了然，她清楚自己的出身注定了这种政治联姻，但仍心有些许不甘，挣扎了许久，终是开口打断朱老爷道：“父亲，女儿同意。但是父亲能不能允许女儿先看一看萧将军的儿子，哪怕一眼……女儿就是想在出嫁前看一看自己要许配的人。”

　　望着柔则祈求的目光，朱老爷叹了口气道：“你明白就好。至于见面……过两日我寻个由头约那位萧公子到家里，你隔着屏风望上一眼也算罢了。”

　　“谢谢父亲。”

　　“那你等为父的音信吧。”说着，朱老爷干脆地走出柔则的房中。

　　望着朱老爷的背影，柔则感到心中的莫名悸动，是恐惧？是期待？她不懂。唯一晓得的便是几日后，自己生命中即将遇见除了父亲以外，第一个男人……

　　三日后，细雨微朦的下午，柔则坐在梳妆桌前执笔描眉。蓦地，望见窗前杏花树上，花瓣兀自飞落，丝丝牛毛似山岚迎面。她搁笔，取下支着窗户的窗屉，隔着窗纱再看去，似窗格落烟，杏花天影，不禁入迷。她沉醉其中，却听见丫鬟梅影进屋，轻声禀道：“小姐，老爷教您一刻之内到堂屋里。好像是有一位萧姓的客人造访。”

　　柔则心下微微一动，回道：“你去回了父亲，说我知道了。”

　　望着梅影远去，柔则嘀咕着该穿些什么：太隆重显得不矜持，太过寻常又显得自己轻视了人家……可自己也只能隔着屏风一见，穿得如何又没什么用……想着，柔则不禁有些苦恼，走到衣柜前，还是伸手挑了一件淡粉色广袖流仙裙换上，身上不做其它配饰，只在腰间微微系了一个蝴蝶结。换好衣服后，柔则坐回梳妆台前，先以铅粉敷面，再薄薄地于两腮晕开桃花捣的红粉胭脂，最后以花蜜点在唇中央，轻抿一口，促成简单的“桃花妆”。细细绾了个的垂桂髻后，柔则望着镜中的自己顾盼生辉，尽管不浓抹却更具大家闺秀的风姿，很是满意，心中又不禁开始描摹起那位萧公子的模样。

　　想入非非时，梅影进屋催促道：“小姐时辰不早了，奴婢引您过去。”柔则回过神来，温柔地点一点头，便由梅影撑着一把油纸伞走去堂屋。到了后门，柔则示意梅影退下，自己则小心翼翼走到那扇檀木雕福禄寿屏风后，悄悄往前望去。隔着屏风，她看到朱老爷给她使了个眼色，她微微颔首，转头便看到了那位萧公子已然落座，耳边是二人的谈话。

　　“今日微雨，萧公子原可以不必赴约的。”

　　“既然答应了伯父自然是要守约的……不知伯父今日叫远珩来有何事？”

　　萧远珩，像是个温润的好名字。柔则心里默念了几遍，不禁对这位萧公子添些许好感。

　　“并无什么大事，只是与你叙叙家常，提前了解了解我们朱家的夫婿罢了。”

　　知道这理由未免牵强，萧远珩心里泛起了嘀咕，面上则礼貌地笑了笑道：“朱家小姐艳名远扬，能娶到那是远珩的福分。多谢朱伯父器重，远珩日后定不会辜负贵府小姐。”

　　话正说着，有小厮上前对朱老爷耳语了片刻，朱老爷点头，面上含笑道：“萧公子海涵，今日我的长子沾染了风寒，我前去看望片刻便回。”

　　“朱伯父客气，远珩在此等候便是。”

　　柔则听着萧远珩这几番圆满的话，愈发疑心这位萧公子真容，隔着屏风望见朱老爷已走，便微微踮起了脚望前探，不料轻轻磕碰到了一旁的白釉瓷瓶，微微晃动出声，忙退后几步，屏住呼吸，不敢作声。

　　而萧远珩自小同其父习武，对于身外细微变动均能灵敏察觉。感觉到屏风后的异动，忙起身走过去探其究竟，而此时柔则却有些慌神，一时不知该如何，只得定定地站在原地。却见那萧远珩走近，俊秀的面容便浮现在柔则眼前。这突如其来的相见让柔则面颊上浮起两团飞红，便赶忙道：“我……我是朱府的大小姐……萧公子失礼了……”说着便飞似的跑向后门。在跑出后门后，柔则又回眸，扒着门栏从头到尾匆匆望了望那萧远珩一眼，愈发感到风流倜傥、一表人才所谓何解，玲珑一笑，由着梅影撑着伞跑回屋里去了。

　　而萧远珩尽管在府内便对朱府大小姐的艳名颇有耳闻，但如今一见也不由得为其姿貌神魂颠倒，直直地站在原地望着柔则跑走的倩影。尤其在那就惊鸿一瞥之后，心里便暗下决心定要将这恍若天仙的女子娶回家中。

　　这一晚，注定对二人都是不眠夜。柔则听了一夜的雨打屋檐，心中愉悦；而萧远珩则执卷夜读，寤寐思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