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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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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指尖被人一下一下的捏着,我醒了。
南回正专注的拨弄着我的指头,他刘海没有像平常梳上去,自然的垂在眉上一点点,本来看着应该更嫩些的,却被眼下淡淡的青紫和下巴短短的胡渣影响,硬是沧桑了一些。
空气中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激得我皱了皱鼻子,这里是医院吗?我生病了?我正思索着我是得了什么病,忽然想起来我刚刚出了车祸。
昨天和南回一块从同学会上回来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右边的路口忽然拐过来一辆电动,朝着我们就飞了过来,我没有夸张,当时那速度确实可以说是飞了过来。
所以尽管南回开的并不快,三十码不到的样子,可相撞的场面还是相当惨烈,印象中挡风玻璃都碎了。
经历了这样的事情我觉得我内心应该非常后怕和惶恐的,可并没有。那样历历在目的场景,仿佛是我看了一遍又一遍的电影,并且一点都没有身为主角的自知。
如今南回好手好脚的坐着,我也没觉得出什么不适,但那个没有任何防护的骑电动车的人就不知道怎样了,我有些担心那人,更担心我们会不会因为这次事故承担什么责任。
我记得当时那个路口是有监控的,我和南回当时也是正常驾驶,法律上肯定不会有我和南回的责任,不过如果那人家属来闹就不一定。
我想问问南回那人的情况,把手从他掌心抽了回来,南回愣了一下,抬头看我。
他这一抬头我就恍了神,怎么能瘦了这么多呢?先前垂着头还不太明显,正脸一看脸颊都凹了进去。
我想着他肯定是因为担心我吃不好睡不好才瘦成这样子的,又感动又心疼,转眼就忘了生死不明的另一位伤者,说出来的话都带了颤音,“怎么突然瘦了这么多啊……”
他怔了一下,又猛然捉住我伸向他脸颊的手,眼神恍惚着仿佛在努力分辨一些东西,“乐乐?”
我隐约觉得他的反应不对,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随意的应了一声,便用了力气往外挣被他握住的手。
可他的眼神忽然就清明了许多,嘴角泛出了一丝小心翼翼的笑意,冲散了先前的死气沉沉,整个人瞬间就有了生气,同时,他抓住我的手握的更紧了些,我硬是没挣出来。
我有些不安也有些莫名的恼怒,对上他眼睛的时候我又一下软了动作。
他的眼睛亮亮的,浓浓地看着我,我觉得浓浓不应该用来形容一个人的眼神可看到他时我只能想到这一个词。
“乐乐是在心疼我吗?”
我心里有些微痛,确实有些地方不对劲,哪怕是抽脂,也不能把昨天的郭富城瘦成今天的郭敬明,还有他的眼神他的表情他的动作,好像我死过一次似的。
我曾伤的很严重吗?我昏了很久吗?
我伸出扎着点滴的另一只手,贴上他的脸颊,感受着他凸起的颧骨,有些干涩的皮肤和硬硬的胡渣。
“你撞的那人没事吧,还有今天是几号了啊?”我直直看着他问。
他应该是用想要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但并没有那么成功,我可以很清楚地从他脸上看到他的不安和他的慌乱,然后侥幸和一些抑制不住的狂喜如波浪般散开。
他的另一只手也紧紧握上了我没有扎点滴的右手,整个人有些兴奋的微微颤抖,嘴巴张开合上却吐不出半个字眼,一双眼睛含着晃晃荡荡要溢出来的笑意似乎想要把我钉穿。
那表情,是穷途末路的逃亡者忽然看见一线生机时丧心病狂的贪婪。
我有些慌乱,这不像我认识的那个南回。
我用带着输液器的左手绕过他去拿放在床头柜的手机,手机是他的,不过上面有记我的指纹,打开,看了看日期我又锁了屏,放回原处。
2016年8月13号9点18分,一个星期了呢。
我又看了看他,他的情绪稳定了很多,看着我的眼神也只剩下了和平常一样的缓和的笑意和满满的宠溺,刚刚那个情绪激动的人好像只是我的幻觉。
“听警察说那人不是本地的,家人把他接回去治疗了,应该没什么吧。”他顿了顿,“乐乐睡了很久呢,不饿吗?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他声音还有些沙哑,不过软软的听着并不太难受。
我松了口气,胃里的饥饿感被他一句话召唤了出来。
和平常一样的南回啊,我在害怕些什么呢?
“想吃常乐记的皮蛋瘦肉粥。”
“还有没有了?”他松了我的手,扶着膝盖站了起来。
我偏着头看他,他上身穿了一件米色的卫衣,是我买给他的情侣装,下身则是黑色的西裤,白色的气垫运动鞋,运动鞋也是我买的情侣款。
有休闲有正式,看着十分奇怪,不过因为身高腿长还有颜值撑着,倒也没丑到哪去。
“还想吃鸭脖,你给我买吗?”我笑着看他,他总嫌弃鸭脖不卫生,有淋巴结残留什么的不让我吃。
“不给。”他果断的说,整了整卫衣下摆,假装赌气揣上手机扭头出去了。
我又忍不住笑了,这人跟个小孩似的。
笑了两下我又笑不出来,下身有种蠢蠢欲动的感觉,额,13号,,来的还真准啊。
我抬头用自己5.2的眼看了看点滴上的标签,啧啧,葡萄糖,这种输了没有饱腹感还会长肉的东西,我果断给拔了。
翻身下床,白生生的床单上已经印上了一片小小的姨妈红,那床单质量看上去还挺好的,还有暗暗的花纹,誒,睡这七天不知道得花多少钱,肉疼啊!
还好病号服的上身是中长款的,往下拉拉可以遮住屁股,我开了门走出去,心想自己发现的这么及时估计可以追上南回,就算追不上也可以到服务台那借个电话让南回捎包卫生巾回来。
我之前好像没来过这家医院,至少没来过住院部,只好跟着安全出口的标识走,走到走廊拐角的一个办公室的时候,我听到了南回和一个女人争执的声音。
“你觉得这可能瞒得下去吗?你不知道她还记着多少,一个不小心……”
“我会很小心的。”他打断那个女人的话,“我们把两件事错开,等再过两个月,我再告诉乐乐爸去世了,她会只顾得难受不会想太多的。”
女人的声音尖锐而明快,男人的声音兴奋而压抑。
“你怎么肯定她会相信你说的?如果她发现了你们更……”
“可我还能怎么样?”南回的声音忽然就爆破了,打断了那个女人的话,“我还能怎样啊?给她说我撞死了韩国安?她恨我怎么办?她不爱我了怎么办?我会活不下去的!”
“我会活不下去的……”
冰凉的恐惧如初春的蛇一般,沿着脊梁往上爬,将将扼住喉咙的时候我猛然转身逃了。
理智还在,我并没有发出太大声响,回到病房关上门反锁,我靠着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后背粘腻腻的一层冷汗,仿佛刚刚从死神手里逃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