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同人］倚剑听花》苏似隐

2、梦醒异乡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大约是婉婉在这个奇怪的“梦境”里初次醒来之后三四天的样子，她的病才好了个大概，也渐渐接受了在这个身体里且失忆的事实。幸而她年龄尚幼，旁人对她不设防，便能渐渐探听出了这里的一些事情。
　　譬如现在是大唐景龙三年的秋天，她们家搬来江南已经九年了。譬如阿爹木明华的书院开了有六年了，书院里有五位特别有学问的先生。阿爹是里头最年轻英俊的，剩下的一个比一个胡子长，一个比一个皱纹多。譬如哥哥木清源由于不愿意离开生病的她，连着请了三天的假，最后被书院里胡子最长最白脾气最大的柳正道先生杀到外祖家里来揪去读书了。再譬如外祖父白熙听说阿爹不许她和哥哥一起去书院之后大发雷霆，劈头盖脸骂了阿爹一通之后，主动承包了她之后的教学任务。这些都是乳母秋娘家十二岁的小侄女秋棠在聊天的时候说的。
　　秋棠是个地地道道的话唠，前些日子里因为嘴碎被秋娘狠狠说了一通之后被迫收敛本性，只敢在她这个两岁的小姑娘跟前过一把嘴瘾。幸而婉婉是一个心理年龄二十岁的“小姑娘”，知道在情况不明的情况下多说多错，每次在秋棠开始口若悬河的时候都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只是静静的听着，从不插嘴打断她。虽然眼睛里并没有什么求知欲，但是对于没有听众的秋棠来说，这样一个能让她把积压在心里的所有八卦和小道消息一股脑儿全部说出来的听众才是她真正需要的。
　　像现在，刚刚被秋棠从被子里挖出来的婉婉打着哈欠坐在小凳上，由着秋棠一边给她梳头一边和她说着镇东头的张麻子因为欠了赌债被人放狗从镇上东头追到了西头还摔了个狗啃泥的事情，有些好奇地在脑子里想着外祖父在今天会教她什么。
　　从秋棠的嘴里和最近与外祖父接触时他的言行举止可以看出来，外祖父是十分不屑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些看不起女性的言论的，那么女诫这类书就可以排除了。普通的三字经百家姓什么的可能性还更大些。
　　在她迷迷糊糊地脑补着自己坐在小书桌之前摇头晃脑念着三字经的时候，秋棠已经利索的把她收拾好了，带着睡意朦胧的她往外祖父的小药房走去。
　　于是，等她被扑鼻的药味呛醒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站在药房的门口，外祖正坐在药房熬药用的小凳子上，手里摇着一把细长柄的藤编扇子，仔细看着面前小炉子的火候。他的旁边有另外一把小凳子，上面放着一本看起来有些年代的《神农本草经》。
　　小姑娘觉得自己的脑子大概有点没转过弯。虽然说她在生病的时候经常对外祖父问一些“喝的是什么药呀”、“为什么要喝药呀”、“药里有什么呀”之类的问题，也是真的对医药比较感兴趣，但是，用《神农本草经》给一个两岁小姑娘启蒙？这···真的没问题吗？
　　她倒是没敢把话问出口，只是顺着外祖父的意思，抱起《神农本草经》，坐在小凳上，又往外祖父那边挪了挪，才把《神农本草经》在膝头摊开，翻到了第一页。
　　外祖父一边用小炉子给阿娘煎着调理身体的药，一边时不时的用扇火的扇子柄轻轻点在书上，教她识字断句，极是耐心，还会在她认得字之后给她讲解一些书上句子的意思。
　　可能是因为她之前的灵魂接触过这种字，婉婉认起字来很快。大约也是因为灵魂比较成熟的原因，她能很快理解书上说的意思，时不时还能提出一些自己的问题。外祖父又是惊讶又是得意，引经据典地和她讲了许多相关的知识，当然，引的是医经，据的是医典。这些知识再加上他三十多年的行医经验和见过的病例，听起来十分有趣。加上在床上躺了许久，八卦听得怕了，婉婉的积极性特别高。外祖父则是苦于全家上下这么多年就他一个对医药感兴趣的，也难得有人愿意听他唠叨这些“君臣佐使”的知识，兴致高涨得不得了。待到他讲的乏了的时候，秋棠已经在门外拍了三次门了。
　　“好啦婉婉，我们今天就先说到这里吧。”外祖父用左手捋了捋他的胡子，右手执着扇子轻轻拍了拍婉婉的肩膀：“你很是不错，以后每日早饭之后到这儿来和外祖父学医可好？”
　　“好！”婉婉高高兴兴地抱着《神农本草经》站起身来：“只要外祖父愿意教，婉婉就愿意学！”毕竟这个时代是没有什么适合二十岁的“小姑娘”的，特别有意思的娱乐活动的。
　　“好孩子！好孩子啊！”外祖父顿觉自己一身医术继承有望，大感欣慰，恨不能让婉婉住在他身边，从每天一睁眼讲到天黑，最好是不眠不休，把自己的知识和经验全都教给她，让她早早就出师行医，，让他在那些调侃他后继无人的老夫子面前扬眉吐气一回。
　　“外祖父，这药还要煎多久呀？”婉婉想起外祖刚才一激动就滔滔不绝罔顾小药炉的劲头，有点担心药是不是给熬干了。
　　“没事没事。”外祖父嘴里虽然这么说了，但还是用搭在腿上的厚棉布隔着，把盖子掀开瞧了一瞧：“唔，还需片刻，你先与秋棠丫头去转转，别呆屋里闷着了。”
　　“我陪着外祖父就好，无碍的。”婉婉小姑娘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起来特别懂事听话。不过她没说出来的半句话是——
　　与其去听秋棠那些乱七八糟的八卦，倒不如坐在这里听听外祖父的救人故事好些。
　　外祖父听了之后颇是欣慰，捋着胡子和她说起了煎药火候的事情，一大一小两个脑袋凑在炉前看着火，场面特别温馨。
　　听着外祖父缓慢温柔的声音，婉婉情不自禁地想：什么东西都记不得其实也是无碍的，只要能这样平稳康健地或者，被家人爱着，哪怕这辈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下去了，也是顶顶好的。
　　她哪里知道，她这一生要经历的波澜和坎坷，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