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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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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等我理清情绪,就听见有人推着推车往这个方向来。
我急忙把所有情绪一股脑塞到心底,稳了稳表情,反身去开门。
迎面过来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特护,推着一桶矿泉水和三四碟水果,她一看见我咧开嘴便笑成了一朵颤巍巍的向日葵,我心情紧跟着也舒缓了一些。
“你怎么起来了啊,点滴打完了么?”
“没,我看是葡萄糖就给拔了。”我度到她身边同她,凑到她耳边悄声说,“你有卫生巾么?我例假来了。”
“有,介意什么牌子么?”
我摇摇头。
她把推车推到房间,侧身让我进去,然后带上门,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那边很快接听了。
“我是唐采,哪个不忙麻烦从我柜子拿包卫生巾送到602号病房。”
我可以听见那边的人接着回话,“你柜子钥匙在哪?”
“我没锁。”
“好,马上。”
电话挂断了,唐采把手机摁灭,放回口袋,抬眼看着我说,“麻烦先等一下啊。”
我点点头,“谢谢。”
唐采笑笑,推着手推车到饮水机边,然后把饮水机上的空桶拿了下来,我打算上去帮忙,却看见她很轻松的把水换了上去,我收了手,退到床边,空气一下子静了下来,气氛有些很微妙的尴尬。
我有些恍惚,那一连串的问句和突然浮现在眼前的事实又开始在我脑海里徘徊游荡,一圈又一圈,一遍又一遍,我蹙了眉,劝自己先不要多想。
“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才是最重要的。”唐采犹犹豫豫的安慰了我一句,眼神里透漏出对我的担心。
活着的才是最重要的……
我低了头,又想起那个陌生的咆哮着的晏南回,车祸不是他的错,瞒我也只是怕失去,他依旧是那个智商超群情商为负的南回,那个敏感不善交际的南回,那个担心害怕都写在脸上的南回,比起死去的爸爸,他更无辜一些的,却单枪匹马担惊受怕地承担着这一切。
可是,可是那是父亲啊,那么好那么好的爸爸还没来得及回来,就死去了……
我不知道怎么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唐采一脸无措地看着我,门在这个时候忽然开了,我回头看,脸上还挂着泪痕。
南回拎着皮蛋瘦肉粥走了进来,一手还捏着一包卫生巾,他有些近视,看见我时眯了眯眼睛,又走近了些,终于确认了我脸上的是泪痕,他瞬间就没了血色。
我恰巧看见他捏着卫生巾的那只手的小拇指和无名指抖了一下,那是他极度害怕时的下意识动作,他自己估计都没注意到过。
良久,阴冷的目光直直跨过我,仿佛要把我身后那人凌迟了般,声音里也是满满的血腥暴戾,“你对她说了些什么。”
我觉得唐采一句话不对都有可能引起他的爆发,有那么瞬间我觉得南回会杀了唐采泄愤。
“南回?”我轻轻的唤了一声。
他浑身的戾气收敛了很多,可眼神依旧咄咄逼人盯着唐采。
唐采被他吓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她对我说这些天你一直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守着我,都快让我心疼死了。”我又挤出来些眼泪,可怜巴巴看着他。
我演戏比他要好很多,几年前一个人经营小吃店的时候,碰见无赖的客人就各种装乖卖可怜,表情一捏一个准。
南回温和了下来,把粥和卫生巾放茶几上,走过来的时候还挂着浅浅的笑意,伸手拭去我的眼泪,“怎么可能不吃不喝呢,这么多天岂不是饿死我了。”
“可你瘦了这么多啊,快有二十斤了吧。”我喃喃地说,还带着化不开的鼻音。
他笑意又深了些,“今晚回家称称,先去把卫生巾垫上快些吃饭吧,一会儿凉了。”
唐采还在旁边,他这样不避讳让我有些脸红,推开他逃似的绕到茶几旁抓起卫生巾就钻进了厕所。
我听见外面交谈的声音。
“那是你让人送来的吧。”那应该是说的卫生巾。
唐采嚅嚅嗫嗫地应了一声。
“跟我出去一下。”
然后是脚步声和开关门声。
我换好卫生巾出来的时候,南回窝在茶几边的沙发里,面前是拆好包装的粥和勺子。见我出来,他便挂了笑坐直了,往旁边挪了挪,给我让了个位子。
看样子唐采没有告诉他当时的原话,不过也是,我给她找了个台阶,傻子才不顺着下。
我坐在他旁边,左手拢着头发俯下身开始吃,南回一手替我抓了头发,一手撑在膝盖上托着脸看着我吃。
嘴巴里有些淡,感觉没往日的鲜,但依然好吃得让我忍不住眯了眼。
“你要不要吃?”我侧着头问他,他应该也有很久没吃东西了。
“你喂我。”他看着我笑,让我莫名想起融化了的巧克力,很暖很甜。
偏偏刺得我眼睛疼。
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我一遍一遍跟自己讲,可我真的做不到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真的没有办法和南回摊牌,说你不用瞒我了我不会怪你不会不爱你的。
我会怪他,也会不那么爱他。
我知道他没有错,可我还是介意,介意他和我父亲的死有关,介意自己还可以没心没肺的跟他在一起,特别是我看着他笑得这样灿烂的时候,内心还有一种浓烈的负罪感。
或许正是因为他也知道我会介意,才会选择瞒着我。
那就瞒着吧,你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你骗着我,我骗着我自己。
我挖了一勺子粥送到他嘴边,他张开嘴等我喂,我反手把粥送进了自己嘴里,却没有咽下去。
他有些不满的瘪着嘴。
我左手扶着他脸就吻了上去,将粥从齿缝间渡了过去。
他初始有些迷离,反应过来后又疯狂的从我口腔里索取,我闭上眼将主动权交给他。他把勺子夺走,不知道扔在了哪,把我压在沙发上用力地吻。
嘴唇也痛,嘴角也痛,舌根也痛。
吻着吻着脸上就湿了,我推开他坐了起来,他则跟条无骨虫似的又埋在我腰上。
“怎么哭了呢?”我问他。
“你回来了,对吧?”他声音闷闷的,气息吹在我衣摆撩起来的皮肉处,很痒。
我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可内心隐隐有一个旁白在不停的叫嚣,没有,没有,她不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