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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有心无心事 ...

  •   徐公公的办事效率也是极快的,不出两日便将清单上的物品都置办了回来。有筱竹陪着去讨笑说情,那些公公们才勉强抬高了鼻孔收了礼物。墨染只觉对筱竹不住,便想能出去置货的公公大多是有变卖宫中事物的门路,便想央他将烛台置换些银钱,好分一半给筱竹。但刚提起,筱竹立即止住她的话头,随后拉开屋里的桌子,墙下竟是挖了个洞。她用布密实地将烛台裹了,塞进洞里,再不许墨染提起此事。
      正是寅时五刻,天色仍是一团浓黑,空气裹胁着寒冷从门窗的缝隙里钻进屋子,屋里四角都点了明亮的宫灯,屋角的炭炉里烧了瑞碳,还加了些香桂辟味,地上铺了厚而柔软的毛毯,屏风边两侧的墙上筑了高大的壁炉,在肉眼不及之处燃着熊熊火光。
      一双绣着五爪金龙的黑色缎面靴着地,紧接着又是一双绣了白色杏花的紫色绣鞋。凉妃轻轻将外袍披在宇文无修的肩上,脸上被暖气熏得嫣红,更添几分妩媚,她柔声道:“皇上,臣妾让安总管给你传些清粥小菜,好歹用些暖暖胃再去上朝吧?”
      宇文无修回眸一笑,手轻轻按在她的手上:“不必了,你再多睡会儿吧。”凉妃低头而笑,跟着他转出屏风:“皇上今晚想吃些什么?臣妾亲手下厨给皇上做。”宇文无修摇头,声音仍是温柔:“今晚朕和陈将军有要事相商,爱妃就不必等朕了。”凉妃虽然失落但却识理:“原来哥哥要进宫。不过皇上也要顾惜着自己的身子,千万别熬太晚,有什么劳心劳力的事只管让哥哥去办就是。”宇文无修长指捋起她腰间佩戴的“美人羞”,顺势于她纤腰上一揽:“有劳爱妃费心了。”那眸光轻佻,更惹得凉妃俏颜通红不敢再看。
      外间安有道早已候着,见宇文无修出来便高喝起驾,八人步辇稳步而行,前有侍卫开道,后有宫女太监随侍,凉妃送至宫外,见宇文无修背脊挺直,一袭金色长袍在寒风中随风而动,一时柔情千转尽涌上心头。
      天已大亮,虽未见阳光,但总归比晚上要稍稍暖和一些。墨染拖着疲乏的身子回到屋里,用热水洗了个脸,桌上放着筱竹留给她的饭菜,揭开来却早已凉透了。“哎!有微波炉就好了。”墨染自言自语,只好端了饭菜到厨房去热热。
      她钻进御厨房内,却见里面的人忙得团团转,十几口锅灶同时开转,根本没人理会她。一个小太监端着个笼屉转身,险些与墨染撞上,大叫一声:“哎呦,谁在这里碍手碍脚,快些让开!”
      墨染护着自己的饭碗小心地躲到一角,咂舌:“宫里是要宴客么?”那太监白了她一眼,有些骄傲:“你是哪个宫里的小宫女,好没见识。这是在为皇上后妃们准备早膳知不知道?”
      早膳?墨染咂舌。转眼见这太监身量与自己差不多高,面容不过十三、四岁,却端着大人的架子叫自己“小宫女”,不由觉得好笑:“我是春晓院的墨染,公公怎么称呼?”“春晓院?”那太监听到眼睛立马亮了亮,“原来是长乐殿里的。姐姐有什么事?”
      长乐殿里的宫女太监们是近身服侍皇帝的,别的宫里人都要高看几眼,这小太监自然立马转了态度。墨染笑笑,努了努自己手中的碗:“我本想找个灶热热饭菜,不过看样子……”“姐姐把饭菜放在这里暂且到外面等等,我手里忙完了就帮你热。”小太监讨好道,“我叫余小都,别人都叫我小豆子,以后这些小事姐姐直接来找我就行了。”墨染笑着应了,自转出后门等。
      后门外有个大院子,有人坐在井边杀鸡膛鸭,羽毛味和着淡淡的血腥味传入墨染鼻中,她倚着台阶坐下靠着门框发怔,不一会儿倦意袭来,她使劲裹紧了衣服不知不觉竟睡去。睡了不久,鼻尖突然传来阵阵香味,睁开眼一看,面前却是一碗香味浓郁的汤。
      “墨染姐姐,这是我特意为你留的鸡汤,你尝尝。”小豆子笑得一脸灿烂,也挨着她坐下。墨染心中莫名一暖,接过喝了一口,却发现这鸡汤不同以往,非但不油腻,而且鲜美异常,她有些诧异:“这真的是鸡汤?”
      小豆子面有得色:“当然,这鸡汤可是用上好的人参熬制了七七四十九个小时,本来只有皇上和妃嫔们才能喝得上,不过我看姐姐的身子似乎不太好,所以才特意留了些给姐姐补补身子。”
      墨染莞尔,摸了摸自己仍然泛黄的脸,挪瑜道:“哦,难怪御膳房里的公公们个个白白胖胖呢!”小豆子嘿嘿而笑,连连摇手:“不过是些主子们吃不了的剩饭剩菜,如果倒掉就太可惜了些。不似墨染姐姐,在皇上身边益惠定然多了。”
      墨染自然知道他是什么心思。如果是在平常人家,这样的小孩子还在温暖宽敞的教室里念书,而宫中的孩子却已知如何去寻找自己的依靠。只可惜自己并非如他想象的那般风光,只怕他是找错了人。
      她指了指遗留在井边的鸭毛:“这些你们还要不要?”小豆子有些好奇:“姐姐要它们做什么?”墨染朝他眨眨眼:“很快你便知道了。”
      回到春晓院,程医女一如往常来给蝶香治伤。蝶香的高烧已退,此时人已清醒。墨染扶着她勉强用了些粥水,又和程医女一起给她换了药,这才回屋休息。
      华灯初上,墨染用火折子点亮小书房里的每盏灯,然后打了水将家具物什都抹拭一遍,听闻皇帝最是爱洁,犹其是这个小书房必是一尘不染,想起宇文无修那一张冰封似的俊颜,墨染不由打个冷颤加快手底速度。
      这时门外传来频密的脚步声,墨染神经立时崩紧,如临大敌般直起身来。推开门却是小春,她顿时松了口气。
      “把书架最上角的那个盒子带上跟我去趟御书房。”小春指令道。墨染已对小书房里的东西十分熟悉,知道那个盒子虽然看来并不起眼,但里面却放着颗十分罕见的东海明珠,不知这回又是赏赐给哪位贵妃?拿了盒子与小春出来,却发现筱竹已收拾了皇帝的朝服早已等候在外。
      三人匆匆赶到御书房,受宣入内见礼后,墨染抬起头,只见里面有三人。其二自是皇帝宇文无修和徐有道,另一坐于左手边椅子上的却是一名面方目正,身着盔甲的将军。小春从墨染手里接过盒子呈上去:“皇上,东海明珠已带到。”
      宇文无修微微点头,向那将军道:“玄衾,你且看这粒东海明珠如何?”小春将盒子转呈到将军面前,他接过打开,立即光华四泄耀人眼眸,而仅片刻之后那光华随即遁去,只余盈盈柔光裹覆住拇指大小的玉白珠子。
      “果然是宝贝!”将军声如洪钟,在偌大的御书房内环响,吓得墨染心脏不禁猛跳了跳,不由多看了他几眼。此人虽是坐着,但仍能看出身材魁梧,一双眼睛囧囧有神,宽口阔鼻,有些西方人的轮廓。
      宇文无修道:“既是玄衾喜欢,就赐与你了。”
      陈玄衾大喜,立即跪下谢恩:“臣谢皇上厚爱。”
      “玄衾在外替朕征战多年,劳苦功高,朕尚有重任要交托于你,这点赏赐是应得的。”宇文无修道。
      陈玄衾双目赤红,激动地抱拳:“承蒙圣上信任,臣愿为皇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墨染只觉得眼前的一幕像是在戏里见过,隐隐觉得好笑,笑容刚浮在脸上,却感到两道寒芒袭来。她抬眼正和宇文无修的利目对上,惊骇之余忙埋下头不敢再看。宇文无修向安有道示意一眼,安有道恭身一揖,走下来接过筱竹手里的朝服,并带三人退出御书房关上房门。
      筱竹提了宫灯与墨染一并回长乐殿,今晚正好是她于寝殿里值守。两人身量一般高,肩并肩缓缓而行,那宫灯只照亮了两人脚下不远的路,团团的暖光中映出两双脚的影子。夜里的寒气很是浸人,墨染将冰凉的双手拢在袖里,想借借手臂上的微温。筱竹却是不怕冷的,一手提了灯一手挽住她,高兴道:“一会儿我给侍琴姐姐说一声,便可早些回去了。”
      “为什么?”墨染自到小书房服侍以来,从来没一晚值满夜过,她实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
      筱竹笑:“你没见着刚才我已将朝服带到御书房?皇上定是要和陈将军商谈要事,明日便直接从御书房去上朝了。”
      “那陈将军是什么人?”墨染好奇地问。
      筱竹道:“陈将军便是凉妃娘娘的哥哥,凉妃娘娘闺名凉蕊,父亲原本是北方克萨族的首领,被先皇招降,成为本朝的开国大将,战功显赫。立国后,先皇便将北方最大的望川郡指给陈家作为封地。陈老将军过世,便由现在的陈将军继了功勋继续执管望川郡。现在皇上召陈将军在御书房秘密议事,还赏了那么大颗珠子,我看指不定不久后凉妃娘娘便会被成为正宫皇后呢!”
      墨染恍然,这才想起凉妃的轮廓隐隐也有点异域之风。未走几步,却于转弯处遇上一个宫女,还未来得及打照面,那宫女便已走开了。筱竹提灯照看那个匆匆的背影,却“啊哟”一声。墨染忙问什么事,筱竹拧了眉头:“好像是落英殿伺候萧美人的红梅。这下可坏了,如果刚才我的话被传到萧美人的耳朵里,不知又要惹出什么事来!”她懊悔地跺跺脚:“哎!都怪这张嘴!”
      墨染隐隐记得在舒扬口中听过萧美人,但依照宫中位份,美人尚在昭仪之下,按说皇后人选她也无权干涉,怎会惹出事来?于是向筱竹询问。但筱竹心里惴惴,并无心解答,两人加快脚步回到长乐殿,各自把手中的事收了尾便回了春晓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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