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grace_xhu

20、19.

　　不多时，霍元崇已将她带到了山顶之上，才将她轻轻放下地来，望着脚下的青葱山树与片片浮云，轻声道:“阿畀，你不用觉得欠疚，这个人是我自己想留下来的。我有我的目的，跟你无关。你用不着什么都背在自己肩上，让自己有那么多负担，如你所说，真不想留他在我身边，我有许多办法可以做到，且可以兼顾对你的承诺及你的善心，既然我决定将他留下，自是信得及我可以控制他为我所用。这本来就是我的生活。即使没有你，没有今天这件事，我及我的周围也每天都存在这样的人这样的事，我已经习惯了。所以你看，于你是负担，于我却是生活。我说的这些，你能明白吗？”
　　她默然半晌，终于点了点头。
　　他转过头来，垂目看着她勉强扬起的笑脸，道：“阿畀，你这个人心太软了，这样的人容易受伤，以后你要将自己的心练得硬一点，不要让我担心。”
　　她抬头看看他，有点茫然：“要怎么样才能将自己的心练得硬一点？”
　　“自私一点，想自己多一点，”他低低道：“哪怕做了错事，也要找借口推到别人身上，并认为理当如此。只有这样，你才能过得开心过得轻松活得长久。”
　　她想了半天，坦白道：“我做不到，至少现在还做不到。错了就是错了，怎么能让别人承担自己的错误？而且娘也常说，要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这样才会心胸开阔，才会活得坦荡，才能无愧于天地良心。阿昊，我知道你说的都对，也都是为我好，可是我做不到。对不起。”
　　他其实也知道她是做不到的，如果她真是这样的人，也不会两次援手，相救自己这个陌生人了。要知道在那种情况下，那些杀手是会连救自己的人都一起杀了灭口的。那好吧，既然她做不到，那就只有自己想办法保护她的一生了。她既然保护不了自己，就只能由他来做这件事了。
　　他轻声问：“阿畀，我可以亲亲你吗？”
　　“啊？”她怔了怔，随即明白过来，脸立刻涨红了，退后几步，连连摇头道：“不可以不可以。你要成亲了，要亲也只能亲新娘子。”
　　他笑笑，放弃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见她离自己甚远，象是真怕自己会强亲她一样，忽然就起了逗她的心思，道：“阿畀，你说如果我就这样跳下去，是不是就一了百了了？你会不会记住我一辈子？”
　　“啊？”她又是一怔，随即吓得面色苍白，忙抢上前来，硬是将他拉离了崖顶，退到后面好远，才松了口气，板起脸来教育他道：“爹说人要活得坚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想着轻生，因为这世上的人都不是一个人，他还有家人，还有爱他的人，即使为了这些人，哪怕活得再艰难，也要顽强地活下去，并且活得好好的，这样才会让这些人安心放心。所以阿昊，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能起这样的念头，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好好活下去，为了你的家人，为了所有爱你关心你的人，好吗？”
　　他问：“这些人中有你吗？”
　　她想了一下，点头：“当然有我，我也很关心你。”
　　“那好，我答应你。”他微笑，眼中有着欣慰，有着欢喜。
　　“你起誓？”她有点怀疑地望着他。
　　“我起誓，”他说罢单膝跪地，道：“我霍元崇在此起誓，无论活得再苦再艰难，我也会好好活下去，为了阿畀，若违此誓，人神共弃，死后不入祖穴，挫骨扬灰……”
　　“好了好了，我信了，你别说了，”她忙道：“快起来吧。”过去扶他起来，看到他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回想了一下他刚才的话，立马醒悟过来，忙道：“错了错了，不是为了阿畀，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的家人。”
　　“噢，那我改一下，你看将阿畀改成韦世涛可行？”
　　她这才回过神来，明白他又在逗自己，不由恼羞成怒，推开他道：“你这个人，从来没正经。我不跟你说了。我去找三师兄。”说罢真的转身往山下走。他忙闪身拦在她面前，道：“好吧好吧，是我错了。对不起，阿畀，你要是生气，就打我几下出气如何？”
　　“好好的我干嘛打你？”她道：“你别拦着我，三师兄久不见我，又要生气了，快让开。”
　　他的脸一冷，道：“你当我真不敢杀他？”
　　“你要杀他？”她大惊：“为什么？”
　　“就为他想娶你这一条，就足以令我杀了他，”他的脸寒得象三九天的冰：“更何况他还数度得罪于我。我这个人最是心窄，非报了这仇不可。”
　　“不行，不行，”她忙道：“三师兄面冷心热，他也不是存心跟你过不去，只是一时没想通罢了。你千万不能杀他。他是好人，真的，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他本来还只是玩笑，待听到她说贺少轩是很好很好的人时，却是触动了心事，眼中杀机隐现，竟然真的起了杀心。
　　她如何看不出来，急得冒汗，道：“阿昊，你大人大量，不会同我三师哥一般见识的，是不是？若是你杀了我三师哥，那我也再不理你了。”
　　他深深地看着她，半晌方道：“你便不怕有朝一日你那三师哥会杀了你？”
　　她奇怪地看着他：“三师哥怎么会杀我？他为什么要杀我？他人虽然有时候看上去很凶，但其实心很软的，我常故意气他，捉弄他，他当时很生气，不过过后就忘了，还会陪我玩逗我笑。大师哥罚我时，他总是会陪着我。我知道你不喜欢三师哥，但是你不可以这么说他。我会很生气的。”
　　他心里已是立定了主意，脸上却转过了笑容，道：“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便不说他就是。你陪我去那里走走。”携了她的手，走向侧面一处较缓的山坡，那里有一片平缓之处，绿草滴翠，中间夹杂着一些不知名的各色小野花，很有点生机盎然的样子。
　　她见他不再提这件事，心中也是暗自松了口气，乐得岔开这话题，好让他早些忘了此事，便欣然答允。拉着他的手，边走边道：“陇山的断龙崖上有一种野生牡丹，是黑色的，非常罕有，当地人说要百年才开一次花。花有这么大，紫黑色的。我十一岁那年，大师兄带我们去断龙崖练轻功，正巧看到黑牡丹花开，不过生的那地方崖壁平直，根本没有可落脚的地方，也没法子去采，我就只能饱饱眼福了。谁知第二天早上醒来，却见到那花就放在我屋里的桌上……嗯，挺好看的。”她忽然声音有异，也收得匆促，霍元崇是多聪明的一个人，立时便猜到了原因，轻轻一笑，道：“是你三师哥采来送给你的吧？”她笑容尴尬，微点了一下头，道：“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采到的，不过他却说那花黑黑的不好看，还说我没眼光。”霍元崇心道：他自己不喜欢，却因为你说一句喜欢就不惜冒险来采给你，看来他对你倒真挺上心的。心里自有点不悦。她偷偷看了看他的脸色，便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不免有点欠疚，转着眼睛四下乱看，忽然见到山峰上彩光一闪，她微一凝神，便看到一侧的崖壁上有一从枝繁叶茂的彩色大花，当下已是有了主意，对他道：“我有点渴了，你去帮我拿点水来喝可以么？”他也不疑有它，点点头道：“那你在这儿等一会儿，别乱跑。”松开了她的手，往山下奔去给她拿水。她一见他走开，便忙取出身上的匕首，割断几条粗的蔓藤，结在一起，拉了蔓藤走到崖边，选了一棵离崖最近的粗的树，结好蔓藤，便沿索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