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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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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点一刻,太阳才慢悠悠地攀至半空,今天是个无云的好天气,不受阻碍的暖金色大大方方地从半开的玻璃窗外跃进,跳到一台老旧的收音机上,懒洋洋地在其表面摊成块大蛋饼酣眠。
“我正富足她正少,她为饥寒我为娇。”*
岁月的魔咒在现代电子产品上尤为明显,电流音沙哑模糊了百转千回的唱腔,不过毕竟是早就烂熟于心的戏文,就算柳知云她立时捂上耳朵,也能顺顺溜溜地跟着唱下去,且字字句句踩在节奏曲调上。
“分我一枝珊瑚宝,安她半世凤凰巢。”*
她刚洗过头发,只简单拿过吹风机粗粗烘干几下,因而往日端正盘起的长发散落肩头,仍泛着潮气,特别额前那缕平时往后梳去的头发尤其无法无天,垂落而下,自然弯曲几圈盖住麻将牌面。
“六饼。”
一只小鸡仔模样的活物稳当当地盘踞牌桌一方,鼓动翅膀一挥,那只比他身形小分毫的麻将牌便利落倒下,胡申瞅了眼那张牌,旋即又和冯炽对视须臾,顷刻间已然达成共识。他抬起手,看似是帮冯炽摆正打出的牌,实际收手时不动声色地上演一出“狸猫换太子”,转眼胡申理牌的功夫,牌面便是将赢之势,于是他乐呵呵地将身前的“长城”推倒——
“胡了。”
“……胡叔,我眼神挺好的,看得出来。”
说话者系牌桌东侧的年青人,生的端是风流潇洒,然而此时却辜负着天生一张笑面,皱着眉头摁着胡申偷换来的五筒。
但胡申是何等人,纵横江湖,几经历练,纵然此时身处风口浪尖,亦能够仗着他的厚脸皮,睁眼说瞎话,“此言差矣,侄儿,须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胡叔我赢牌的方法瞧着虽简单,但别人却是难以实现。不信?你自己试试就知道了。”
闻昼依言,抬起头环视一圈牌桌,只见另二牌友梳毛的梳毛,唱戏的唱戏——柳知云感受到他目光,笑眯眯地回了他一记眼刀,启唇轻飘飘地一声。
“善哉”。
这便是落锤定音,教他想也别想了。
闻昼却是仍未死心,转身又去找他的靠山。
暖光之下,藤椅上半躺半坐着一青年,面容修皙清俊,身着唐装,手中还把玩着两只文玩核桃。
听闻呼唤,他才舍得睁开假寐的星眸,打量一眼局势,复阖上眼,面不改色地落井下石。
“乖。”
此回真是一锤定了音,无法翻身了。闻昼叹口气,终于自认倒霉,准备收拾完牌桌便去打理行囊上路时,他前任师父姜介丘又有了动静。
“我与你同去。”
简短一句话,惊得冯炽停了梳毛、柳知云停了跟唱、闻昼停了收拾,四者中最稳得当属胡申,他轻咳一声站起,走过去,把窗帘拉地密不透风,随后将摇摇晃晃的藤椅上的人扶坐起来。
“大白天的,别说梦话。”
方气氛凝滞时,忽地响起一声孩童笑语。
“小姐姐小哥哥们,快来玩啊。”
柳知云听到这轻佻话语,反倒喜滋滋地起身去开门。
门后是目光呆滞的少女,第一次遇见这么胡来的门铃,裴霁蹭地一下涨红脸,垂于腿侧的左手不安地搅着背包带子,右手扶着门把,身体微侧,似是随即预备逃跑下楼。
柳知云却毫不介意,只笑着迎着裴霁进门,“你可算来了,你要今天中午还没音讯,我可得去报//警了。”
这厢姜介丘听见门轴转动之声,便拂开和他纠缠着的胡申,大步流星地走到裴霁面前,顶着小姑娘压力山大的视线,上下打量一遍。
半晌。
“会麻将吗?”
“……懂一点,不太会。”
闻言,姜介丘便抽身往房间走,“挺好,那就不三缺一了。”
裴霁还未懵逼结束,那厢姜介丘已然提着个旅行箱出来了,还拍了拍闻昼的肩膀,面色无恙,语气坚决,“去收拾东西,快点。”
“所以到底……咋回事啊?”
裴霁手捧一杯热茶,坐在兼职议事厅的餐厅内,如救命稻草一般,紧盯着唯一有过一面之缘的柳知云,仍是懵懵懂懂。
“也没什么,就是他们出差去了。”柳知云大大方方地落座裴霁左侧,正了正脖子上的丝巾,为自己也斟了八分满的茶。
“哦……去查案子吗?”裴霁低着头又饮了一口。
“差不多吧。”柳知云语焉不详,只迅速转了话题,“对了,你就和我睡一个房间吧,其他房间住的都是大老爷们,你一个小姑娘家的,不太方便。”
“好!”
想到未来的活计有了着落,心下愁云稍散,裴霁清秀的脸上终于见了笑。
“对嘛,小姑娘就该多笑笑,笑起来多好看。”
柳知云笑着,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预备着待会儿便去为新来的小姑娘安顿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