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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杀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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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花攥紧孝服后放开:“我答应,但先得让贾二安生下了葬。”
村主任:“翠花,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的事也是我的事。”说完,抓起翠花的手摸了又摸,直到听到贾孝慈的脚步声,才恋恋不舍的坐回了位子。贾孝慈嗅到了空气中不一样的味道,厌恶的皱了皱眉头,晚上就跪在贾二跟前烧了一夜的孝纸。第二天,村主任起头,村里人也过来帮忙,贾二被入殓抬到了村里墓地靠河的一处,坟早备好了,贾二很快被埋进了一堆黄土里。瞎子丁问了贾孝慈坟的方位后,背着人重重叹了几声气。
贾二的丧事请了,翠花硬是赶贾孝慈回了学校,瞎子丁也主张他早点回学校,别误了学业,家里的事叫他别太挂心了。贾孝慈不走,学校的老师找过来了,明年要中考,他还指着贾孝慈出成绩呢。三方吐沫都说干了,才说通贾孝慈回了学校。贾孝慈走前给他妈说:“娘,等我长了本事,给爹报仇!“翠花推他上了马车进城。
农忙贾孝慈在家会多呆两天,把庄稼收了,农闲了,瞎子丁和翠花都不准他留家,“你小小年纪恋家怎么行?少年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知不知道?“
这年贾孝慈个头窜的贼快,跟春天吃饱了水的竹子一样,节节拔到了顶,十一岁的孩子很少长到一米七的,贾孝慈成了班里的铁塔,看着瘦高瘦高的,可一只手能拎百斤的麦袋子。一个女孩能长成这种大力士,同学老师都挺稀奇,只能解释孩子营养跟的上,翠花经常送鸡蛋和肉类到学校,早成了学校的风景了。
俗话说“半大孩子吃死爹娘“,贾二死后,翠花的担子很重。那时节,内地还没实行改革开放,也不鼓励城镇企业发展,女人能赚钱的活很少,翠花也就养鸡养猪卖点钱。科技不发达,地里的麦子玉米产量也不高,有收成了还要交公粮,剩下的能够吃就不错了。贾二死后,贾家的四口人的四亩地又去了一亩,地里是换不到钱了。这些贾孝慈门清,就问他娘,翠花就编瞎话搪塞,贾孝慈不信,偷偷跟瞎子丁打听,被瞎子丁训了几句:“混账东西,有这么怀疑你娘的吗?丫头,你别学曹操了,你就记住,可怜天下父母心,当娘的为了儿命都能舍,你成才了,可别忘了!”
贾孝慈没忘,中考前就在家过了三十初一,就回学校读书了 。七月考试,贾孝慈数学满分,其他科分也很高,于是轻轻松松拿了个全县第一,区里的重点高中也在物色好苗子,怎么会放过成绩这么漂亮的贾孝慈,专门到县初中要的人。录取通知到翠花手里,翠花呜呜抱着贾二的牌位哭。村里没有世家望族,不兴祠堂牌位的,翠花却亲手做了一个,字是让贾孝慈刻的端正楷体。
距离去市里高中报到还有一个月是时间,这段时间贾孝慈不可能去初中学校了,就只能呆在家里面,翠花感觉很复杂,瞎子丁就千方百计的给他找活,把他拘在家里,小姑娘田双霞对此却是雀跃的。田双霞跟贾孝慈同岁,在上五年级,个子长到了一米四六,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跟三岁哭鼻子的女娃娃不是同一个人了,算的上女大十八变,虽然他爹三令五申不许她跟贾孝慈玩,小姑娘还是忍不住去找贾孝慈。这会儿田双霞偷了家里刚打的蛋糕给贾孝慈送了过来,她知道贾孝慈是非常喜欢甜食的。
田双霞跟贾孝慈说悄悄话:“姐姐,河里水下来了,柯耀祖他们都扎猛子好几回了,还抓到好多鱼。”
贾孝慈动心了,在家一个多星期,家里都是棒子面就园子里自家种的豆角茄子,没有荤腥,显而易见,他娘和爷爷瞎子丁都是苦着家里,紧着他。他正愁做点什么补贴家用,有现成的鱼可捞,为什么不去。瞎子丁耳背,田双霞故意压低声音,他完全听不到,就是感觉两个孩子要出幺蛾子。果然,贾孝慈把贾孝仁放到他怀里,拉着田双霞跑出去了,瞎子丁在后面喊都喊不住。
村里只有一条小河,旱季滴水没有,雨季能涨到三米深。田双霞旱鸭子,不会水,贾孝慈观察到河里河边都没人,在他爹坟头后边脱了衣服,一跃跃进水里,河面上荡开一圈一圈漂亮流利的水花,贾孝慈很迷恋在水中自由自在的感觉,后来进了市里,有空也要找个湖或者河潇洒潇洒。水里的鱼尽收眼底,贾孝慈放过小鱼,见条大的,就左右游动的捕获住,扔到岸上,田双霞欢呼的捡到破水桶了,对着河里大声喊加油,还好贾孝慈在水里听不到,不用一脸黑线的制止她。贾孝慈捉了六条鱼就知止不殆的收手了。扔完鱼,贾孝慈去穿衣服,就听到柯耀祖那混蛋腔了,心想坏了,那家伙肯定去抢鱼了。贾孝慈长腿一迈,几步就到了现场,二话不说,抢回鱼,叫田双霞跟上,就往村子里走。贾孝慈一米七的个头,比一般大人不矮,柯耀祖比田双霞还矬,跟他一块耍的男孩子也不高,都没敢吭声。柯耀祖外强中干,贾孝慈走出几米远了,他才动口小声骂了一句,奈何贾孝慈耳朵灵敏,还是听见了,他猛的回过头,把桶蹲到地上,逼着他说:“你再说一遍?”
柯耀祖缩着肩膀往后退,田双霞对他一脸鄙视,十几岁的孩子已经能分辨什么是孬种了。
贾孝慈没打算放过他:“我让你再说你遍,你聋了?”
旁边站着的男孩子们被贾孝子的气场震的成了鹌鹑,要走也不敢走,一个稍微有胆子识相的说:“他说你是婊子养的,你娘千人睡万人踩的臭骚货。”小孩子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骂人也是学大人,会的就是大人们经常挂嘴上的狗娘养的之类的。
贾孝慈冷冷的一个一个问:“这话你也知道?”在场的男孩们几乎都听说过这句话,还能顺口不结巴的说出来。这种话,再混的大人也不会当着孩子面刻意讲,这么多孩子都知道,那只能说明这话大人们讲的多,不知不觉也传到了孩子耳朵了。
贾孝慈重新拎起水桶,一言不发的回了家,到了家门口,取出三条鱼,对着田双霞说:“拎着桶快点回家吧。”瞎子丁抱着贾孝仁坐在院子里,“你上哪儿去了?怎么这么半天,刚你弟弟哭,我哄都哄不住,这会儿哭累了,刚睡着,你快放炕上去吧。”
贾孝慈说:“我去捉鱼了,今晚上炖鱼。”说着接过贾孝仁进了屋。一会儿屋里弥漫出鱼腥味。瞎子丁没感觉到贾孝慈的异样,放了心,唠叨了两句:“你呀,别没事出去瞎逛荡,你可是大才子,别跟没调调的搀和。”
贾孝慈答了声嗯,就飞快杀了鱼,剔了鳞,烧火炖上了。他娘翠花天都黑了才回来,头发还湿漉漉的。闻到鱼味也没问鱼是哪儿来的。饭碗摆好后,翠花夹了鱼肉给贾孝慈和瞎子丁,自己就吃鱼脑袋和鱼刺。贾孝慈都推回给了他娘,又盛了碗鱼汤,兑点水,喂了他弟弟,他弟弟吧嗒吧嗒吃的特香。
晚上十点以后,地热散了不少,为了省电,翠花和瞎子丁开着窗户早早睡了,贾孝慈悄无动静的翻墙出去了,很多人家都黑着灯,他猫似的攀上了村里最高的杨树端,村里的情形一目了然。一年没在村子里,不等于他什么都琢磨不出来。县城里的书店他去的多了,看的也杂了,自然也明白了很多事,包括他爹下葬时候村主任看他娘的眼神。他在树上呆了一个小时,村里亮着的灯一盏一盏暗掉,最后归于死寂。他这才回了家。
白天贾孝慈带了酒去祭拜他爹,跪在坟前,他有一肚子要倾诉的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突然,一阵风吹过,很快又消失于无形,贾孝慈环顾四周,在七月的热气里周围的树无精打采耷拉着,两个人从树荫底下走过来。正当午,太阳最毒,再勤快的农家也不会在这个点从家里来地里。贾孝慈钻进了坟头旁边茂盛的杂草中,微微抬着头,看清了来人,是柯辟强还有那个村主任。
村主任责怪道:“你不是说那个风水先生说要把贾二埋水边,准能断了他子孙的福报吗?那怎么贾孝慈还活着,不但活着,人还要去市里念高中了?”
柯辟强:“那风水先生可是我跑断了腿,打听了百里十地才找到的,都说灵验。不是说要一年吗?”
村主任:“贾二这个蠢货埋这儿都一年多了,尸骨早泡在水里一年了。那风水先生要是算的不准,让贾孝慈活出了前程,回头查他爹的事,咱们都没好日子过!”
柯辟强:“再怎么着,他也就是丫头片子,再能能能到哪儿去?!”
村主任:“你懂个屁,那丫头心眼子大着呢,他爹死的时候,一滴眼泪都没掉,留着就是祸害。”
柯辟强:“要不咱们也像对贾二一样,给他…..”柯辟强说到最后摆了个刀劈的动作。
村主任:“你以为人人都跟贾二似的没脑子? “
柯辟强:“也就十一二岁的孩子,咱们合伙还弄不死一个毛没长全的崽子!“
村主任:“猪脑子,我警告你,那丫头不普通,不用我们动手就能除掉他,才是上上策。这坟是按照那风水先生交代的方位挖的吗?“
柯辟强:“咱们的人完全听从那风水先生的指挥开挖的,时辰也对,半夜十二点,我也在场,不可能挖错!“
村主任绕着坟头走了几圈,发现了问题:“他们谁挪坟头上的两块砖了,怎么朝向变了?”
柯辟强也呆了,村主任训狗似的骂他:“说你猪脑子还他妈不认,你那脑子里除了被窝里那点事,还他妈能不能装点正事?我告诉过你多少次,常来这边看看,来这边检查检查,别让人坏了风水局,你他妈听了吗?我说怎么贾孝慈蹦跶的那么欢,原来有人给他改了命!这砖是谁动的?”
柯辟强没对着四岁贾孝慈的豪横劲了,就剩下孙子德行了,唯唯诺诺的说:“天热孩子们有时也来这边玩…..”
村主任狗急跳墙的骂:“你就是个人棍!扶不上墙的烂东西,比贾二强不了多少,埋的地儿说不定比贾二还断子绝孙。”
柯辟强脸上闪过阴霾,然后就坐在地上抽烟。那村主任平了平气,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太过了,就和颜悦色的说:“行了,你也不想想哪家孩子没事动坟头上的东西,他们连吃的都不敢碰,还会碰一块砖头?这指定是翠花那娘们干的。翠花娘们心里还装着这死鬼呢,偷偷来过几次,她以为人不知鬼不觉的,哼!”
柯辟强也应和着说:“那娘们就是欠操。那几天贾孝慈欺负我儿子,我在她身上连本带利讨回来,脱了裤子,她还不是任咱们摆布?”
村主任:“我正要说你,这段时间你管住你下边那二两肉。解决不了她那个老大娃子,咱们的风流快活事也长不了。 ”
柯辟强□□的说:“你不想?别说那娘们生过孩子,这一年让人上的也多,下边早送了,脸皮也没以前好看了,可落魄的凤凰比鸡好看,我看着我婆子的脸,什么胃口都没了,对着翠花那张脸,就他们想狠狠操她。都是同道中人,你也理解不是?“
村主任绷着脸,眼神却游离了,“再好,心不在咱们身上,也不能长久留着。“
柯辟强流氓的说:“再多玩两年,等她彻底让咱们兄弟没兴趣了,再除掉。你放心,我早找了村里的流氓光棍找她的茬,一方面让她不得不靠咱们,另一方面将来好送她去跟贾二团聚。“
村主任:“可惜呀,这女人就怕嫁错男人,她一朵鲜花插贾二这堆牛粪身上。贾二莽汉一个,进了村,不守村里的规矩,三番四次的暗示他,他也不上道,竟然还要给瞎子丁要地,最可恶的是打算勾着田姓的人造反,不是找死是什么?不过,他也算干了件好事,把翠花留给了咱们。“
柯辟强:“要不是为了那娘们,咱们用的着大费周章的吗?就是便宜了田发财,力气没出,靠着煽风点火也上了船。好几次晚上他占着人不撒手,真想把他阉了!“
村主任:“天下没白捡的便宜,他田家现在还算听话,先留着,日后看着不顺眼,拔了就行了。这砖我转过来了,你勤来这边看看。“
柯辟强点头哈腰的答应了,跟在村主任后边回了村。贾孝慈趴在杂草丛中,瞳仁跟浸了墨一般,黑亮黑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