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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疑是梦中人(二) ...

  •   韩维仁一惊,慌忙要缩回手来:“小姐莫气,小生、小生只是……”
      柔如白雪的小手忽地从微微起伏的淡紫色布帘后探出,虚虚握住他的手指,他便如被下了定身咒般,彻底僵在了原地。
      然而那冰凉柔软的触感只堪堪停留了一瞬便消失得了无痕迹。韩维仁下意识伸手去追,却忽地被塞入手一个冰凉的物什。他有些疑惑,低头方一看清那物什的形状,不由得大惊失色。
      那是一个龙纹的玉佩,上头一个“靖”字赫然醒目。韩维仁手一抖,险些将这东西摔在地上,还管什么情情爱爱风花雪月?他被吓得魂飞魄散,颤抖着双手捧起那玉佩,朝那轿子深深一鞠:“小人、小人不知贵人竟是太子的人……小人……求贵人恕罪!”
      “呵。”女子的声音里还带着少女特有的绵柔和甜软,说话也是柔且慢的:“韩公子说笑了,我可不是太子的人。”
      说着,那只如玉般皎洁无暇的小手再次从那淡紫色的布帘里伸了出来,利落地将他手心里的物什抽走。
      韩维仁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全身抖如筛糠,任家丁们将其扶到一旁,眼睁睁看着那方软轿再度晃悠悠地抬起,走下了那石桥。

      孟怀桑抽出帕子,仔仔细细地将方才碰过那人的右手擦了个遍。小桃还在笑,声音隔着一张帘子声音听来也是晃悠悠的:“小姐,你刚才是没瞧见,那韩维仁吓得脸都变了颜色,怕是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再出来兴风作浪了。”
      “上回青玉会,他竟色胆包天把平阳公主调戏哭了。全大梁谁不知道平阳公主是太子的掌中宝啊,散了会太子就把他揍了一顿,还让人在朝堂上给他爹参了一本,听说打的三个月下不来床,还被他爹狠狠罚了一顿。这刚刚解禁出来,又撞上了小姐,活该把他吓死……不过小姐,咱用捡来的玉佩这般狐假虎威,让太子知道了,生气了怎么办?”
      “就这么办。”孟怀桑懒懒地回道,抬手扶了扶发上的金钗。“这般丢人的事,韩维仁可巴不得没人知道。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太子知道了,索性我是孟大将军的女儿,且捡了他玉佩拾金不昧,还帮他出了气,他堂堂太子,又何必同我一个小女子过不去?且放宽心,好好想想一会儿怎么应付那劳什子海棠花会。”
      小桃却笑得更欢了:“小姐只管往那里一坐,什么王爷世子全都巴巴地往小姐身前凑呢。上回那个陈国公的世子不是送了小姐一把扇子?瞧着也是仪表堂堂文采飞扬的,怎的小姐不喜欢?”
      “扇子?”孟怀桑漫不经心地拾起一本话本子,闲闲翻过几页。“我家将军,向来是用剑的。”
      “小姐,你又来了。从小到大听你说这将军,说得跟真的有这人似的。小桃可不喜欢小姐嫁给什么将军,成天舞刀弄剑,跟个莽夫似的,哪会疼人呀。”
      “哦?当心我把你这话告诉爹爹,让他罚你吃板子。”
      “小姐!”
      说着话,已然到了海棠苑门口。软轿悠悠然地落了地,彼时春光满溢,路两旁的杨柳随风而舞,望那院墙早已有数枝红梅探出头来,端的是一片大好的明媚春光。
      淡紫色团花的布帘被人从里头掀起,粉色裙装的清丽丫头微俯下身去,恭敬地伸出一只手,水红色的织锦广袖悠悠地飘出,一只柔软纤长的手便这般虚虚地搭在了上头,珠圆玉润的指甲,带着一种天然的淡粉色,未染蔻丹,却衬得这手愈发柔嫩白皙。
      立刻有侍女上来,在上方撑开了锦缎伞,于是那一袭水红色的纤细身影便款款地从轿子里袅娜而出了。
      “桑桑!”
      水红衣衫的少女应声抬头,锦缎伞的阴影里皮肤白得几乎透明,鸦黑的眉眼,小巧而挺直的鼻子,红唇丰润,美得让人疑在画中,而非人间。此刻却软软地唤了一声:“姿婷。”
      身着嫩黄色儒裙的娇俏少女便欢欢喜喜地扑上前去,一把勾住她的手臂:“桑桑,身子养好啦?前几天还想着叫太子哥哥带我出宫去将军府寻你呢。我和你说,今儿太子哥哥也来了,我……”
      一行人走上朱红雕花的游廊,廊外是碧塘春水,微风拂过塘边的梅树,几瓣红梅便悠悠落入粼粼水光之间随波微荡,漾开一圈一圈的涟漪。红衣乌发的清艳少女眼睛里也有一汪春水,眉间那朵红梅像是火焰,随着她款款行走的动作缓缓地跃动着。身边的人说了一句什么,她忽然笑了,如水一般潋滟的眼波若有若无地掠过了那头的朱红色围栏,身子却一转,由着旁人挽着手走过了转角。
      游廊这头忽地有人手一松,一个白玉的酒杯就这般“咕咚”一声,沉入了潭中。
      交错密集的花枝因风发出悉悉索索的琐碎声响,几瓣火红颜色的花瓣便悄无声息地落入潭中,随波荡漾。被埋在花叶下游廊深处的亭子里,忽地有只修长白皙的手按在那白玉雕花的酒壶上,洁白如雪的袖子不经意掠过石桌,扫落几瓣落红。
      “长晏,你醉了。”
      声音温和清朗,如澄澈的清泉和美玉般悦耳动听。
      却有人从喉中低低地滑出一声笑,美酒一般醇香惑人。白衣公子仿佛被这笑声勾起了什么回忆,微微一怔,随即抚袖执起酒壶斟满一杯清酒,浅笑着推至那人面前。
      “我竟忘了,长晏酒量如海,千杯不醉。”
      无人答。
      白衣公子便笑着自斟自饮起来。
      “这一次,不若就留下来同我日日饮酒赋诗罢?长晏不在,这曼妙春光也无人同赏,倒也没什么意思。”
      斜飞入鬓的眉峰一挑,那笑里便带了几分似是而非的邪气。
      “只是饮酒赋诗么?”那低醇惑人的嗓音再度悠悠响起,竟比杯中美酒更为甘冽芬芳。白衣公子长睫微微一颤,脸上那雅致的邪气与笑容一同悄然淡了下去。
      “如今成王一派势力如日中天,朝堂之上数度打压于我,宫里各方势力亦是暗潮汹涌。父王如今尚对我母后留有几分情分,未曾薄待于我,然而这世上最不牢靠的便是人心,普通人尚且不能笃情一世,何况是帝王?母后之病日笃,痊愈之日遥遥。听闻今年左相有意将其幺女送入宫中,届时又是何等光景,我实在不愿妄加揣测。长晏,若得你相助,情势势必不会同此时这般艰难。”
      “子临,一切皆是天命,若你命里注定有此一劫,纵是我出手相助,亦然不能改变什么。”
      “怎么会?长晏,别人不知,我却还不知么?你是……”
      忽地狂风一卷,花枝乱颤,数片红瓣缭乱纷落,一时间潭中之景化作一片狼藉。那未说出口的话却就这般卡在了喉中,无论如何也再吐不出来。
      半晌,那眉目俊秀如画的白衣公子轻轻吐出一口气,苦笑道:“是我无状了。”
      对面那人不发一言,只悠悠然举杯,一饮而尽。余光却不动声色地绕过面前的人情物事,淡淡落在了斑驳花叶背后的游廊转角处,又倏然收回。
      “好了,不说这些了。怎的这回有这番闲情逸致,约我在这里相见?莫不是贪恋人间丽色,以邀我为借口罢?”
      白衣公子语锋一转,又恢复了先前温朗风雅的神色,那丝若有若无的邪气却再度缠绕在他远山般澄净开阔的眉宇之间,平添了几分不可名状的妖异。
      那人却倏然笑了,苍劲郁挺的眉宇之间那抹清冷的神色没有半分改变,声音却蓦地柔了半分,染着淡淡的笑意,听来却愈发像是陈年美酒般醇香馥郁,甘冽惑人:
      “这晚开的红梅,细细看来,倒也是番难得的风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疑是梦中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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