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已惘然》时德常悦

9、第 9 章

　　江亦臣的秘书在前面引路，把孟骄阳带进电梯。
　　她尽可能地挺直腰板转身面向大堂，想无视，可是仍无法自欺欺人，电梯门要关上的那一瞬间，她远远地似乎还可以感受到大堂那些人投射过来的异样目光。
　　这是一部室外电梯，通体都是由特制的玻璃制成。只是短短的几秒钟，那些熟悉的或不熟悉的建筑就被一一踩在脚下，变成火柴盒一般的大小。孟骄阳透过洁净如透明的玻璃向外望去，恍惚间有一种漫步在云端的错觉，只可惜，前一秒是在飘然的云上，而下一秒不知道是不是就要跌进无底的深渊。
　　电梯一直在不断地上升，眼前的景物离她原来越远，汽车也小得好像蚂蚁，在这个繁忙的城市间穿梭。电梯越升越高，孟骄阳的腿开始忍不住发抖，连冷汗都冒了出来，她紧紧地抓住电梯内的扶手，慢慢收回了目光，她不知道原来自己也有恐高症的，那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无助感强烈地刺激着她，让她的内心顿时涌起巨大的恐惧。
　　“请问，还要多长时间？”孟骄阳终于忍不住开口。
　　没等秘书回答，电梯稍稍地顿了一下，便停住了。秘书干脆就没有回答，只是略一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孟小姐，到了，您请。”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甚至对孟骄阳苍白的脸色都视若无睹，秘书一副礼貌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
　　孟骄阳她真的管不了那么多了，电梯刚一停下，她便如获大赦，脚步带着明显的仓皇，逃一般地奔出去。
　　她平复了一下呼吸，转头一看，出乎她的意料，江奕臣的秘书并没有跟出电梯，他摆出了一种“恕不远送”的架势，站在电梯门边缘，做着象征性的指引，
　　“孟小姐，前面那道门就是江总的办公室，稍后我会派人送茶水过来，请您稍等。”
　　说完，也不等孟骄阳反应，就关上了电梯门。
　　孟骄阳不由得苦笑，在这些下属眼里，自己真成了纠缠上门的无耻女人了，任何人都可以给她脸色看，算了，管他们呢，清者自清，每走一步都要在乎别人的眼光那岂不是要累死，想到这里，她心里舒快了许多。
　　这里是江奕臣的专用办公楼层，整个走廊只有一扇双开木门正面着电梯。通体全黑的大门没有一丝花纹，明晃晃的灯光打在漆黑的木门上，泛出幽暗森冷的光泽。门很高，几乎直达天花板，不用碰触，孟骄阳就能感觉它的沉重，就好像打开它，将会通向一个她无法掌控的世界。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里面无人应声，她心里暗想：江奕臣开会去了，这里是他的办公室，那里面现在应该是没有人了，那她是在外面等还是进去呢？
　　心里还在犹豫，手却鬼使神差地伸向那扇门，全力之下，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它的沉重。等她侧身闪进去，看清里面的全貌，一时间惊得合不拢嘴巴。
　　她从来没看过如此大的办公室，即使是在电视上。室内整体冷色装饰风格，三面皆是落地的玻璃窗，居高临下，将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都尽收眼底。
　　刺目的阳光照进来，打在那些价值不菲的桌椅上，却丝毫暖化不了这满室的冰冷线条。脚踩在厚厚的纯毛地毯上，落地无声，在这个静谧的空间里，她只闻得自己的呼吸与心跳。
　　孟骄阳渐渐放开了胆子，四处走动起来。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好像闯入了一个人的私人领地，这里的一切都有江奕臣的痕迹，甚至空气中都漂浮着他的气息。她被这种陌生却印象深刻的气息紧紧环绕，挥之不去。这是一种莫名说不出的感觉，带着些无措与慌张。
　　她的手轻轻抚过漆黑发亮的办公桌的边缘，桌上摆满了文件，繁多却又很整齐，倏地，江奕臣那张棱角分明，不苟言笑的面孔从脑海中闪过，她忍不住想，不知道那张面孔的主人在看文件时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下一秒，她的目光被桌子上摆着一个东西吸引，在众多的文件中，它是如此的惹人注意，仿佛是主人在匆忙中随手将它丢在桌上，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反射出金属特有的炫目光芒，她不由自主地将它拿在手里，轻轻抚摸。
　　“我都和你说了奕臣不在，你怎么不信！”
　　几乎就在同时，办公室的门被突然推开，伴随着声音，一男一女走了进来，手里的东西想放回去已经来不及，孟骄阳一慌，来不及思考，就把那个东西握在了手里，放在身后。
　　“不在，我就等他回来！”孔燕妮的声音高高扬起，带着一丝蛮横与骄纵。说话的同时，她看到孟骄阳站在江亦臣的办公桌前，一双美目瞬间瞪起，里面透出惊愕与难以置信。
　　旁边的男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也是明显地一怔。
　　“你是谁？”孔燕妮咄咄问道。
　　孟骄阳有些错愕，她不知道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但可以随意进出江奕臣的办公室，必是有来头的，她并不惧怕什么，却也不想惹事，她目光清朗地回视着两人，
　　“是江先生让我在这里等他的。”她坦然地答道。
　　“奕臣让你在这里等他？”孔燕妮眼睛微微眯起，带着强烈的怀疑，上下打量着孟骄阳，显然并不相信她的话。
　　孟骄阳从心里抗拒这种目光，好像一夜之间自己就成了众人厌恶的对象，而这一切的原点都源自一个人-----江奕臣。
　　“如果你们有事找江先生，那我先走了。”孟骄阳看看两人，有种不好的预感，接下来也许会有很麻烦的事情发生。她也不想去解释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也不想和他们牵扯上任何关系，一个江奕臣她就已经招架不住了。她承认，自己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没有精力去应付那些是是非非，而且，现在眼前究竟是什么情况她都搞不清楚。
　　“慢！”谁知，孔燕妮却柔荑一抬，娇艳的丹蔻在孟骄阳的眼前划出一道亮丽的弧线停在她的面前。
　　“怎么这么着急走呢，既然亦臣让你在这里等他，那你就等好了，别客气了。”孔燕妮竟然开口挽留，这的确出乎她的意料。她虽然不是聪明人，可也还是听得出，这个女人话里话外，虽不刻意，却流露出女主人的口吻。
　　孟骄阳心里特别别扭，本来自己是问心无愧地，结果话被孔燕妮这么一呼一喝，她如果硬是要离开倒显得有些心虚，不那么光明正大似的，反倒不好坚持了。
　　看出来孟骄阳的焦躁不安，孔燕妮的眼睛里荡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她走到江奕臣的办公桌前，随手就拿起上面的相框，照片里的江奕臣依旧是表情冷峻没有笑容，她漫不经心地用手指搽拭着，流露出若有似无的亲昵。
　　“还没请教小姐贵姓？”孔燕妮有着一副好听的嗓音。
　　“我叫孟骄阳。”孟骄阳坦然回答道。
　　“哦，那你和亦臣是朋友？”
　　“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这样说尽管有些匪夷所思，恐怕也很难让眼前的两个人相信，但她认为这是事实。
　　果然，听她这么说，孔燕妮笑了起来，就像是孟骄阳刚刚说了一个笑话。她放下相框，走到孟骄阳跟前，
　　“孟小姐真会说笑，你和亦臣没有关系？那你为什么会在他的办公室呢？这里，平常人是不允许进入的。”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她把“平常人”这三个字说得很重，说完，若有似无地瞟了孟骄阳一眼。
　　听到孔燕妮的话，旁边的男人也看了过来，目光中带着审视。
　　孟骄阳感觉到两个人的眼神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等着她的回答，是啊，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她真的是和江奕臣没有一丝丁点的关系，她出现在这里也纯属偶然，却并不是解释不清的，她是有原因的，可是那些背后的原因需要和这些她不认识的人解释吗，就只为了消除他们的疑问。
　　“我来找江先生是有私人原因的。”她还是决定不想解释，所以话说得也很隐晦。
　　“私人原因，孟小姐和亦臣？”听完她的话，孔燕妮的细眉倏地挑起，她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孟骄阳，从头到脚。
　　孟骄阳厌恶这样的目光，脸上不受控制地涌起一阵热辣。
　　“我还是离开吧，我和江先生的事情以后再说。”孟骄阳忍不住了，事情好像一步步朝着她把控不住的方向发展，最好就是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站住！”谁知，孔燕妮的口气突然凌厉起来。
　　孟骄阳不听她的，执意朝门的方向走去。
　　孔燕妮哪里肯这样放过她，她紧跟过去，一把拽住孟骄阳。
　　“我说让你站住！我还没问完话！”方才的礼貌客气已不复存在，娇媚动人的脸上浮上几分狰狞。
　　孟骄阳不肯就范，有些挣扎，哪知孔燕妮拽得更紧了，细长的指甲几乎扣进她的皮肤，她的眼底瞬时微润。
　　“住手吧，燕妮，如果亦臣回来看到成什么样子！”一旁一直在沉默的男人见状终于开口。
　　可是孔燕妮充耳不闻，仍然拉着孟骄阳不撒手，那个男人见状赶紧上前，试图拉开她。
　　他这一拉反而更激怒了孔燕妮，更加大了手劲儿，孟娇阳敌不过，步步后退，却始终摆脱不了她的纠缠。
　　“你走开！”孔燕妮大声地喝向那个男人，不甘心就这么放手。
　　三人一时间纠缠在一起，孟骄阳一直以来身体就比较疲惫，经不住这样的折腾，渐渐就是去了力气，可越是这样，孔燕妮就越不撒手，一直把孟骄阳逼到了墙角，男人见状知道生拉硬拽肯定会弄伤两个人，就只得把孟骄阳护在身前，试图将孔燕妮隔开。
　　“你们在做什么？！！”江奕臣低沉的声音倏地在门边响起，他沉着脸看着办公室内纠缠的三个人，当他的目光扫到被那个男人护在身前的孟骄阳时，眼神骤然一厉，仿佛暴风雨即刻来临，阴沉至极。
　　孟骄阳的心里“咯噔”一抖，脸色好像身后的壁纸，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