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9、消失 ...
-
“山长”这个词换到现代来说,可以等同于校长。而对于岚归这种并不正常的书院,能成为山长的存在全部都可以用一个短语来概括。
能人所不能。
所以无论兴衰更替总能保有一个山长席位的玄业观,即使被整个岚归的妖物恨得咬牙切齿却依旧能够屹立不倒。这其中,玄业观的防护阵法居功至伟。据说玄业初代观主简镜道人正是设下与岚归护山大阵的那一位,他用来保护徒子徒孙的阵法不知拦住了多少次来自于外部的攻击,不仅是玄业观的护观至宝,也成了所有妖怪心头的一根钢刺。就像游览花园一样把七个人平平安安带到玄业观里的她显然不知道这些陈年往事,也于是,她也没看出来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已经变质了。
青丘慕望了眼在夜色中沉静安谧的亭台楼阁,然后回过头来,看了看脸色已经发白到似乎下一步就会倒下去的秦岚,然后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妖怪与人,相同也不同。人类的幼崽柔软脆弱,风吹雨打都能令他们受伤。而妖怪的力量来自于血统。小妖们的夭折通常都是因为不知收敛,才会被经验丰富的老妖伺机弄死。
现在的秦岚就像一只懵懂幼稚的小猫。
她不仅不知道收敛自己那一身似人又似妖的奇异气味,甚至还在陌生人面前毫不吝惜地表演着她的天赋。青丘慕想起她能力的来源,忍不住就觉得胸口一阵发闷。在修炼和重建青丘的间隙里,他也用心去打探过木艮珠的消息。虽然他没查到她的下落,却发现了虽然只是零零星星,却还是让他胆战心惊的消息。
重岚死后到他遇见木艮珠的这段时间,她过得绝对不是一个“不好”能形容的。他没有办法让时光倒流回去木艮珠身边,那么至少这个孩子……
青丘慕不由得,眼睛又飘向秦岚,然后心里微微一沉。
她的步伐缓慢粘滞,速度明显慢了很多,而她搜寻路径的眼神也明显不如刚才轻松了。这个样子的她,不要说遇袭了,只怕继续连目的地都走不到。对她来说,最好现在就中止所有的活动,立刻回去安全的地方休息,但是青丘慕却无法阻止她。
他能够理解她的想法。
不止一次,族人暗地里向她报告,秦岚对水有着一种难以遏止的恐惧。孩子们泼洒着玩的水会令她浑身僵硬,盛满的水缸更是她绝对不敢靠近的地方。她并不像她嘴上说的那样只是回来报仇。无论她是人还要妖,她都必须要面对自己的心魔。如果现在回头了,那么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一切,会陪伴着她一直到她显然会长于正常人类很多的人生的终点。
青丘慕担心地看着秦岚已经有点摇晃的背影,几次张嘴最后却只能闭上,然后仔细看着秦岚的脚步,学着她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地走着。
玄业观那道令妖怪恨之入骨却又束手无策的围墙之后,乃是一片仿佛古代官宦人家的花园。没有月光的夜里,小径阡陌勾连。他们一行人既不是个个擅长夜视,也不能打灯或者喧闹,所以也就稍近些的石板路面、竹子扎成的矮篱还能看见些。远些的花树山石,更远些的亭台楼阁,都成一片暗沉沉的黑影。
不知不觉间,四下里安静了下来,之前还能听见一阵的打斗声不知什么时候消失殆尽,只余下八个人的脚步声。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的青丘慕,心里微微一沉,然后默不作声地抬起头来看看四周。
队伍的最前头还是秦岚。她依旧保持着那种似乎下一刻就会倒下去的步伐。整个队伍里,就以她的脚步声最重。
紧接着的敖炎自然还是那副冷冽看人,似乎一言不合就会抄刀砍人的样子。但是他的举止动作却都十分小心。一行人里,就只他一个几乎是完美复制了秦岚的所有步伐,紧紧跟着她身后。
接着被他带来的青丘族人。阿铁和阿桩,一个在他左前一个在他右后走着。他们本是族里的高手。或许是因为他在,而且对秦岚也不算初识的原因,步履虽然小心眼神倒还算平和镇定。
接下来的芷萝似乎还是跟之前一样,察觉到青丘慕的眼神就一阵甜笑,跟在她身后两个却风声鹤唳。一个手紧紧握住刀柄,用力得青筋凸起,另一个干脆时时刻刻把爪子伸在外面,双手做着防御的姿势。他们应该是某种兽妖,不止肌肉发达,脚步声轻到青丘慕完全听不见。芷萝本就不弱,她的随从看来也不是滥竽充数的,所以青丘慕的视线没在他们那里多留,转了回来。
到现在为止,除了周围太暗之外,还没有任何不妥的迹象出现。
但是隐隐的,青丘慕心里泛起一点不安的感觉。
实在是太顺利了。
几百年来,不是没有出现过突破护山大阵攻入玄业观内部的妖怪,但是直到现在,却依然没有一只妖怪能清楚说出围墙之后到底有些什么。
因为,没有任何一只突破围墙的妖怪能活着走出去。
有人说玄业观豢养着危险的妖兽毒虫,有人说这里设置着更厉害的陷阱阵法。平时他听过就算,连个嗤笑都欠奉的臆想此刻却全部都跳了出来,一条又一条压在他的心上。
不过即使是新月之夜,这也暗得太过分了。根本就不像……
前面秦岚的脚步声一停。
青丘慕本就绷紧着神经,此刻最响的声音一停,他几乎反射性地立刻朝秦岚那里看去。待到那纤细的背影落入他的眼帘时,他才心里微微一松。然后,他才看了看一前一后的阿铁和阿桩,见他们也和刚才一样时这才放了心。只是他正想开口问秦岚发生什么事的时候,秦岚却自己转了过来。
她的表情非常惊讶,嘴巴微微张大,一双眼睛瞪圆了看着青丘慕的身后,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一样。阿铁和阿桩面面相觑后不由得也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然后也呆在原地。
青丘慕眉头一皱,慢慢转过身去。他先是看到了跟在后头,因为一群人都停下来转头而一脸莫名其妙的芷萝,而她身后……
芷萝身后一两米远的范围内,低矮的花木、石头小径都静静地待在原来的地方。就青丘慕记忆所及,跟他走过时完全一样,毫无任何的变化。再远些的地方就暗成一片黑影,逐渐融入一片夜色里去。
而本来跟在芷萝身后的两个人,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