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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四十七章 ...

  •   伊昔笑过一会儿后,也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只见她抬手揉了揉额角,继而浅浅的呵出一口气来,那模样竟像是压抑了许久的疲惫在陡然间被释放之后,那一瞬间的松懈。

      阿夜见此,忍不住皱了皱眉:“你怎么了?”

      “恩?”伊昔抬头看他,神情不解。

      “你很累?”阿夜问得直截了当,语气更是趋向于肯定。

      听到他的话,伊昔不自觉地抬手揉了揉眉心:“恩,有点……”

      阿夜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是否……是修炼太辛苦了?”

      “唔,那倒没有,毕竟以前相处了这么多年,金阙也很清楚我的性子,所以在修炼一事上并没有太过急进的逼迫于我,只是……”她顿了顿,“到底经历了这许多事,有些东西,终究是回不去的了。”

      “你指的是什么?”

      “我和金阙,我们……回不去了。”她说得感慨,但阿夜却并没有完全听懂。

      “自从恢复记忆以来,这里……”伊昔抬手按向自己的胸口,“总是有些空空落落的感觉,除了和金阙相处的点点滴滴外,其他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或者模糊不清了,包括那十几万年间在凡界的记忆。我能够很清晰地记得,自己在那期间遇见过什么人,碰到过什么事,可我总觉得,它们似乎并不完整,总缺了一些,一些……”

      她紧紧地蹙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放弃了想要去形容那种感觉的想法,转而继续道:“所以我知道,他一定是瞒了我些什么的,因为一些我不知道的原因。可他那个人,如果真的有心要隐瞒些什么不愿意说的话,那是任何人都拿他没辙的,所以我一直在等,我在等他亲口将那些事情告诉我知道的那一天。”

      “正因如此,后来每次和他独处时,自然就总免不了会抱着一些期望,期望他今天能和我说些什么……”她转过头对着阿夜笑起来,“可他却一次又一次的让我失望,既然大家各怀心思,又怎么可能再像从前那样,完全毫无芥蒂的相处?”

      阿夜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神情专注的侧耳倾听着,此时见伊昔停下不再往下说后,也不急着开口搭腔,只继续维持着左手撑头的姿势,搭在椅子扶手上的右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击着,发出一声声轻微的“哒哒”声,在这突然安静下来的屋内,显得尤为清晰和突兀。

      过了许久,只听他神色淡淡的开口道:“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是当真能够永远一成不变的,即使是这天地,也做不到。”

      既不附和,也不安慰,平淡到几乎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语气,倒是让伊昔一扫先前满脸的深重之色,一双睁得大大的眼睛顿时盛满了盈盈笑意,亮灿灿地瞅着他。

      “哦,所以……你也是么?”她学着他的样子,偏头撑着脑袋笑问。

      阿夜挑眉看向她。

      伊昔眨眨眼睛,笑得很有些俏皮的味道:“我真的很好奇,这十几天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居然能让曾经那个除了师父以外,对其他任何东西都漠不关心的你,改变了如此之多?”

      “有吗?”阿夜笑问。

      伊昔突然收了笑,一脸严肃状地点头道:“有!”

      谁知刚一答完,就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那满脸硬装出来的正经之态也就顿时荡然无存了。

      她回忆般地道:“以前的那个阿夜虽然也很强,但始终都是个温柔体贴的温润男子,至少……他不会有你如今身上这等慑人的气势。”

      阿夜继续用一种不置可否的神情瞧着她。

      “在我的印象里,要养成这样凛然的王者气势,绝非一朝一夕可以促就的事,所以觉得你的转变实在是……”伊昔低低地笑了笑,“令人吃惊,也十分的不解。”

      “有些事情,一旦到了别无选择的地步,那么改变就是必然,那不是用一般规律所能够解释得清楚的。”阿夜勾着唇角,闭眼平静道。

      “哦……”故意拖长了的尾音,到了末尾处又悄悄上扬起一个细小的弧度。

      阿夜转头笑睨她一眼:“你可知,我是怎么会从一个妖界白罹鸦族的少君,成为天界仙子的高徒的?”

      伊昔倒是十分大方地点头承认道:“知道啊,在来这里之前就听了不少关于你的闲话了,而且不止是你,基本上把你家从你老爹起,再到你哥哥,然后是你,你们这一家子三代族长之间的各种关系纠葛,统统都八了一遍。”

      “其实……”她眼神有些闪烁地瞥了阿夜一眼,而后耸了耸肩,“关于你家这些事儿,整个六界不知道的好像还真不多。”

      闻言,阿夜的脸上倒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相反竟还有几分处之泰然的自若之色,只听他颔首笑言:“不错,这本就是个……不是秘密的秘密了。”

      “那你又可知,我后来为什么会答应长老们回族继任族长之位?”

      伊昔用力摇头。

      阿夜莞尔一笑,仰头看着头顶的雕花木梁,缓声道:“我的童年若是比起旁人来,过得不算太顺遂,资质驽钝、母亲早逝、又不讨亲生父亲的欢心,后母虽然未曾为难于我,但却是采取不闻不问,彻底无视的态度……要说在那个晦暗的童年中,还有什么值得留恋和怀念的,怕也只有母亲在身边的那一千年,和后来有哥哥曲戈陪伴的日子了。”

      “那时的我不仅体质羸弱,血统也不纯,每天低头看见自己那一身杂乱的灰羽就自卑的连房门都不敢出,成日里窝在屋中的小榻上,除了奉命每天来给我喂食的婢女外,大家几乎都已经不记得族中还有我这个少君的存在。直到有一天早晨,我病恹恹的从睡梦里醒来时,突然发现屋里多了个人,不是平时常来给我送吃食的那个傲气婢女,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凡人七八岁模样的小男孩。”

      听到这里,伊昔立马两眼发光的开始调整坐姿,全然一副正襟危坐准备听故事的模样。

      阿夜好笑地撇了她一眼,原本打算长话短说的神情也稍稍一顿,低头又仔细想了片刻后,才开口道:“因为不受父亲重视,所以即使回到族里后,我也没被第一时间引荐给族中的各位长辈,大家虽然普遍都知道我的存在,但却没有一个人对我有兴趣,于是就造成了我对族中除了父亲和送饭婢女以外的任何人,基本都认不出究竟谁是谁。”

      “但我很快就知道了他是谁,这就是我一直以来只闻其名却从未见其人的,我同父异母的哥哥曲戈。我不明白他来我这儿的目的,因为平时被欺负惯了便习惯性的以为,不外乎也就是来冷嘲热讽一下我这个没用的弟弟罢了,可是这回,我却猜错了。”

      “哥哥他不仅丝毫不嫌弃我二人之间悬殊的血统差别,反而十分温和的将我抱在怀里,一声一声亲切的唤我‘弟弟’。而且从那以后,他也时常会来陪我说话、陪我玩儿,偶然撞见那送饭的婢女欺负我,还会厉声将她喝退。彼时的我,还没有能力开口应他些什么,所以除了他主动开口同我说一些平时遇到的趣事外,大多数时候都是两个人一起沉默。”

      阿夜脸上渐渐地显出些许追忆的神色:“每当此时,哥哥他总是会紧紧地抿着唇,一遍又一遍的替我梳理身上的羽毛,脸上的表情也像个小大人似地凝重而深沉。那时我就一直在奇怪,哥哥他明明那么优秀,可为什么看起来却从来都是不开心的,我很想问问他,但遗憾的是,还没等我有机会开口问一问他,后来就出了那样的事……”

      “那几个掳走我的妖,在发现我是个连人形都化不了的病秧子后,就嫌我碍事的随手弃在了路边,是师父正巧路过将我救了回去,还不介意我差劲的资质,十分耐心的教我法术,所以这世上,除了母亲和哥哥外,师父她是我永生也无法忘记的恩人。”

      “那你怎么会舍得离开你师父,回这里……”伊昔听得入神,愣愣地问。

      阿夜笑了笑,未等她说完就已先答道:“因为哥哥他私下里曾经亲自来见过我一面,直到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他早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怀疑过自己的身世了,只是碍于自己的母亲一直都不敢亲口询问,所以后来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才能没有丝毫惊讶的走得那么平静。”

      “他来见我时曾说,不管我心里究竟有多怨,可我始终是白罹鸦族唯一拥有继承权的正统少君,这点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改变的。而白罹鸦族现有的局面,是他和父亲一手打下的,他不想这一切因为他的离去而就此毁掉。更何况这些年来,他一直觉得自己和母亲是愧对了父亲的,既然他如今已无可能再尊崇父亲的遗愿好好守护白罹鸦族,那至少,他希望能替族人们迎回真正的少君,也算是尽了最后一点绵薄之力了。”

      “至于师父……”阿夜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听上去竟似有些有气无力,“我不知道她是否已经因为那次意外看出了我的心意,但她既然不想我留在她身边,那我自然是要自觉些的……”

      “什么?”伊昔听得一头雾水,“哪次意外?”

      阿夜没有答她,只旁若无人的继续道:“也许真如阿依所说,我对师父的感情,实在是有些复杂,那里头参杂了太多其他的东西,所以这样不纯粹的爱,师父她是不会要的。”

      说到这里,他又低低笑了一声:“可只有我自己知道,那里头的真心,是绝对,绝对不比她对苍狄少的……”

      抬眼见伊昔满脸迷茫之色地看着自己,就知道她肯定没听懂,他淡淡一笑,却不再开口解释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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