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弦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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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一边笑一边问道：“然儿，下月十五是你的芳诞，不知为兄该以何物为贺礼？”
“贺礼？算了吧！！！
我胡撸下脸上的八颗黑毛大痣。愤愤不平地言道：“不敢，不敢。我愧不敢当。”
哥收住笑，十分认真地言道：“你已至豆蔻年华，为兄唯你一妹，理应为你庆贺？”
我上下打量着他，灿若朗星,坦荡清澈的眸子里，倒影着我的笑颜.
我心里一动，微微低头，似乎想了想，眼波如秋水般轻轻地一漾，缓缓从哥的脸上漫过，接着又微俯片刻，心里想象着百花烂漫的景象，扬起头,笑若海棠初绽，声音娇软得似柳枝上婉转的黄莺儿：“哥哥，生辰之后，我能否不贴恶痣？日日扮丑，令人作呕！”
哥微微一楞，眸中透出熠熠华彩，继而眸光一敛，眼帘扑闪扑闪，如羽扇般从我脸上扫过，带着不容觉察的玩味。
他微微一笑道：“不可，贵女丑养，方可佑你百岁，如我身着裹肚，你可见我片刻离身。”
我倒，这是什么逻辑，你的裹肚可是穿在里面，而我可是贴在颜面上，能同日而语吗？
我恶狠狠地看着这个小子，琢磨着这小子是什么材料练成的？
恶痣贴脸，是我八岁时，这小子送我的生辰礼物，美其名曰：保佑我长生平安，别家女儿是对镜贴花钿。可谓媚子花钿簇。
而我是对镜贴恶痣，恶痣面纵横。先开始，我当然拒绝，这小子就天天来给我贴，一个月增一个。
为此，我整整做了半年多的恶梦，这可是从人脸上片下来的痣啊？也不知道他经过什么处理，并不腐烂，而且鲜润，我一直怀疑上面的黑毛是否仍在生长？
咱也投诉了，向老爹控诉，爹爹若有所思状，即而含糊地言道：“然儿，能以目听，以眉语，不必以好颜色示人。”
娘更坚决：“归去，毋怒，你兄为你筹谋已久，此为，必有深意。”说完，拿出处女认定标志——守宫砂，就往我额上盖，我还活不活了？
在我的坚持下，还是点在了右臂上。随即娘又拿出《女诫》，命我日日眷抄。
我，我拿左手抄，行吧？让个个字如猪八戒的把子，以泄心里的愤怒，不想，五年后，左手写出的字居然可观。唉！这是幸还是不幸啊？
不过，爹倒是说对了一点，俺丑成八怪，仍有人缘儿，仅凭三寸不烂之舌让俺成为撄谷里最受欢迎的人。
只要本人一出归趣园，身后自有一堆人跟着，女眷铁党诸如菊英、知秋、青梅、浣月----。
男生嘛，自然是哥的好友即是本人的好友了，这世间的女子平常除了梳洗打扮、做女工外，就是斗斗草，比比花，开个裙幄宴，实在乏善可陈。
还是和男子在一起比较有意思。和他们在一起，可以天南海北地胡侃，而不会被误做为疯话。
我正没完没了地默诵着这小子的劣迹，这小子已走上前，眸光熠熠闪动，神情若一池旖旎的春水。
他轻抚我的头发，声音温柔无比，似乎还刻意地陪着小心，说道：“然儿丽质天成，瑕不掩瑜。定能配得好姻缘，岂能被几颗恶痣所累。”
“这哪儿跟哪儿啊？”
我冷冷地斜了他一眼。心道：“懒得搭理你。”
哥见我仍没精神，脸上的线条益发柔和，又故意将声音放缓道：“等你出嫁，即可不贴。”
“出嫁？哪儿有影儿的事？你至于为那个还不知道在哪儿转筋的人大防特防吗？”
哥说完，随即转头，望向雷雨过后，天边出现的那道彩虹，双眸虹彩流转，熠熠泛光。仿佛是受了彩虹的幻惑，如玉的脸上有一抹若有若无的暗红。
“唉！做人谁也不容易，你们都得对我父亲负责，是吧？”
我的心头一软，随即一笑，转移话题道：“哥，我有一事，正欲请教。”
哥回头做倾听状。
我接着道：“我与你同在仙境修行，为何我至今仍无所成，而你已步至臻之境？”
我和哥同在石母上打坐修习八年，且仿效青兄吸日月精华之气。我哥的武功已是高手中的高手，自学成材的楷模啊！！！
而我至多练成了“扬扬兮若流风之回雪，飘飘兮若凌波之微步”。这还是在天天上山下山的过程中，被我哥逼成的。其他如弹弓、射艺等都是有准头，没力道，不过，这点倒符合人道主义，绝对杀不死人。
哥扑哧一笑，熠熠泛彩的双眸带着嘲弄，他戏谑道：“我妹何曾为“学问”二字大伤脑筋？”
我的脸上一红，嗔道：“去，去，人家用正经话问你，你却无正文。”
哥随即正色道：“练武功必得外练筋骨，内练气息，你练掌惧手粗，蹲马步患成象腿，如何能有大成？不过，此亦不是女儿家所为，不必强求，然儿有此小成，已强胜众多男子了。”
“又来安慰我，唉！本人是懒人，这点自知，咱还是有的。”
哥粲然一笑，脸上焕发出明润珠华般的光彩，并隐含着某种期待，他笑道：“然儿，雷雨洗晴，不如我二人泛舟涤湖，共飞一曲《湘江绿》？”
“不去。”我摇头。
“不成？我二人即刻去仙境，和一首《云淡风清》，漫看流月青碧？”
“去了，也当不成大侠。”我又无趣地摇了摇头。
哥的神情暗淡下来，双眸恍若碧水幽潭，声音中带着轻柔的伤感，他轻声说道：“此等逍遥之事，来日无多了，你不珍惜？”
“为什么没有时间了？这小子，前年就已明经及第了，可偏偏不去参加春关复试，而直接回了府。
爹娘问他：“为何如此？”
他只答一句“愿做山水郎，不为案头吏。”
唉！枉费我与舒家八郎一劲地通信套磁，为他寻求仕途经济的捷径，希望他能借舒门公子的关系，直接进入功勋子弟的圈子。
而郦家也算是官宦世家，一部山水游记《水经注》，出了一位“情圣”我爹，也就够了。其他子孙当然该干嘛干嘛，是吧？现在又冒出一位山水郎，爹、娘伤心啊。
“怎么会没时间？”我轻哼了一声，欲张口相询，却被哥拉进了西阁。
我坐在塌上，手里有条不紊地筛茶、洗茶-------，只听“仙嗡”一声清响，平淡雅致，悠悠谦和的琴声任意挥洒而来。
初时如花吟细韵，春风拂松，继而石泻流水，空谷滴泉。随着琴弦的拨动，仿佛置身于轻舟之上，清风脉脉，烟笼长堤。绿水悠悠，春山浮云。
忽然，琴弦一丝一丝地拔高，劲气突发，激荡云涌之音不绝。如游鸿飞翔于山崖层云之上。一声清啸过后，响遏行云的歌声随之而起。
“我是青都山水郎，天教烂漫带疏狂，借得日月成华彩，裁就流云为玉章。歌一曲，酒千觞，不把浮名换低唱，平生自负凌云志，何惧簪花下洛阳。”
曼曼歌声渐歇，琴音趋于低缓，忽然又起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声声如沥。最后倏然一收，低鸣之声几不可闻，而余音绕梁不绝。
我望着眼前的少年郎，拊掌大赞道：“好一曲激扬文字！”心中颇为后悔，如此豪爽奔放、清新隽永的词，在斗室中弹唱太憋屈了，刚才真该和哥去仙境。
哥缓缓站起，衣冠磊落，翩翩如芝兰玉树，意态飞扬，朗朗似明月入怀。他微微偏起头，斜睨着我，宴宴而笑，熠彩流光。
“瞻彼淇奥，绿竹渏渏。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这样的男子，才是诗经上所称的君子吧，
我望着哥，暗赞不已，托起青瓷碧荷连理并蹄花盏送到他的面前。嫣然一笑，酸文假醋地说道：“闻弦歌而知雅意，子有鸿鹄慕高举之志。却故做姿态，雌伏为山中闲人，徒增笑柄耳！”
哥似笑非笑，恍若未闻，他轻轻抿了一口茶，赞一声好！顾左而言他道：“惜我寂寂无闻，不然，何须簪花，但凭一路春风，马蹄踏去，山花满头了。”说罢，他似乎掩饰不住得意，双眉微扬，嘴角噙着笑，双眸熠熠流盼在我的脸上，
我忍笑忍成内伤。哥要是知道在我的鼓动策划下，他的才俊之名不仅红遍大江南北，而且他的翩翩风姿也成了新版的檀郎，将是什么样的表情？
是会说“吓杀我”也，还是“怒杀你”也？
想到这儿，我不禁吃吃窃笑不已，随即忍不住纵声大笑，笑不可抑。
哥先是微微怔神，随后莞尔，他温柔地看着我浓笑不止，花枝乱颤。许是怕我站立不稳，他轻轻将我揽入怀中，满足地低叹道：“神姿清丽，狂不损媚。灵眸流眄，粼粼漾月。方是真然儿。”
自从和酥娘一番肯谈后，对于酥娘及恒娘所教的功课，我比先前认真多了，起码表面如此，我不动声色，并不代表我的默认，我只不过是以静制动罢了。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弦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