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兑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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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悠闲地坐在卧瓢水榭临窗的嵌宝雕花檀香塌上，目光掠向窗外，卧瓢水榭建于水上，人坐在卧瓢水榭中，人影、水榭皆倒映在如镜的湖面上，恰似一幅山水人物画卷随着物移时转徐徐地展开。
坐在我对面的爹爹正低头看着手里的信函，刚送来的这份急件，打断了我和爹爹每月的例会。
爹爹终于抬起头来，望着我笑道：“然儿，你的亲兄长——君澈要来樱谷游学。你们兄妹自小未曾谋面，此次倒可长聚了。”
我的同父异母哥哥秦鉴字君澈要来偏僻的樱谷读书，这又是那一出啊？我大人（父亲）向来出人意表，我暗暗叹了一口气。
我拿起案几上的帐薄，暗暗观察了一下爹爹的神色，见爹爹笑如三月春风，徐徐然，煦煦然。便媚笑道：“爹爹，帐薄我已过目，按常例，我从胭脂水粉利中抽一成，三月共计三千五百贯，已核实无误。”
我停顿了一下，咽了下吐沫，又向爹爹溜了一眼，接着说道：“爹爹，儿有一不求之请，请爹爹应允，就是能否给儿兑现钱一、二？”
爹爹目中精光一闪，低头饮了口茶，抬起头时已眉眼含笑，他徐徐道：“为父早已吩咐过管事、帐房，凡我儿所需，不必回禀，即刻采办，难道下人没当好差事？也罢，然儿今日有何请求，尽管与为父开口，即便是云头摘月儿，为父亦豁出老命，找云梯为你去抅。”
我一听，满脸黑线，又在打太级！这是第几次了？本姑娘要几枚大钱怎么就这么难呢？这是我的劳动所得啊！不成，今天我必须把我想要的东西要到手，这年头，手里没有现金咋成。
我默默唧唧地走到爹爹面前，拉着爹爹的袖子。扭来扭去地撒了一阵娇，方笑道：“爹爹，儿无它缺，所缺的，只有钱了，能否赏儿若干。”
爹爹上下打量着我，清澈明静的目光里写满了宠溺，他戏谑道：“豪门千金，原为钱奴，岂有闺房之中，阿堵物（钱）满牙床的。”
我心头火起，口不择言道：“我未偷、盗，不过欲储几枚私钱罢了，如何不能？”
爹爹低头沉思良久，抬起头时，脸带寥落之色，目光随着窗外的波光碎影摇曳不定。
他声音低沉地说道：“我儿长大了，心思也深了。明日我将樱谷历年间的帐薄交付于你，为父及你娘已老，当如陶朱公泛舟五湖。”
我的天啊，这是什么状况啊？我只不过抱怨了几句，我爹就决定撂挑子不干了。
这樱谷虽说姓秦，若没有我爹爹多年来的苦心经营，能那么富足安宁吗？
我急忙抱住爹的脖子，扭股糖似的粘在他的身上。哀求道：“儿一时急不择言，爹爹何至于此?
爹爹回嗔作喜道:“就知你不过是好奇钱的模样罢了。”
他从袖中摸出一枚用红绒绳穿好的开通元宝递到我手中。
我哭笑不得！本来极为理直气壮的事，反而变成了无理取闹。唉！！我的大人（父亲）深不可测，我的老爹（养父）滑如泥鳅。幸亏两人不在一处，否则，我可怎么活啊！
我怏怏地将开通元宝挂到了脖子上。
爹爹见此，眼中精光闪烁，乐不可支，仿佛刚刚做了一件极为妥当的事情。
他嘻嘻道：“我儿，真爱钱也。”说罢，大笑不止。
我偷偷睨了他一眼。心里恨恨地想：“我怎么就碰上这种老爹啊！要不是我的金银首饰、古玩字画、精巧细物上均刻着郦家商徽或秦家标记，我能那么死命的要钱吗？”
不过，对钱的恐慌，还是来自于与酥娘的那场话。
爹爹接着笑道：“然儿，爹爹命人酿出一款葡萄酒，你品尝一下可好？”
我点头，爹爹轻轻拍了拍双手，不一会儿，丹木手提家什掀帘而入，他将牡丹雕花绘金漆盒放在檀香描金镂雕花卉纹曲足塌几上，便退了出去。
爹爹打开盒子，拿出装酒的长颈琉璃瓶及两只琉璃杯，爹爹为我斟上了小半杯，递到我的手中，琉璃杯中的酒液色如琥珀，晶莹剔透。
我浅浅地抿了一口，暗赞：“浓香醇厚，回味绵长。”
我微微眯起眼睛，眼珠如檐下乱转的镂花风铃子，目光闪烁地看着爹爹，心道：“黄鼠狼给鸡拜年了，让我品酒，不是对牛弹琴吗？我什么时候懂酒了？郦家从来不做酿酒生意啊，难道爹爹想卖酒了？”
爹爹缓缓地转动酒杯，一圈之后，将酒杯倾斜放在嘴唇上，头部稍微后仰，轻轻地吸入，在口中慢慢品咂。歪头笑道：“此酒何如？”
我点头道：“好酒。”便不再言语，把玩着胸前的开通元宝。准备告辞。
爹爹意味深长地一笑，似春风拂面，令人心宜。他宠溺地看着我，笑道：“然儿，明春二月二十五是你婆婆的六十大寿，你外祖母怜你奔波劳顿，不令你前往，但你不可不尽孝道，为父欲携全家往贺，不知你意如何？”
我一听，兴奋得两眼冒光，不由自主地跳到地上转起圈来，有如阿黄、黑豹般撒起欢来。本姑娘被拘多年，终于有出谷的机会了。这是我求之不得的好事。
爹爹乐呵呵地望着我，仿佛一切皆在意料之中，等我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他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为父欲奉此酒贺寿，但不知以何名命之，然儿可有好主意？”
我暗笑：“老爹，我就知道你在为我挖坑。”
我走到瘿木曲足桃蝠纹翘头书案前，不动声色地淡笑道：“这有何难？”润了润笔，在纸上飞快地写起来。
“葡萄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写罢递给爹爹，嘻嘻一笑道：“取名为郁金香如何？《毛撰》云，葡萄酒，长服，能明耳目、强志轻身、面如花色。”
如今，可令十八、九岁女郎，手执牙板于酒肆前载舞而歌，再令乐坊、教坊女子以此酒劝客饮，一瓶可抽利若干，何愁此酒不风靡长安。”
爹爹拊掌大笑：“□□灵犀，一点即通，真我女也。”他的脸上得意之极。
我嗤笑出声，心道：“这还不是被您这种奸商给锻炼出来的，什么叫童叟必欺啊！所谓的《毛撰》，便是本人一家言也，得到过我哥的肯定。
我低头瞥见胸前的开通元宝，心里又愤懑起来，不成，我是省油的灯吗？
我抚了抚胸前的开通元宝，诡秘地眨了眨眼，如八爪鱼似的趴到了爹爹身上，附在他耳边，先重重地“嘿嘿”一笑，将热气喷出。
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轻轻问道：“爹，当年你也是凭此手段，哄得我娘嫁你的？”
“咳、咳、咳咳，咳咳咳-----”我爹似乎受了什么刺激，大声咳嗽起来。
我赶紧殷勤备至地端茶捋背。
爹一边咳嗽一边指着我，道：“咳咳，无赖！”
他揪住我的耳朵，迅速拿起塌几上的竹骨折叠纸扇，“啪”的一声敲在我的脑门上，笑骂道：“你娘何尝，咳咳咳，何尝似你这般精灵古怪，若不是步步为营，为父早如廊下的风铃，被风吹得团团转了。
“切！您能被我哄弄得团团转？”
窗外的湖面倒影着蓝天白云，远处的天地仿佛溶溶漾漾成了一体。我望着爹爹温暖和蔼的笑容，心里似乎浸透了明媚的阳光。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兑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