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魁》水兵脸

4、肆

　　我很小的时候爱吃糖葫芦。每天就想着那红果果的一串。一向疼我的娘看我那么爱吃竟命令我再也不许碰它。我急的哇哇大哭。
　　娘伸手打我脑袋让我看着她的眼睛。我满眼泪花的似懂非懂的听着她的话。
　　“你给我记得。这一辈子都不要太喜欢什么。只要你太上了心就光想尽全力追着它跑。自己都拦不住。“
　　她从不许我太喜欢什么。
　　我知道。她怕我会像她那样情不自禁的一直追。
　　追到末路也学不会放手。

　　自从那晚见过他。我就老是在梦里见到他。每次都在那颗大树下。他的手指触碰我的头发对我不停的笑。说我的眼睛很漂亮。我越来越想再见他。每天睡前都跪在床上祈求他再一次的破门而入。祈求自己能再一次看见他。
　　终于。两个月后府中宴请从京中来此的王爷。全府上上下下都忙碌起来。我因人手不够。被派到厨房里帮忙。
　　我一直尽量把头低着做事。尽量不惊吓着谁因为那样最后难堪的只会是自己。谁知厨房里的管娘没看清我的脸慌忙之中让我往前厅送餐。我还没来得及拒绝她就匆忙离开。
　　无奈之下我只能埋头把餐盘尽量与脸平齐的向花园跑去。到了荷塘因慌张埋首前行撞上了府内大老爷的小儿子。因他父亲的宠爱他的飞扬跋扈在全府都是出了名的。我看他领着一群奴仆怒气冲冲的走来心下暗叫糟糕。一下子跪下来连忙请罪。把脸埋了又埋希望他可别看见我的模样。
　　他把我用来挡脸的餐盘踢飞。吓的我恨不得把脸藏在地底下。他仔细看了我一会儿新奇的大叫道：“哎呀！你们快看她！她多丑阿！”
　　我傻眼。慌张却无处可躲只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微微发抖。
　　他越发起劲命令奴仆扯我头发拿起荷塘里的污泥往我身上丢。我哀求他停手感觉自己嘴里沾上污泥的粗糙。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他如此年幼却如此狠毒。我无法动弹只能默默承受着这屈辱与疼痛。
　　我觉得自己真的很疼。疼的我恨不得晕过去。宁愿被他们直接丢进湖里也不愿再这样疼下去。接近绝望中他突然停了手。还有些慌张的往自己带的侍婢后面躲了躲。我有些奇怪。但下一秒我就呆在那里。因为我看到那个让我午夜梦回的少年正皱着眉头疾步向我走来。
　　所有的疼痛一瞬间全部遁形。我甚至忘记自己还处在一个这样的境地里面。我只剩喜悦。
　　他站到我面前严厉的训斥小少爷：“弟弟！你在做什么！惹出什么乱子谁能收拾！”
　　小少爷往自己身上偷偷蹭了蹭泥小声叫到：“三哥…我….”
　　他环视下人大声呵斥：“你们都不知道看着少爷吗？！今天是什么场合你们竟放纵他胡闹！现在赶快带少爷收拾衣装带到父亲那里！”一干人忙不迭的认错然后带着小少爷就迅速离开。只留下他和一身狼狈的我。
　　他扭过来有些歉意的对我笑着。靠近询问我有没有受伤。我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近惊慌的手脚并用地站起身连连摇头连话也没有顾着回就使出全身的力气逃走。
　　是的。我逃走了。
　　我低头疯狂的跑到我的偏僻小屋哭的不能自已。我知道那种感觉。
　　是不可自拔的自卑。

　　在我丑陋又吓人的面容之下我深知隐藏了一个多么自卑又懦弱的自己。他是那样灿烂的人阿。容貌姣好。身着华服。地位尊贵。那样善良勇敢那样温柔帅气。我觉得自己像个想要攀上云端去触摸星星的傻瓜。还无数次妄想着能离他不到咫尺之隔。可谁知道我们两个之间的距离是我用尽一生可能也不会改变的万里河川。我只觉得自己既拙劣又愚蠢。只配用淤泥包裹然后沉入湖底。
　　我哭的那样伤心。连他走进屋内我都没有看见。
　　他轻拍我的双肩让我看着他的眼睛。我的眼泪还挂在我崎岖的脸颊上忘了掉落。我觉得自己好像睡着了又开始那让我沦陷的梦境。
　　他从怀里拿出一块材质上乘细腻轻盈的白纱。伸出手帮我轻轻系到我眼睛下方。我能闻到他那好闻的衣香。我觉得自己已经被一种力量静止到时间里。只能感受他把白纱系于我耳后的脸上的温柔笑意。
　　他系好后扶着我的肩左看右看满意的笑了：
　　“不要哭了阿。我把它送给你。以后带着它你就不会害怕被人看到了。也不会被人欺负了。”
　　他想了想跑到窗前把镜子搬到我的面前。有些骄傲的对我说着：
　　“你看你看这样你就很漂亮了。比画上的人还漂亮呢。真的”

　　我觉得自己被星星意外的照耀。我甚至觉得自己愿意为能触摸到他的那颗星星而肝脑涂地。
　　娘阿。我不听话的要开始往前追了。
　　哪怕到末路。我也学不会放手。
　　我不想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