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齐赋》雨霖伶

170、当时断送，而今领略，总负多情（4）

　　莫祁派人攻打哨塔，却见壶衍鞮一支寒光闪闪的箭尖对准了自己。他想要躲闪，却知道已经躲不过了，恨得咬牙切齿，难道那么多年的努力，就要在自己这一刻彻底荒废么？不可以，不可以，若是荒废了，只怕这一生，他都会无比的后悔。只怕他，就是莫族历史上千古的罪人。
　　壶衍鞮见那银光闪闪的箭尖就要刺中莫祁的胸膛，唇角勾出一抹嗜血的笑容。他的眼神冷若冰霜，看着莫祁，如同看着一只待宰的羔羊，而这一切，生与死，就在这弹指之间。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莫祁都要闭上了双眼，平静的接受死亡来临。而身后却忽然跳出几丈长鞭，蓝色的光线只是微微一闪，便在众人眼中划过，牢牢地卷住了那银光闪闪的白羽狼毫箭，使它那巨大的冲击力停在了莫祁的眼前。就在那一刹那，所有的事情，都将改变。
　　莫祁一愣，转身看去。所有的军士都默默的让开，而在他们密密麻麻身影的背后，是一个白衣女子迎风而立，俏然的眼眸里闪动着冷漠的光芒，晶莹剔透的眼神中，映衬着原本带着死亡符号的蓝色软鞭的流光。
　　竟是予晗。
　　所有人都默默无声，而壶衍鞮的拳，却在那一刻瞬间隆起。他的眼里产生出了刻骨的恨意，看着予晗，这令他魂牵梦萦的最为心爱的女子，经在这一刻，为了一个并不是狐鹿姑的人公然与他对抗。
　　这些，究竟都是为什么？
　　“予晗。”他的声音轻飘飘的传出，即使迎风吹散，却依然清晰不误的吹到了予晗的耳中，带着些许颤抖，“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帮他，他......在你心目中比我重要，对吗？”
　　在一干人等或好奇，或感激，或痛恨，予晗淡淡开口，语气不起一丝波澜，似乎早已绝望：“壶衍鞮，没有为什么，在我心目中，没有谁比谁重要。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恨你，我恨你这种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
　　壶衍鞮淡淡一笑，神色里带着些许的哀戚，话语也变得轻飘飘的无力：“予晗，你要记住，没有什么大人小人，所有人都一样。不论是莫祁，狐鹿姑，还是我，我们都一样。”
　　哨塔下，予晗在拼命地摇头，“不，不......壶衍鞮，你不一样，他们和你都不一样！”
　　壶衍鞮唇角牵出一抹苦笑，神色里闪现出些许绝望。他紧握的拳缓缓松开，看向莫祁的神色里更加多了几抹痛恨，冷冷道：“莫祁，你真是好命。不过，你必须要做一个取舍。不要论我是否做得对，也莫要说我卑鄙，你要记住，真正的聪明人，是不讲究是否卑鄙的。”
　　他冷冷一笑，莫祁顿时感觉到了些许不妙，予晗策马来到他的身边，也仰头看着壶衍鞮的一举一动。
　　哨塔上，一个五花大绑的素衣女子被抬了上来。她全身的衣服被剥了个干净，只剩下其中的一身亵衣。那清澈双眸此时带满了浓浓的悔恨与愧疚，披发覆肩，遮住了她此时的神色。
　　“予晗救我！”凄苦的喊声在空中荡漾，令予晗的眼睛顿时瞪大，而莫祁的眼神里也充满了刻骨的痛恨，站在素衣少女身边的壶衍鞮，也因为这一声凄苦的哭声而唇角的冷笑愈加深刻。
　　予晗恨得咬牙切齿，骂道：“壶衍鞮！你个卑鄙小人！”
　　那素衣女子，眼神依旧清澈，但却令予晗好似受到了重重的一击。即使以前她也许也对她有敌意，但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她被绑在哨塔上，而换走她的条件，竟是让莫祁退兵。
　　莫依！
　　“给我住手！”予晗猛然喝出这一声，再也体力不支，屈膝软倒在地。五脏六腑都在猛烈的撞击着，痛苦弥漫至四肢百骸，令她无比痛苦。想要站起，却再也没有力气。她跪倒在马前，只觉这一切，竟令自己那么的疲惫。
　　莫依也看到了予晗，哭道：“予晗救我，救救我！”胸中气息紊乱，予晗已经说不出话来，只冷冷瞪着壶衍鞮。
　　壶衍鞮淡淡一笑，一招手，立刻有军士将莫依推上哨塔，唇角露出嗜血一笑，拿起手中的弯刀，转手便在她的身上狠狠的滑了一下，冷声道：“莫祁，你忍心看着爱你的人为你而死么？你果然狠心！”

　　哨塔下，莫祁冷冷的抬起头来。他淡淡的看着壶衍鞮，冷声道：“壶衍鞮，你要杀便杀吧。那不是我的夫人，我的夫人，已经于昨日在一场大病中身亡了。这些，莫族的所有人都知道。”
　　阳光下，他的银盔映衬着太阳的金光，隐隐有杀气迫人。
　　壶衍鞮冷笑道：“是吗？区区退兵十里，哪里比得上你的夫人性命重要呢？她毕竟与你也有结发之缘，毕竟，也是你们族长夫人莫青的亲女儿。莫祁，难道你为了权力，真的有这么狠心么？”
　　莫祁冷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若贱内注定薄命，还劳烦王爷送她一程，莫祁感激不尽。”
　　壶衍鞮身旁，乌达那大骂：“老子现在就将你的夫人扔下来，看你这狗贼的心是不是肉做的！”
　　莫依大声尖叫道：“不要，不要！莫祁，莫祁，求你退兵吧，求你——”
　　她话音未落，莫祁反手张弓，弯弓引箭，转眼间，一只狼毫白羽箭已破空而来，擦着莫依的鬓角过去，插在了那身后的木桩上。
　　莫依的后半句话倏地断了，不语不动，怔怔张口望着哨塔之下，仿佛痴了。
　　乌达那啐道：“好毒的心肠！”
　　壶衍鞮冷冷一笑，招手道：“□□手准备！”
　　乌达那犹豫的看了一眼予晗，却见壶衍鞮冷冷的瞥了自己一眼，不觉心神俱颤，连忙找来□□手。数千□□手，手执长弓，将予晗与莫祁笼罩在射杀范围内。
　　壶衍鞮看了予晗一眼，冷声道：“拿弓来。”
　　士兵递上弓箭，壶衍鞮转手便将那森森箭尖对准了予晗那单薄的身子。予晗却丝毫不为所动，抬起头，眼里竟是带了些许解脱，话语飘渺无烟的传来：“你射吧。壶衍鞮，杀了我，杀了我，我就可以去与狐鹿哥哥团聚了。”
　　壶衍鞮的箭还未射出，身旁莫依却已经挣脱了侍卫的掌控，猛地站上了哨塔，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莫祁的军队。身旁的侍卫伸手急抓，却只抓到了她衣角。
　　她仰头一笑，灿若夏花，白衣飘飘美若天仙，没有半分犹豫，化为一道流光，跳下城去。
　　“莫依——”城下，莫祁的声音惨然不似人声。
　　莫依，你听到了么？
　　你可听到他这一声悲呼。
　　予晗看着那白色流光飞快闪过，伸手去抓，眼前却陷入一片无底黑暗。她勉强撑住自己的身体，“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无助的看着莫依的身体如断了翅的蝴蝶落下，任由最奢侈的飞翔带她离去。
　　莫依，你知道吗，莫祁并不是不爱你。他一个百步穿杨的莫族天之骄子，那一箭，若真想射死你，怎会只是擦着鬓角飞过？他那一箭，不过是告诉你不要示弱。
　　莫依，你这个傻丫头，却因为这区区的一个表面象征意义的箭而放弃了生的愿望。
　　哨塔上，壶衍鞮已经恨到极点，再也无法克制自己，张弓搭箭，箭尖直指予晗。下一秒钟，三箭齐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予晗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