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23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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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姑娘的字已很有进益，只是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今天的文章又错了两个字呢。”女先生皱了皱眉，语气却很和缓。
闻喜雨心里觉得很奇怪，温婉柔是个很要强的人，她的文学底子薄，因此在这上面一直比旁人要用功很多，可最近这几天她抄的文章却频频出错，甚至个别字迹还有些潦草，有些反常。
“多谢先生提醒，我记下了，以后会多注意的。”温婉柔勉强笑了笑，捧了文章回到座位。她也知道自己最近功课有退步，可她忍不住，自从听了于嬷嬷的那番话，她的心就再也平静不下来了。她不想委身做妾，可那个许小姐不久就要再登门了，等两家正式订下亲事，许小姐进了门，自己便是再想作妾那也难了，究竟该怎么办呢……
下了学，温婉柔草草地和其他姐妹们道了别，匆匆回了自己院子。
“姑娘，今儿大厨房差人来问，晚膳炖了虫草乌鸡汤和黑鱼汤，您想吃那种？”珍珠服侍着温婉柔卸了书袋，问道。
“随便，你自己定吧。”温婉柔哪有心思想这个，摆了摆手。
珍珠也看出来最近几日温婉柔有些心烦，于是试探着问道：“离晚膳还有会儿时间呢，现在天还亮着，姑娘若是烦闷可以去小花园里透透气，栀子和月季开得正好呢。”内院单独僻出一块空地，修了个小花园，虽然不大，但胜在精致，内院都是女眷，去那里逛逛也不会违了规矩。
温婉柔有些意动，嘴里却说道：“胡说，我哪有什么烦心事。不过……左右日头还早，去花园逛逛也不妨事，你们不用跟着了，我自去转转就回。”
珍珠果然没说错，这时节花园里的栀子花和月季花开得正盛，温婉柔随手掐了一朵栀子花，嗅了嗅它的馨香。栀子的香味的确沁人心脾，可采花人却没有赏花的雅兴，温婉柔叹了声气，随手将花丢在了花丛里。
温婉柔痴痴地想着自己的心事，恍惚间突然听到一声轻笑：“我原以为所有小姐都是爱花惜花的人，却不想表小姐竟是个与众不同的。”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一下子让温婉柔回过神来，再一看原来自己不知不觉间竟将眼前那一小片的花揪了个遍，只剩下光秃秃的绿色了。温婉柔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看向来人：“抱歉，我倒没留意。”
对面的女人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身穿黛绿的裙衫，却衬得她的颜色更娇艳动人，只见她爽朗一笑，两颊便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刹那间，她明媚的面庞又添了两分俏皮。
这人……是谁？温婉柔有些看痴了，却谨慎地没有发问。
对面的女子友善地解释道：“是我唐突了，表小姐怕是没有见过我。我是如姐儿的姨娘，本家姓杨，表姑娘就唤我一声‘杨姨娘’好了。”
原来她就是杨姨娘！温婉柔纵然不曾见过她，可也对她被禁足的事有所耳闻，看来她的禁足期已经过了，便对她行了半礼：“原来是杨姨娘。”
杨姨娘虽不是府里的主子，可也是长辈的妾室，按理说受她办礼也不为过，可此时杨姨娘却颇为客气地赶忙回了半礼：“表姑娘客气了。我不过是一个下人，哪敢当表姑娘的礼。”
在温婉柔心里一直以为杨姨娘是个嚣张跋扈、恃宠而骄的女人，没想到竟然这么恭顺有礼，对她的印象倒好了几分，因此语气也客气了不少：“我与如姐儿是姐妹，杨姨娘如何当不起我这一礼呢？”
杨姨娘有点受宠若惊道：“表姑娘真是知书达理，有大家风范，既然有缘相遇，不如请表小姐去远芳亭坐坐？”
为方便赏景，于府在这小花园的正中央修了座亭子，名曰“远芳亭”，离这里不过几步路的举例。
温婉柔点点头，随着杨姨娘去了亭子坐下。见温婉柔没有带丫鬟，杨姨娘便吩咐了自己身边的一个丫头：“去我屋里取些茶点来，再拿两个软垫。”
温婉柔见杨姨娘只带了一个丫鬟，便客气道：“这位姐姐不必麻烦了，我与姨娘说说话就行，一会儿就该用晚膳了，不用什么茶点的。”
杨姨娘却笑了：“这丫头叫香兰，手脚勤快着呢，表小姐不必心疼她。茶点可以不用了，可软垫却是必需的。别看现在是夏天，可石凳上终究是凉的。你年纪小不懂，咱们女人家可是受不得一点凉的，否则以后就要吃亏了。”
杨姨娘说得情真意切，一副全心为自己考虑的样子，温婉柔从前住在大伯家就不必说了，就是来了于府，也只是吃喝不愁而已，从没有哪个长辈这么关心过自己，因此听了杨姨娘的话，温婉柔心里忍不住一阵感动，点点头接受了杨姨娘的好意。
一旁的香兰是个机灵的，看见温婉柔有些不好意思，便故意说笑道：“表姑娘身子金贵，万事仔细着为好。您别心疼奴婢，奴婢腿儿快着呢，您和姨娘两句话的功夫我就跑回来了。”
温婉柔扑哧一笑，杨姨娘笑着拍了香兰一下：“机灵鬼，两句话的功夫就能回来，你这是飞呢？还不快去！”
香兰吐了吐舌头，一转头，飞快地跑了。
“姨娘身边的丫头都这么出色。”温婉柔看着香兰的背影，不无羡慕地说道。
杨姨娘嘴角露出一抹几不可查的微笑，意有所指道：“有什么机灵不机灵的，只要你当一天的主子，你身边的人就都是机灵的；可以一旦你从那个位子上跌下来了，你身边的人就都是些面目可憎的。”杨姨娘故意停了停，才说道：“表姑娘怕是懂得，听说您身边儿的于嬷嬷最近是越来越贴心了呢。”
杨姨娘话里有话啊，温婉柔听出了点意思，嘴上却打了个哈哈：“嬷嬷毕竟是姑母调教过的人，自然是周到的。”
“呵呵。”杨姨娘一点没有生气，却是一掩嘴笑了起来：“我与表姑娘掏心掏肺，姑娘却对我不放心呢。”
温婉柔垂下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她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擦过石板桌面上的裂缝，仿佛认真研究了起来。
“唉”杨姨娘叹了口气：“我身分低微，与表姑娘又非亲非故，姑娘不信我是自然的，今日是我唐突了。只是有些话，我今日不说便来不及了，是非对错，表姑娘自己一想就明白了。”
杨姨娘眉宇间染上一抹忧愁：“人人都道我命好，原本只是一个贫户女，却进了于府做了妾室，得了老爷的宠爱，如今也过着锦衣玉食、绫罗绸缎的日子，可依表姑娘看，我这日子当真算好吗？”杨姨娘自嘲地笑了笑，不等温婉柔回答，又说道：“往好听了说，我是个妾，可妾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玩意儿，正经说起来连丫头都不如。我整日里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可在主母眼里依旧是个眼中钉，表姑娘想必听说过我前些日子被禁足了吧，呵呵，这都算轻的了。我的命都捏在大太太手里，是生是死全凭她的一句话。”
杨姨娘的声音凄婉，温婉柔不禁有些同情：“姨娘是个命苦的。”
“我本就是个下贱的命，如今又算的了什么。我只是可怜表姑娘……”杨姨娘瞧着温婉柔的脸色，循循善诱道：“表姑娘恐怕还不知道，咱们府大少爷和许家的亲事快要说定了，按年龄接下来就该轮到表姑娘您了。我听说大太太她们给您挑的人都是……啧啧，真是委屈了表姑娘这样的人才了。”
一听到自己的终身大事，温婉柔有些着急，犹豫地问道：“大太太她们给我挑的是……什么样的人？”
杨姨娘谨慎地朝四周看了看，见依旧四下无人后，凑近了温婉柔，悄声说道：“这事儿本不该说给您听的，可……可您还是得有个心理准备才好。据说大太太给您挑人的标准是‘挑个普通的农户，再好点便挑个穷酸秀才，不拘是什么样的人家，只消面子上过得去就行。’这样的人家连府里有点头脸的丫鬟都看不上，更别说表姑娘您这样金贵的人了。”
大太太最近正忙着安胎和操心于钧柏的婚事，哪有心思管温婉柔，杨姨娘显然是在忽悠。可温婉柔想到大太太对自己的冷淡，却打心眼里相信了杨姨娘的话，大太太一定不会替自己考虑的，偏偏自己的姑母二太太又是个靠不住的，难道，难道真要听于嬷嬷的给于钧柏作妾吗？
杨姨娘仿佛看透了温婉柔的想法，故意说道：“依我看，与其外嫁给那样的破落户，倒不如想办法留在府里。说老实话，我看到表姑娘的第一眼，就知道表姑娘的人品气质绝不输于府里嫡出的小姐，凭你的人才就算是府里的奶奶那也是做得的。表姑娘就是受了出身的拖累，不过同样都是府里的表小姐，凭什么那一位得到的样样比您强呢，听说大太太是准备让那一位当二儿媳妇的呢！”
杨姨娘的字字句句都说到温婉柔的心里去了，凭什么闻喜雨在府里是千娇百贵的小姐，还能做府里的二少奶奶，而自己就要被大太太嫁给府外的破落户呢？自己哪点比她差了？可一想到留在府里的唯一途径是作妾，温婉柔又觉得不甘心，一不小心话就出口了：“难道只能做妾了吗？”一说完，温婉柔突然醒悟了般，捂住了自己的嘴。
“表姑娘不可！”杨姨娘大惊失色：“表姑娘万不可有作妾的心思，您刚刚也听我说了，我这日子看着风光，实际上都是看着主人家的脸色过日子，苦着呢，您可不能受这种罪。”
杨姨娘说得情真意切，温婉柔只觉得她是真心再为自己考虑，便试探着问道：“那依姨娘之见又该如何呢？于嬷嬷都想不出别的法子。”
杨姨娘露出一抹冷笑：“姑娘可别信了那老货的话，她只为她自个儿考虑，可没为姑娘考虑过半分。她在二房本就不受二太太看中，若是没有姑娘，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如今姑娘来了，如果你嫁给府外的破落户，她跟着可捞不到半分好处，可若是姑娘嫁给大少爷作妾，若是您得了宠，她跟着也少不了赏赐，等她捞够了钱，便可以找个由头退下去养老。而表姑娘你呢？妾是不能扶正的，你这一辈子就毁了，连生的儿女都不能喊你一声‘娘’，这种日子你能忍受吗？”
“不！”温婉柔惊出一身冷汗，杨姨娘所说的正是她最近犹豫的原因，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着杨姨娘关切的面容，忍不住问道：“如姨娘所说，于嬷嬷有自己的目的，那姨娘这样帮我又为的什么呢？”
杨姨娘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松了口气，站起来对着温婉柔行了蹲礼：“若是姑娘不问，我也要说的。今日，我与姑娘说的句句是肺腑之言，一方面是我不忍心看姑娘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另一方面，不怕姑娘恼我，我也是有私心的。我这前半辈子都得在大太太眼皮底下讨生活了，而等大奶奶掌了家后，又得看着大奶奶的脸色过日子。我今日与姑娘结个善缘，若是姑娘真能做了府里的掌家大奶奶，想必看在今日的情分上，我以后的日子会好过很多，这便是我的私心了。”
与其说是因为同情而帮自己，温婉柔更相信杨姨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只有利益的结盟才是最可信的，而她和杨姨娘之间确实有这样的共同利益。温婉柔见杨姨娘说得很“坦诚”，心里的疑虑全被打消了，她赶紧起身扶起了姨娘，面有愧色道：“姨娘莫怪，是我小人之心了。接下来我该怎么做呢？还请姨娘教我。”
“表姑娘这么说可是折煞我了，眼下当务之急是阻止和许家的联姻，我知道大少爷身边有个丫头青萍，她……”杨姨娘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直接凑在温婉柔的耳边说了起来，微风带来了她的只言片语“接下来还要靠二太太……老太太寿诞时……”
温婉柔却是越听越眉目舒展，杨姨娘果真是个妙人儿！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23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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