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斗》吴风

2、深山寻宝（上）

　　叶胜天听他称“叶护法”，方才认出老人原来是前朝隆光帝的堂弟芦山王郭恒。郭恒最受隆光帝信任，每每委以大事。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道士慈声问。
　　“梁——小——环！”姑娘哭着说。
　　“你姓梁？”道士疑惑道。但随即反应过来，想郭恒为了自保，自然隐姓埋名。
　　不对啊，叶胜天突然想起郭恒全家惨遭灭门，哪里来的孙女？就算他后来娶妻生子，也不过十多年的事，怎么会有这么大一个孙女？不过，他既然临死前特意交待好好照顾小姑娘，自然不能怠慢，不能让他死不瞑目。可是现在朝廷正在追杀自己，带着她未免十分不便、她如果不是皇家血脉，跟了他反而会受无谓的牵连，得想一个好的法子安顿。
　　小男孩越哭越伤心，越哭越伤心。叶胜天起了怜悯之心，走了过去，柔声道：“小兄弟，不要哭了，我这里还有一两银子，算是赔给你了。”
　　小兄弟接过那块沉甸甸的碎银，捏在手里，哭声渐渐停止。他弯下腰，拾起竹篮，就要回家。
　　叶胜天望着孩子的身影，心中一动，叫道：“小兄弟先不要走，我有件事请你帮忙，必有重谢。”
　　小男孩皱着眉，转身道：“什么事？快说吧！我还要快些回去找大夫，给我妹妹看病呢！”
　　道士将郭恒尸身抱了起来，轻轻道：“用不了多少时间的。”

　　一个小山般的坟堆前，一高两低三个身影默然而立。太阳升上中天，映出他们修长的影子。三人对着坟墓拜了三拜，摇着头，沉吟着，转身离去了。
　　金黄的高空中，一群人字形的大雁呼啸而过，发出声声哀鸣。
　　“记住，你们以后千万不要说出认得我。对于今天的事一句也不要说出去。”三人走了一段路，叶胜天打破冰冻的沉默，然后不厌其烦地反复叮嘱两个小孩。
　　“叔叔，你武艺这么好，能不能教教我？”小男孩心里早就曾琢磨着这事，终于鼓起勇气提了出来。
　　“我也想学。学了武功，就不会被坏人欺负了。”小女孩的愁眉苦脸渐渐好些了。
　　“我这点武艺有什么了不起？只是他们太草包。”
　　“你都不算高手，哪什么样的人才算高手？”小男孩一脸的不相信。
　　“天下远超过我的大有人在。况且我现在身有麻烦，你们若此时跟着我必然会受累。”
　　“我知道你是谦虚才说自己武功不好的。你是身有麻烦才不愿教我们武功的。”小男孩显得十分惋惜。
　　道士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他们走过荒凉的山野，跨过茂密的树林，来到阳光大道上。走不多远，经过一座豪华的庄园，乃是杨柳镇有名的沈员外家。庄园外聚集着许多人，盯着雪白的墙壁，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墙壁上帖着一张小小的纸，纸上稀稀疏疏写了字。两个小孩询问道士墙上的缘故。道士看后，道：“这家有一对八岁的双胞胎小姐，再过两个月就要过生了，要招两个贴身小丫环，服侍她们。年龄要求六到十岁，口齿伶俐，乖巧大方。若被相中，主人家愿出价二十两银子补偿家长。”
　　三人继续前行。他们走过一程主路的大道，转入偏僻的小径，沿着小径再走半里来路，望见一座还算辉煌的瓦房。
　　“刘大夫，在家吗？我妹妹病了，快去帮我看看吧，我们现在有银子了。”小男孩又兴奋又焦急地对着瓦房大喊。兴奋的是妹妹病有指望了，焦急是担心有名的刘大夫不在家。
　　“是小宝吗？你是一根独苗，哪里来的妹妹啊？”
　　“你不要管那么多，跟着我走就是，反正能让你挣钱。”小宝满心欢喜，大声地说。
　　“是你堂妹表妹吧？她怎么啦？”
　　“一直昏迷不醒，发着高烧。”
　　“好的，我马上出来。”
　　四人一同上路。小宝在前引路，蹦蹦跳跳，像只猴子。青草欢笑着，田野中的庄稼跳起优美的舞蹈，山林热情地打着招呼，不断被四人抛向身后。经过几条田埂，一座简陋寒酸的茅草屋摇摇欲坠地立于众人眼前。小男孩一手提着空篮子，一手拉着刘大夫，飞快地冲进了屋里。
　　屋内，几块木块搭成的床上躺着一个小女孩，身上盖着一张溥被单，额上敷着浸湿的毛巾，面色苍白，昏迷不醒，时而说着胡话。一个中年妇女细心而又焦急地照看着她。把脉诊治后，刘大夫取出药箱中的一副药剂，在中年妇女的帮助下，捏开小姑娘的嘴，将药剂灌了下去。小女孩幽幽醒了过来，额上的高烧也减轻不少。刘大夫又拿出纸笔，开了一张方子，让妇女抓药煎熬，服上几日便大愈了。
　　叶胜天和梁小环等在门外，等了好一阵，中年妇女送别刘大夫，走了出来，方才仔细招待客人。中年妇女欢快地向道士说起了近日的因由。前两日，突然下起了大雨。她在外面捡柴，正急着往家赶时，突然发现一个小女孩躺在雨中，已昏迷，华丽的衣服已被弄得脏兮兮，脸上也很脏污，直像一个小叫花子。妇女怜悯她的可怜，便将她抱回家里。小女孩一直昏迷不醒，额上发着高烧，时而说着胡话，好像说的什么“火……杀人了……血……报仇……”由于她一直不醒，母子俩便琢磨着请刘大夫看看，可是他们手中没钱，于是将家里仅有的几十个鸡蛋，用篮子盛了，让小宝拿到街上变卖。
　　“她家里一定经历了什么重大变故。真是可怜！”道士叹道。
　　他感佩妇女的善良，想着妇女关心的急切，沉迷救人的喜悦，也不便立即言说自己的事。他跟着中年妇女进入房间，观看被救的小女孩。在窗子透进的阳光下，只见小女孩仍平躺着，身上盖着绿色的薄被单，面色稍显红润，双眼大睁，呆呆地看着周围的陌生人。小宝坐在床边，脸上露出喜悦的微笑。
　　中年妇女安慰了小女孩一阵，问起她家中的变故因缘。小女孩自称名叫岳珊珊，今年八岁，家里人全被坏人害死了，房子也被大火烧毁，她被家中忠厚的仆人藏于密室中，侥幸逃得性命。小女孩怕仇家突然返回，搜寻漏网之鱼，斩草除根，于是便一直逃走，走了几日，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便不省人事了，醒来就发现躺在这里。
　　中年妇女心想她一定是饿坏了，忙去熬粥，让道士也一并吃些。道士拿出二两银子，递给妇女道：“袁二嫂，粥就不用了，我有一件重要事情拜托你。这个小女孩名叫梁小环，家中亲人也全不在了。她爷爷是我的故人，按理我应该照顾她。可是我身有要事，想麻烦嫂子帮忙照看一下，等我事情办完了，便来接她。我也太无能，只有这些了。”
　　中年妇女看了看几眼长得十分灵气的小姑娘，心中十分高兴，道：“银子就不用了，他们三姊妹正好作伴，也免去许多寂寞。你放心，只要有我一口吃的，绝不会让他们饿着。”
　　道士坚决要奉上银两，中年妇女推辞不过，只得受了。道士拜谢，便飘然离去。
　　岳珊珊和梁小环两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便在袁家住了下来。虽然粗茶淡饭，但有了阿姨和小宝哥哥的细心照顾和呵护，也过得十分幸福。
　　时间疏忽就过去一个月了。好人多磨难，慈爱的袁二嫂突然生起了重病。刘大夫看过之后，说要治此症须要几味名贵的药作药引，如果没有这几味药的话，开些普通的药剂，不能治根，只怕可怜的袁二嫂活不过两年。袁二嫂听说后，眼泪哗哗而下。“要是我死了，这三个孩子怎么办啊？他们还这么小，什么也不懂，以后靠什么生活啊。我家的那人死得早，没想到我这么快也要追随他而去了。孩子真是命苦啊。”
　　叶道士留下的银两已剩不多，况且以后还得吃饭穿衣。自己的孩子吃劣些，穿差些，倒也没什么，可是人家两个小姑娘，不能太委屈了她们。那几味药，据刘大夫说，少说也得要十两银子。三个小孩看着大人流泪，也不禁潸然泪下。刘大夫叹了一口气，开了一张普通药方，没要诊费便匆匆离开了。袁小宝突然停止了哭泣，叫两个妹妹跟着出去一下。
　　两人来到外面，阳光依然那么灿烂。小宝擦掉眼角余下的泪痕，道：“小环妹妹，现在救娘就只能靠你了。如果娘死了，我们都会成为野孩子，没人管，不知有多可怜啊。”
　　靠她？梁小环和岳珊珊吃惊而不解地看着小宝。小宝犹豫几下，琢磨一阵，方才道：“你爷爷曾将一样东西交给了你。我是看见的。我听那些朝廷的人说是藏宝图。既然是藏宝图，里面必然有许多珍宝。所以……”
　　小宝恳求的目光真盯着梁小环。梁小环显得十分为难：“可是……可是这是爷爷交给我的东西，没有爷爷的允许，我怎能随便给别人看？”
　　袁小宝突然扑通跪了下来，哀求着：“现在我娘就要死了，怎么还能顾及那么多？我保证只拿足够娘治病的银两，绝不多贪一分一毫。里面那么多财宝，少了几十两银子能有什么关系？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啊。”
　　“可是……可是……”小环嗫嚅着，半天“可是”不出什么来。
　　岳珊珊看着袁小宝的着急，忙劝小环道：“你爷爷现在已经不在了，他又没说不许你去寻找宝藏。我看他将藏宝图拿给你，就是怕宝藏落到外人手里，想让你去取呢。不然，你拿着藏宝图又有什么用呢？现在人命关天，救人要紧，不要犹豫了，拿出来吧。阿姨对我们这么好，我们怎能见死不救呢？”
　　梁小环犹豫再三，思索再三，终于从兜里拿出一小团折叠得厚厚的油纸。岳珊珊接过油纸，一层一层小心地展开，露出一副精细的地图，手绘的，上面有许多潦草的汉字，只有岳姗姗认识。姗姗看后，道：“宝藏在韶州安平县一座名叫蛟龙山的山里一个洞中。只要找到蛟龙山，就可以根据地图找到宝藏的具体所在。”
　　袁小宝撅起小嘴道：“这韶州安平县又在哪里呀？我们又没出过远门，怎么能找到？”
　　梁小环也皱着眉头看岳珊珊。岳珊珊信心满满地道：“从这里一直往北走，经过安泰，邢州，便是韶州了。到了韶州，我们便可以向人打听安平县蛟龙山的去处了。”
　　可是三人赶路还得需要盘缠，并且袁二嫂在家养病，也需大量用度。岳珊珊忽然想起脖子上有一条项链，虽不值多少钱，但终归能起到一些作用。她于是将项链拿到当铺当了二两白银，用作出发的盘缠。
　　三人到药铺抓了药，又拿出一些银两，请附近的蔡婆婆照看袁二嫂，再买些干粮，以及盛水的瓶子，带上雨伞，便出发了。欲知他们寻宝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