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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爷爷罩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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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城南区第三中学,初、高中部混合,高中部是私立学校,升学率在全省五十多所高中里排名四十七,管理极差,经常有学生斗殴,校园暴力随处可见。这所学校没有入学门槛,只要你缴够学费,随时欢迎拎包入班。至于江山最初为什么没有上这所高中,因为……他是个穷光蛋。
即便连年出事,升学率也低的可怜,仍然有许多家长挤破了头把孩子往里塞。原因有二:第一私立是身份的象征,乱一点怎么了,表面功夫做足都是一样;第二汤城有个全国排名前十的大学,给同省的每个高中分配了升学名额,从上到下按比例录取。
三中虽然上不了台面,但每年有十二个升学名额,落在谁头上不得而知。其他好一点的高中竞争激烈,只有三中学风散漫,自家孩子进来稍微努力一点,拿到名额轻而易举,不比在其他学校吃苦受罪强?
至于李南船为什么也选择来这种是非之地,原因就四个字:脏乱差贵。李局长给他的指示是考上汤城第一重点高中,他表面上什么也不说,到了中考前一天,偷偷爬到阁楼顶外,淋了半夜的雨,第二天顶着重感冒进了考场,光是纸巾就用了三大包。
出成绩的时候,被李局长臭骂了一顿,然后罚了一星期禁闭,李妈妈看不了儿子受罪,让保姆偷偷给他送牛奶,谁知道一开门才发现小少爷早就跑的没影。全家上下乱成一锅粥,最后把李南船奶奶惊动,老人家给局长暴打一顿,指挥儿媳妇报了警,警察找了一天才在涵洞底下找到高烧不止,呼吸急促的李南船。
急急忙忙送到医院挂了急诊,吊了一星期水才慢慢转好,李南船也从此落下了哮喘的毛病,平时挺正常,一感冒或者空气状况不好就会发作。奶奶在家撑腰,谁也不敢强迫他,结果填志愿时他就挑了个学费最贵、纪律最差的三中,存心给局长找不痛快。
李南船回到教室就发现同桌果然换了人,原先的受气包二号委屈巴巴搬到最后一排,生怕不小心碰到哪位大爷的桌椅,小白羊落入了豺狼虎豹堆里。要问受气包一号是谁,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江山坐在新座位上,靠着后座,翘着个腿打游戏,李南船坐下以后,他瞥了一眼,突然坐直了……换个姿势继续打。
“我试卷呢?”
“什么试卷?”
江山头也不抬反问道,李南船也不啰嗦,站起来就准备去找刘全寅,
“欸欸欸,我拿的。”
他一手拽住李南船,眼睛都没离开手机,
“借用一下。”
“我没同意,叫偷不叫借。”
李南船对他的肢体接触总是表现的很反感,言语里毫不留情。江山放下手机,神色严肃,静坐了半晌:
“嘶~”
他敲了一下桌子,周围人都当他要发作,
“靠!又死了……啊?你说什么?”
“……”
李南船也不是对数学试卷有多大执念,只是不喜欢别人随便翻他东西。他把自己桌子往外移了一点,跟江山的桌子间空出一道细缝:
“没什么,玩你的吧。”
江山盯着那道不足一指宽的细缝,这都跟幼儿园小朋友闹别扭一样了,还说没什么。他站起来走到讲台上又绕一个圈走到李南船边上,把他桌子向自己那边使劲一推,合上了缝:
“对不起,我偷用一下,行不行?”
“不用跟我对不起,我算什么啊?我不配。”
李南船翻开一本练习册,低头在草稿纸上演算起来,一字一句都是刺,扎的江山里外不是人。江山知道他是生气了,总是为了一些奇怪的事情生气:
“说什么呢,我真心跟你道歉的。”
李南船手里的笔越写越重,心里好像有很大的怒气。他低着头一直画,根本不是在打草稿,笔尖在“种群隔离”的离字上延伸,后面划出很长一道线,最后力透纸背,笔头劈开,一大滩墨迹在稿纸上渲染开来。
江山连忙夺下他的笔,免得染得到处都是,另一只手又准备去拿稿纸来接住往外漏的墨水,谁知李南船突然拿起稿纸砸到他身上:
“谁不真心,我也是真心觉得我不配!我对不起你们,所以活该被欺负,我天生贱骨头,非要来三中,所以你们就能随便拿我东西,往饭盒里扔粉笔,把我锁在厕所……”
江山伸开手掌,掌心的笔就这么安静的躺着,看着满手的墨水沿着掌纹渗透,突然觉得真没劲,整个三中都好没劲,从老师到学生,从站在校门口堵人的教导主任到围栏里的危险植物,怎么都这么浑身是刺?
还是职高里好,看谁不爽就上手,打得头破血流也就是赔钱退学而已,他们虽然流氓,从来没有暗地里折腾人的习惯,也没有绵里藏针,拐着弯讽刺人的本事。
他合起手掌,握紧那支断笔朝刘全寅走去:
“刘哥,出去谈谈。”
刘全寅正在看热闹,这课代表最近嚣张啊,看来终于忍不住了?听了江山的话莫名其妙,往后靠着失笑:
“呵……”
双手环抱,闭着眼睛,
“谁叫我出去我就要出去?”
“刘全寅,出去谈谈。”
刘全寅皱着眉头,好像很费力才睁开眼睛,无语的朝着他歪嘴冷笑:
“啊……我现在好像没空啊,要不……”
江山一脚蹬到他腰上,刘全寅瞬间就跌到了地上,还没反应过来,江山又一脚踩上他的腿,手里握着不断漏水的钢笔,露出笔尖贴近刘全寅脖子,弯腰按住他的头:
“我说过,李南船,我、罩、的,下回找事前看看我滚蛋了没有……”
手一松,钢笔就掉在刘全寅裤子上,他把手在刘全寅头发上擦了擦,站直了身子,
“听明白没有?”
刘全寅抬着头任他折腾,捡起那只笔转动笔身,仔细看了看,又看了一眼站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的李南船,痴痴的笑,然后缓缓点了几次头,不知道是听进了江山的话,还是做了什么决定。
江山又往李南船的位置走了过去,捡起地上的稿纸,拍到他胸膛上,李南船没接。江山看着稿纸又掉到地上,一手揪住他衣领:
“有种就别怂,逼逼叨叨,你还是个男人吗?”
江山再次弯腰捡起稿纸,刺啦一声拉开他的校服外套,把稿纸塞了进去,又缓缓往上拽拉链,
“下次再这么娘不拉几的废话,我就……”
“同学们,趁着还没上课,我们先做份听力啊,莉莉来,帮老……”
英语老师捧着一叠英语试卷,赶在上课铃响前踏进教室,一看小混混揪着三好学生的衣领,余光都没给还坐在地上的刘全寅,瞬间联想到不得了的校园暴力:
“江山!你干什么呢!”
江山回头看了一眼,对年轻的英语老师展颜一笑,手里还在不疾不徐拉着拉链:
“杨老师,没干嘛呀,李南船同学拉链开了,我给他拉拉好。”
拉完还给李南船敬了一个少先队员礼,
“热爱祖国,热爱人民,好好学习,好好锻炼!”
赶在杨老师发作前,一溜烟绕过讲台回到自己的位子,路上还不忘拍了个马屁,
“teacher yang, so beautiful today! ”
一口塑料英语气得杨老师忘了怎么发火。
江山靠着翻盖手机里的小游戏度过了漫长又无聊的下午,自从给李南船的衣领染上色后,他就开起了染坊,一下午没有分给自己一个眼神。
李南船揣着那本稿纸上完了两节英语课,期间江山用胳膊肘捣他,让他给自己看看阅读理解的答案,李南船头也不甩又把桌子拉开一条缝,斜对着他写试卷,江山只好自己连猜带蒙涂满了整张答题卡。发作业发到他这,也是随手一甩,让他自己去捡。
最后一节自习课前的课间休息,江山觉得闷得不行,晃到走廊透气。眼见着李南船也抬头挺胸从教室里走出来,正准备绊他一脚,抬眼就看见他怀里还揣着那本稿纸,鼓着肚子大步往厕所去。这么大个累赘怎么会感觉不到?
亏得他一天到晚一副洁癖的样子,衣服领子都要折的整整齐齐才肯出门,整个三中都找不出来另一个穿校服跟穿西服一样,半条褶子不能有的人。
江山跟着他一直到楼梯转口,一把给他推到扶手上,李南船根本没想到身后有人跟着,一个踉跄差点翻下楼去,还没来得及转身看看又是哪位大爷要找茬,江山双手按上扶手,将他圈在连接上下两级的平台边。
李南船的腿就抵在铁栏杆上,一只脚已经踏到半空中,身后不足十厘米的空间,江山的手就紧紧围在两边,他想转个身都做不到,肩膀一动就能碰到江山的胸膛,可是他并不喜欢与人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尤其是江山这种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男人,想想就要起鸡皮疙瘩。
庆幸的是,他身上并没有自己想象的刺激味觉的气味,但是被一个同为男性荷尔蒙爆发的人控制在小小空间里动弹不得,实在不是什么幸福的事,李南船忍着肚子撞到扶手的钝痛,语气平稳:
“等我到卫生间再动手不是更好?班主任出来了别又找我事。”
他微微转头示意身后人,老班的办公场所就在拐弯出去的走廊尽头,这里是进出厕所的兵家重地。
江山突然靠近他耳边笑了一声,李南船习惯性的往旁边躲,一躲就撞到了他胳膊,心理障碍严重的李南船只好又往回让,这一让耳垂稳稳当当贴上江山的嘴唇,温热的鼻息瞬间钻进耳朵里。
李南船觉得自己大概是第一个跟“债主”亲密接触的受害者了,耳朵上的触感还没传到心里,江山又笑了,他一笑,更多的气流钻进耳朵里,李南船忍不住要躲,比起肌肤相亲,隔着衣服贴贴胳膊还是很容易接受的。
“这么主动?早知道听你话了,哎……这里人太多了。”
好的。
果然是江山那个二百五。
“娘们叽歪的是谁来着?感情你们就是这么阳刚的?”
“那不能,我平时可阳刚了,就下午那会儿,就、拿钢笔戳刘哥那会,你看到没有,真TM爷们,帅!”
江山自顾自吹上了天,丝毫不管李南船呼吸不畅。
“我憋得慌,有什么屁话歇会再说行不行,江哥?”
李南船一条腿已经被挤到栏杆的间隙外面,离上课没有几分钟了,他只想上个厕所回去睡觉而已。
“屁话说完了,其实我是来……”
江山放下一只手伸到他腰间,迅雷不及掩耳穿过松紧收腰设计的上衣下摆里面,李南船察觉有异,在衣服外面按住他的手:
“几个意思?”
江山一使劲,从衣服里拽出来卷成一卷的稿纸,举到他眼前挥了挥:
“取一样不属于你的东西。”
李南船转过身来,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揣着这么个东西活了一下午的时间,那可是三个小时啊!
“他是个孽子,本不该来到世上,贫道这就给他超度,送小苦主去他该去的地方。”
江山像个江湖骗子一样,神神叨叨念了一通,随即一个投篮姿势把稿纸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阿弥陀佛……施主安息吧。”
道士和尚分不清。
好的。
江山这个二百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