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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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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元崇看了她半天,忽地一笑,道:“你这个人真爱多管闲事,而且还管得挺宽的,竟然替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来求恳让我收留,你又怎知我一定会答应你想办法?即便你救过我,我也犯不着为此养虎遗患吧?”贺少轩道:“小师妹,这事与你无关,用不着求他。你过来。”韦世涛看着霍元崇,露出求恳之色,霍元崇转过眼,不语。康良忍不住道:“韦姑娘,世子的身边真的不随便收留人,象我同康宁都是三四代的家生子儿,才巴结到世子身边侍候。你就别再让世子为难了。”韦世涛看着霍元崇道:“我知道你不放心陌生人,毕竟你有过那样的经历,我也无权让你听我的。不过,你曾答应过我,如遇到有人需要帮助,你会尽力而为,你还记得么?”霍元崇不待她说完,便道:“康宁,给这人换身衣服,让他先跟在你和康良身边学着府里的规矩。”
“是。”康宁躬身应。走过去拍开那少年的穴道,带着讥讽的笑,道:“算你前世修福,世子答应收留你了,还不快谢过世子爷?”
那少年起身跪直了身体,冲霍元崇恭敬下拜叩头,霍元崇冷冷道:“你也不必谢我,我不过是为了守一个诺言而已。我甚是不喜你的性子,你也未必能留在我的身边,府中有许多地方容你存身。能不能留下,能留多久全在你自己。你好自为之便是。”转向康良道:“你先教给他第一条家规。”
康良应声是后,才转向那少年,道:“在世子身边侍候,第一条就是不能偷。”几人不由怔住,通常为仆之人,所学的第一条便是忠心。却不曾想到霍元崇的第一条规矩竟然是戒偷,这才恍然为什么康良康宁对这少年如此不屑鄙视。
“想要什么,你可以去求,去谋,甚至去抢,去骗,但决不能去偷,”康良继续道:“世子最恨的便是偷偷摸摸,不但成不了气候,且也坏了气性,失了德行。倘若以后再被人发现你偷东西,左手偷砍左手,右手偷砍右手,双手偷就断了你的双手双足,让你一辈子都挺不起腰板来做人,你听清了吗?”几人都不由在心中升起一阵寒意,想不到霍元崇的家规竟是如此森严残酷。那少年默然低头半晌,又叩了一个头,算是听见了。
霍元崇道:“走吧,中午若能赶到山顶,还来得及在日落前下山。”说罢站起身来,示意了一下,侍卫们围起简易的帷帐,让他更衣。韦世涛低头走到贺少轩面前,贺少轩低头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将她轻轻搂进怀里。
康宁收拾着霍元崇的东西,于那件曾盖在少年身上的披风竟是看都不看一眼。严淑英见他收拾完了也没去管,还当他忘了,忙提醒道:“还有件披风没收拾。”康宁只冲她轻轻一笑,道:“世子的习惯,别人用过的东西,他是决不会再碰一下的。多谢姑娘好意。”严淑英脸一红,低声道:“这么好的衣服,多可惜啊。”韦世涛也正在收拾那件金宝地的云锦斗篷,她自是不知这件以金线为底彩线起花的披风有多值钱,只是听到康宁说霍元崇从不要别人用过的东西时迟疑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送还。想了一会儿后,还是将斗篷交给了康宁道:“你还了给他吧。”康宁却是笑着收了,却也没收拾起来,只捧在手里等霍元崇更衣完后出来。
一时霍元崇更换好衣服出来,康宁将斗篷捧给他看,他却拎起随手抖开就披到了肩上,康宁忙帮他系带子,严淑英轻轻咦了一声,看看韦世涛,又看看那件衣服,现出惊奇之色。韦世涛脸一红,忙低下头转身走开。
这时康良已带了洗净了身子更好衣的少年走过来,居然眉目还挺清秀的,只是不知是否因是长期营养不良,脸色白中带黄,人也瘦弱得很。康良走到霍元崇身边,恭了恭身,道:“世子,他居然识得字。只是好象不会说话。”那少年瞥了他一眼,不语。霍元崇道:“他会说话,怕是因长期没跟人交谈了,一时之间舌头不利索而已,慢慢就好了。”那少年闪过一丝惊奇,低头走到那披风前,正要俯身拾起,忽然啪地一声,一条长鞭抽在他手上,他忙一缩手,退后几步,看向康宁,很是吃惊。
康宁冷冷道:“世子的规矩:主子的东西,哪怕是白扔了,奴才也不能捡拾使用。凡贪小便宜的,轻则革去不用,重则当众行刑鞭挞,以儆效尤。你记清了吗?”那少年立时醒悟,叩头一次表示明白。霍元崇忽道:“赏你了。”那少年还在发怔,康良已道:“既是世子所赏,你便可以用了,还不谢过主子?”那少年仍是不语叩头。韦世涛再也忍不住了,道:“你别再磕了吧,做个揖便是。康良小师父,你拿点药出来给他治治伤吧。”康良奇怪:“韦姑娘为什么叫我小师父?我又不是和尚。”韦世涛笑道:“我也不知道该叫你什么,既然他是跟着你学规矩的,那你不就是他师父了?”说得康良都不禁笑起来,道:“我可不敢当韦姑娘这么称呼,你还是直接叫我名字吧。”严氏兄妹这时方明白为何刚才康宁于地上的衣服碰都不碰一下的原因,听得霍元崇的家规如此森严,也不由暗暗咋舌。
韦世涛走了一段路后,对贺少轩道:“我要同霍公子说几句话,是关于那少年的。你放心,我决不说别的。”贺少轩看着她,问:“你想同他说什么?”韦世涛道:“他刚才说的对,万一那少年存心不良,带在身边会为他带来祸患,他是因我求恳才答应收下他的,若是日后为那少年所害,岂非是我间接害了他?我不能让自己良心不安。”“所以你要去劝他别再收留那少年?”贺少轩问。她神色矛盾,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同他说,总之我不想两人都受到伤害。他向来有主意,也许便有好的法子可以两全其美。只要那少年不在他身边,以后便是有了什么事也不与我相干,我也不用觉得心里不安难过了。”贺少轩看了她半晌,目光渐渐柔软,低声:“你总是那么心软。那你去吧。”她道:“谢谢三师兄,我去去便来。”他叮嘱:“你有伤,走路小心些。”她点点头,冲他灿然一笑,提气追了上去。
侍卫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哪里还会不知她在霍元崇心中的份量?见她赶上来,便自觉得让开了道,容她奔到了霍元崇身边。
霍元崇转头见是她,方缓下步子,道:“想找我说话,你唤一声便是,不必那么赶。”掏出帕子递给她擦汗。
她却摇摇头道:“霍公子。”
他轻声打断,道:“叫我阿昊,至少在无人时叫我这个。”
她忙改口,道:“阿昊。”
他笑了,替她擦了下汗,问:“什么事?”
“关于那少年,”她道:“是我错了,你别留他在身边吧,我不想你受伤害。你家里那么大,随便给他安排个位置定是不费吹灰之力。”
他又看了看她,声音很柔:“你是怕他会伤害我?”
她点点头道:“虽然你又聪明,武功又高,但人总有疏忽的时候,万一哪天你因此受伤,我会后悔难过一辈子。我不要这样。”
他想了一会儿,道:“能让你惦记一辈子,也不是件坏事。这个人我收了,不但收了,还会收在身边,好好调教,以便让你一辈子为此事担心。那你也就会一辈子都记得欠我一个情份。”
她急了,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子固执?我都说到这地步了,你还是不听,是不是成心想我一辈子不心安?”
他看着她,含了一丝悲凉:“你将别嫁我将另娶,兴许以后再无机会如今日这般并肩说话聊天,所以凡你的要求,我全都会答应,就是要你记住,你欠了我多少情份,这样,在以后的日子里,你或许还会偶尔想起我来。那也不枉我成天惦记你了。”
她又是气怒又是惊奇,还夹杂着不安害怕和一丝自己也说不清的欢喜,定了定神,才道:“我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不要因我的缘故给你带来危险。”
“那你就现在杀了他,”他道:“只要你下得去手。”
她又呆住,要是下得去手,她又何必求他收留他?她的脸涨红,实是拿这个人没办法,脱口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无赖。我是为你好,你知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他笑看着她着急的样子,很是舒心:“听到你亲口说出这话,我不知道有多开心。毕竟心里明白跟亲耳听到是两回事。”
“我……我可不是喜欢你才这么说的,”她急不择言:“反正你不能收这个人。我将他带回陇山派好了。”
他却道:“你带不走他的,因为他根本不想跟别人走。他只认我。”
她明白他说的是实话,若非如此,那少年也不会只冲他叩那么多头了。
他笑道:“他可比你聪明得多,知道找谁对他最有利。这样也好,养头狼在身边,可以时时提醒自己危险时刻都会有,随时保持清醒。于我不无好处。”
她知道他全是为了她才这么做的,他宁可让自己时时处于危险中也要她记住他,承他这份情。她的世界一向单纯得很,父母宠爱,师兄们纵容,就算在外面闯了祸,她也知道总会有人帮她收拾,因此从不曾跟人用过什么心思,也从来对人不加设防,真诚以对。因为她就是在这样一份爱中泡大的。所以碰到这样的事根本毫无经验,见霍元崇软硬不吃,她急得都要哭了,脱口道:“你欺负人,不带这样子欺负人的,我要告诉大师兄去。”听了她最后这句,霍元崇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伸手将她纤腰一揽,跃起身来,踏上树枝,从树顶跳跃而过,一眨眼,已是将众人甩得踪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