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乱红飞花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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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不大好。不过这也没甚么要紧，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赏月的兴致。至少李空空就没有，大约她天生就是务实的人。
她的窗户向来都是紧掩着的。
每个夜晚，即便是在逃亡的路上，她都睡得很香。话又说回来，如果在梦中还被那些糟心的事情缠着，那未免也太可悲了。
今夜李空空却没有睡着，她总觉得要发生什么大事。这直觉搅得她心烦意乱，辗转反侧。世上再也没有比躺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床上，却只能清醒地躺着更痛苦的事了。
秋风吹来，那扇窗忽然开了。
“一股混蛋味儿。”李空空喃喃道。
窗外似乎传来了一阵低笑，却很快被风吹散了。那股混蛋味儿也不见了。
李空空轻巧地从小窗口穿了出去，悄无声息的。窗外没有人，四周也没有人。李空空打量了一阵，笑着摇摇头，选了一条路追了出去。
月色之下，那一身青衣的男子脸上戴着银质的面具，扬着嘴角看着她。他像是故意在等她一样，手持长剑，停驻原地。
李空空不问缘由，远远地抽出那把破伞，挽了个花便朝那人攻去。青衣男子利落地出剑，竟也是只字未言。
她手中握着的虽然是伞，使出的却俨然是一套极为精妙的剑法。但这剑法本身又显得很乱，毫无章法，只是招式千变万化，叫人无法揣摩。
她的出招也很快，一眨眼的功夫至少就已经变换了三个姿势，而这三个姿势后竟然还有余力可以继续变招。
公道地说，她的剑法在江湖中至少可以排到前五十。以她的年纪而言，这样的功力已经是大造化了。假以时日，二十年，甚至只需十年，她就会是新的一代宗师。
就像她的师父李素娴。
青衣男子挥剑，一招一式间，和李空空颇有神似之处。不过看他舞剑，全然没有与强敌对招的紧张感，反倒像是猫在逗弄老鼠。
我们判断一个人的武功高低，绝不止是看招式而已。
李空空久攻不下，心中很是恼怒，伞架一挥，十五根骨架突然狰狞地张开。高速旋转中，不出意外地搅住了对方的剑尖。她不禁得意地一笑，手上猛地用力，就要将这把剑从他的手中搅飞出去。
男子也一笑，顺势挽出剑花，剑柄分明已经脱离了他的手，他却仍能很好地控制住这把剑。他的手一顿，剑身嗡鸣一声，蓦然穿透了面前看似毫无破绽的屏障。
咽喉，她的咽喉正对着剑尖。
“哼！”李空空撇撇嘴，声音从鼻孔里发出来。
男子轻笑一声：“你又输了。”
“就知道欺负我，你也只有这点出息了。”李空空做出鄙夷的姿态。
男子收剑笑道：“我再怎么没出息，总比每次输了都不肯承认的人要好些。”
“你虽然掌握了乱红飞花剑的形，却完全不解其意，就算再试一百次也还是赢不过我。”男子气定神闲地地说着。
李空空冷笑一声：“你就是为了讽刺我才来的？”
“我担心你呀，傻丫头。”穆显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少动手动脚的！”李空空一拳击中了他的肚子，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耐烦，“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不知道。”穆显笑着，“我也不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你还是省省心吧”李空空挑起嘴角，“我可不需要你的关心。”
穆显没有说话，整个人的气息却忽的低落了。
“他们告诉我，你在帮福王办事。”李空空直视他的双眼，“你有什么谋算我不管，我只想知道，你有没有违背师父的遗训？”
“没有。”穆显毫不回避地答道。
他可以说很多漂亮话，只要他愿意。但面对这样的诘问，任何其他的字眼都是多余的。
“我答应过昭襄夫人要把防部图带给她。”李空空淡淡地说道。
穆显沉默着。
李空空只用了短短几句话便已阐明了自己的立场。很可惜的是，李空空答应过的事，从不曾食言。
“我们好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穆显叹息一声，“一见面就非得剑拔弩张么？”
“我不认为还有什么话好说的。”李空空冷冷地。
穆显慢慢抽出剑，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来一场吧，小师妹。”他说。
李空空眼神一凜，缓缓握紧了手中的伞。
最后一次和穆显切磋剑术是什么时候的事呢？时间隔得太久，李空空都有些忘记了。但那样狼狈的惨败，怎么忘得了呢？
这一次，我不想再输给你了。
旁边一棵树上的枯叶慢慢地打着旋儿往下掉。两个人都没有出手。他们在等什么呢？或许是在等这片叶子掉在地上，或许只是在想第一招要从哪里下手。
或许，什么也不是。
李空空的手忽然一抖，手上古怪的兵器挽出一个剑花。她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仿佛已经抛开了对手，天地之间，唯她一人。
没有什么花哨的动作，她手中的伞已经凶狠地刺了出去，直逼要害，毫不手软地刺了过去。她整个人似乎已经变成了一把剑。
然而穆显就像看待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轻松地抬剑将这来势汹汹的一剑轻轻格挡开。
“徒具其形。”他说道。
李空空剑锋一转，又向他攻去。
腾挪格斗的速度，天下也少有人是李空空的对手。在这样近的距离，穆显无论如何是躲避不及的。
穆显的剑却如有神助地又挡开了她一剑。
其实早该想明白，在剑法上，李空空的造诣差了他一个境界。这一个境界的差距，并不是下定决心就能追上的。
李空空心里已经明白了，为什么当初李素娴不肯将乱红飞花剑传授给自己。
所以才恨穆显，师父到最后也还惦记着他。
“不要和你师兄为难啊。”这样的话李素娴说过许多。
这一瞬间，李空空想到了很多。
“让你看看吧，你一心想要继承的剑法。”
穆显的声音带着淡淡地笑意，好像很多年前那个少年，从师父那里学来了几招剑法，只想一招一式比划给她看。
李空空的意识有些恍惚。
这一剑当胸而过，她竟然没有感到意外。
过往的回忆在这短暂的时间里窜过她的脑海，一生仿佛就此终结。
她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明白。然而，最终还是静静地闭上眼，什么话也不想说，静静地感受血液流失的眩晕感。
穆显，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乱红飞花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