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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下葬 ...

  •   瞎子丁筐也不编了,急着先灭掉贾孝慈的危险思想,“丫头,不能这么简单粗暴…..”在贾孝慈疑惑不解的目光下,瞎子丁没词了,搜肠刮肚了两遍也组织不出服人的布道辞。关键时刻卡壳的瞎子丁写了两笔人字,”命都金贵,得敬着。”
      小孝慈不买账:“恶人的命也可贵吗?咦,世上又为什么要有恶人呢?“
      这问题问的多,答到根上的精辟说法就凤毛麟角了。瞎子丁那半吊子就不负责的打发小孝慈:“这就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你大了,自己就有答案了。学下一个字…..”
      村里小学招生,瞎子丁就让翠花带着五岁的小孝慈报名入了学。村里的学校也没太正规,孩子上学也没严格的学龄限制,只要家长愿意,孩子跟的上,学校不拦着。村里上学年龄的孩子不多,全都分在了一个班里。翠花用旧衣服缝了件挎包,小孝慈第二天就背着上学去了。
      初次上课,课堂里排桌按照高低来,贾孝慈年龄最小,个子不高,就在第一排了,田双霞正好在他后面。课堂期间,贾孝慈端端正正听课,田双霞小动作不断,伸长腿蹬前面贾孝慈的凳子,小姑娘还沉浸在能跟贾孝慈做前后邻的兴奋中,这一年,小姑娘要想找贾孝慈玩就得去他家,可两个人能玩的游戏很少,跳皮筋需要至少三个人,踢毽子贾孝慈不玩,小姑娘郁闷了很长时间,她舍不得贾孝慈,可也跟个瞎子坐不住。这下上学下学整天都能一块儿了。
      课间休息,田双霞拉着贾孝慈的小手,要去跟其他同学玩跳皮筋。柯耀祖也到了门边,贾孝慈看了他一眼,他赶紧缩到教室后面了,俨然没老虎仗势的猥琐狐狸。
      玩游戏贾孝慈也不上场,就给几个小女孩撑着皮筋,田双霞很能跳,从脚髁那么低一路跳到脖子那么高,完了得意洋洋的显摆。突然,一个小石子从贾孝慈后面飞出来,贾孝慈感觉到了,就往旁边闪了闪,结果打到了田双霞。那石子显然是男孩子们玩的,鸽子蛋大小,从50米开外砸过来的。贾孝慈让其他同学去找老师,他掰开田双霞捂着眼的手指。小姑娘右手上有血,哇哇的哭,贾孝慈扶着她先坐下,“小霞,你别哭。”小霞一个劲喊疼。老师见了也吓一跳,一面组织学生回教室,一面带着小霞找她家人去了,小霞喊贾孝慈,让老师抱着强行带走了。贾孝慈后头望着那群男孩子,目光落在了躲在里面的柯耀祖。
      田双霞家里带她看了本地大夫,人说看不了,得去县城,田家拉着大马车进了城,他爹田发财回来的早,到学校里讨说法,医药费花了一亩麦子的钱,依照田发财那爱占便宜的性子,是不会白白放过别人的。学校里查了几天,那个沾着血的小石子不知道被谁偷偷捡起来放到了讲桌上,老师看到凶器后,就锁定了目标群,把男孩子一个一个叫进办公室,都是小孩子,在如此威严高大的老师面前很快供出了柯耀祖。这起血案有了真相,田发财跟柯辟强怎么讨的公道,讨回了多少,外人就说不清了,但田双霞的疤拉清晰的留在了眼皮上,鼻子上也多了一副眼镜,眼角膜破损,散光厉害,不得不戴眼镜了。
      贾孝慈读完一年级,就跳了级上了三年级,田双霞下了课就去三年级找人,跟屁虫这个绰号在整个学校里都叫响了。可惜田双霞再黏糊,也留不住贾孝慈,贾孝慈九岁去了县里念初中。田双霞成绩也上中游了,她拼命追,还是被学霸贾孝慈甩出了三十里地。贾孝慈家每年年画钱全省了,贾孝慈年年抱一堆奖状回家,累计起来贴满了东西两个屋子。翠花笑的合不上嘴,贾二更是得瑟上了,出门必定吹嘘自己的丫头。瞎子丁讲究表情不外露,可也很深沉的乐呵。贾孝慈十岁时,翠花給他添了个弟弟,名正言顺的上的儿子户口。那年春节,贾家特别热闹,贾二阔气的杀了养一年的黑猪,瓮里也有了富裕的麦子和玉米,翠花炖了满满一锅的肉,香味都飘到了村外。儿女双全,家境殷实,眼红了村里很多人。
      过完节,翠花跟瞎子丁商量把孝慈的性别改过来,“叔,孝慈穿成女娃上学太难受了,上个厕所都要挑没人的时候。”学校的厕所就是在院子里一角连挖了一排的坑,然后压上水泥,中间隔开,一边男生,一边女生。下了课,厕所里都是几个人一起上的,小孝慈知道自己跟女孩子不同,每次都要避着人。
      瞎子丁不同意:“翠花,要改也得二十岁成年才能改,现在改了对孩子,对这个家都不好。”
      翠花拿不定主意,贾二自律了几年,挣下点小钱,翠花也没管的那么严了。有人叫他出去喝酒,翠花也没嘟噜,就让他早点回来。贾二被人家的好话捧的轻飘飘的,推杯换盏把人当成了兄弟。田发财记恨这几年贾二少帮了他地里的忙,也嫉妒贾二的好日子,就不怀好意的灌酒,嘴里奉承话一串一串的,贾二就着这些话喝的更凶了。
      田发财也记恨柯辟强,自己女儿被打残了,就赔了三斗麦子,可他没骨气当面翻脸,就暗地里使坏水,眼珠子跟耗子似的贼兮兮的引着话头:“贾二,兄弟真羡慕你呀。你有个好老婆,孩子也争气,看你这日子过得多有奔头。说起你那孩子,哎呦,小慈可了不得,跳级念,还考上了县里的初中。县里初中那是谁都能去的?咱们村一年都出不了两个。嗳……小慈四岁是不是被柯辟强欺负过?“
      醉醺醺的贾二:“柯辟强,那个王八羔子干欺负我儿子?“
      田发财以为贾二喝糊涂了,才把贾孝慈说成儿子,也就没多想,接着说:“小霞姑娘家家的,就残了右眼,以后说婆家都不好说,我去找他柯辟强,他满嘴歪理,我不像你,你有血性有家底,我有什么?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贾二大着舌头嚷:“老子弄不死他!“
      田发财听到自己想听的了,贾二也人事不知了,趴在桌子上,外边寒冬腊月的,田发财推醒贾二:“贾二,你老婆还在家等你着,你快回去吧!“贾二迷迷瞪瞪的,田发财就扔他出了门,连大袄都没给他披上,然后上了锁。贾二摔了个狗啃泥,爬都爬不起来。翠花在家不停看表,都十二点了,翠花正焦急担心,小孝慈穿戴整齐掀了门帘进来,“娘,爹没回呢,我出去找找吧。”
      翠花也下了炕:”你小孩子深更半夜别出去,你看着你弟弟,我去找找。“
      小孝慈不答应,“娘,我都大人了,没事,我知道爹去哪儿了。“小孝慈说着就开了门直奔田发财家。他多了个心眼,他爹走的时候,他跟着来着。夜里寒风凌冽,小孝慈借着天上微弱的星光注意着脚底下。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到处都黑洞洞的,他人小无畏,很快找到了田发财家,看到了地上躺着的人。”爹…..”贾二哼哼两声,这大冬天真在外边睡一夜,不冻死也得冻伤,得亏小孝慈来了叫醒他,小孝慈十岁了,重农活没少干,力气长了些,能拉的动贾二趔趄往家走。
      贾二到家倒头就睡,衣服都不知道脱,翠花气的真想踹他。小孝慈冒了些汗,安置好他爹,去院子里打了冷水冲了冲才回房睡。
      过年农家都清闲,就是走家串门唠唠嗑,个别的聚在一起喝酒和推牌九,大喝大赌。赌桌酒桌上,话传的快,经不住有那有心的架秧起哄。贾二骂柯辟强的话,他本人酒醒后都没记得,可柯辟强记下了。柯辟强眼馋贾二也瞧不上贾二,就变着法子要找茬。
      村里各家各户都养两三只鸡,下鸡蛋去卖或者自家留着吃,翠花也不例外。他们养鸡不是总圈着,而是撒在院子里养,有时候门开了,鸡自己就跑出去,但是各家都认识自己家的,也不怕跑丢了。翠花养的一只白母鸡跑到房后边,她就去找,找到了柯辟强家。柯辟强老婆不让人进院找也就罢了,还无缘无故的破口大骂,后面来的贾二见有人这么欺负自己的媳妇,立马火了,也骂开了街。柯辟强拎着菜刀从屋里就冲出来要砍人,贾二也是不经撩拨,血气上涌,也不管自己赤手空拳的,就迎上去了,人的血肉之躯怎么抵得住钢铁利刃,没几下,身上就见了红,翠花赶紧上前拉着贾二从后退。柯辟强举着菜刀在后面一直追到贾二家,贾二重伤也出不了门看大夫,还是瞎子丁无惧无畏的去药铺拿的药,也不管门口站着的柯辟强,就进了贾二家的门,贾二命保住了,养了半年的伤。孝慈在县城念书就留校住宿,翠花给他送了衣服吃的,没让他回家。
      贾二养伤期间,气下不去,光想着报仇,瞎子丁开解他:“吃一堑,长一智,你这次栽的这么厉害,还不是因为太冲动,以后做事过过脑子,冷静点。咱们老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说的就是别一时冲动,以卵击石。”翠花也在旁边劝,贾二想着去告柯辟强,瞎子丁摇摇头,“你拿什么去告?你有人证物证吗?”贾二不说话。贾二伤着,地里的活都是翠花干的,天天累得腰酸腿疼,瞎子丁帮着照顾照顾老二贾孝仁。
      贾二伤好后,跟田发财走的非常近,翠花和瞎子丁磨破了嘴皮子,他都听不进去。贾孝慈在学校里也不安,总觉的家里有事。孩子跟老师编理由,请了假,走了三十里的土路回了家。没进院,就听到弟弟的哭声,他走快了两步,里屋里贾孝仁从炕上滚到了地上,磕的脑门都破了,贾孝慈抱起他,处理了伤口,轻轻哄他。他妈和爷爷都不在家,隔壁屋里也没人,贾孝慈没来由的紧张,直觉家里出大事了。他抱着弟弟站在门口,猜着可能发生的事。他也没用悬心多久,就看到一对人抬着门板过来了,他妈在后面哭得差点断气,他爷爷瞎子丁搀着翠花往前走。
      “孝慈,你回来晚了,见不着你爹最后一面了!”田发财假惺惺的说。贾孝慈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让开路,让自己的爹进了家门。田发财他们放下门板就走了,贾孝慈才仔细看了看睁着眼睛,浑身是血的贾二。贾孝慈一手抱着弟弟,一手合上了他爹的眼。
      贾孝慈:“爷爷,你抱着小仁,我给我爹擦擦身子,换身干净衣服。”瞎子丁想说什么也没说出来。
      贾孝慈用清水给贾二净了一遍身子,再从衣柜了找了套体面的衣服给贾二穿上了。翠花趴在边上哭得昏天黑地:“你怎么就这么走了,你走了,我们娘两可怎么活!“人死如灯灭,一瞬的事,留给活着的人无边的思念和痛苦。但贾孝慈自始至终一滴眼泪都没落,就是送殡的路上也没哭。出了人命,镇里派出所过来走了个过场,轻易的把一条鲜活的生命放到了一份轻飘飘的调查报告里:死者恶意寻衅滋事,挑起械斗,后在群殴中意外死亡。贾家对官方定论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只是安排了葬礼,让贾二入土为安。贾二作为野树村的村民,死后可以葬在村里的集体坟墓里,但选地点的时候,有人从中作梗,埋西边有人有意见,埋东边也有人有意见,翠花要去求村主任,贾孝慈制止了,做主要把自个的爹埋村南自己的地里。村主任不同意,耕地是耕地,墓地是墓地,国家政策是不能随意改变土地用途,”翠花,你别不识时务,犯了国法可要受刑的。”说完,还拍了拍翠花放在桌子上的手。翠花再傻,也知道这是村主任黑心烂肺惦记着男盗女娼的龌龊事,可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贾二入不了土。瞎子丁早被村主任支到了院里,但也猜到了这村主任的肮脏心思了。贾孝慈抱着贾孝仁,他还不了解男女之事,可本能上也不喜欢那个村主任。
      村主任:“翠花,这找地,刨坟,送殡,圆坟,哪样用不着村里人?你呀,就是忘了和我们处好关系,才这么难办成事。”
      翠花不出声,村主任就凑到翠花身边:“不过,也别太在意村里那帮人,不是我吹,我开口,没人敢唱反调。什么事全凭我一句话….你懂吗?”
      翠花:“村主任肯帮忙?”
      村主任:“只要你顺我的意。”村主任说这些话也没顾忌顾忌堂屋里停着的贾二的尸体。人尸骨未寒,就意图谋人妻子,一方父母官,这种事都做得脸不红气不喘的。
      翠花:“我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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