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荼恋》悠的弦

2、张晓岺的第一个初中学校

　　“张晓岑！”胡羽军叫了一声正在上楼梯的男孩子。因为有前车之鉴，张晓岺知道是叫他的就回头一看，见一个浓眉大眼的男孩子两步三步跨上来，俩人一对眼，张晓岺确定是叫他的，就说：“是岺不是岑！”俩人走到同一个宿舍门口，胡羽军说：“我跟你是对床，你来时候不记得我啊？你妈妈还跟我姑姑说话了。”“哦，没太注意。”

　　胡羽军开始下课找张晓岺玩，吃饭跟张晓岺一块，连体育课排队都尽量靠近他。张晓岺从来不是合群的孩子，但胡羽军找着来做朋友的，他也自然不会忸怩，他也把零食给胡羽军吃，跟胡羽军说话最多。胡羽军在张晓岺眼中被划分到高个子那群了去的，而这群高个子往往都坐在最后两排，还以捣乱找事儿的居多，学习也不好。胡羽军果然也是个捣蛋的主儿，就跟体育老师关系好，还有怕点儿班主任，其它老师都对他头疼不已。但是他数学非常好，明明看上去不爱学，数学一考就是100、99的，老师在黑板上偶尔出的奥林匹克竞赛的题，他也抢着答。数学老师就是班主任，所以倒是挺喜欢他，给了他个副班长当，希望借此他能有点儿集体感。正班长是个大眼睛白皮肤头发褐色的女孩，聪明伶俐成绩好，是众老师眼中品学兼优的模范学生。

　　“胡羽军，你管管纪律好吗？”正班长的声音试图从第二排飘到最后一排，人仍是低着头手快速的抄写着课文。教室后部仍然是轰轰杂闹。胡羽军更上劲似的怪笑两声，引得全班人都窃笑。张晓岺也往后面盯了胡羽军一眼，胡羽军正好收到对着他嬉皮笑脸。正班长忍无可忍的站起来面对后方，凛然的说：“胡羽军，你是副班长，能管管纪律吗？”“我又不是纪律委员！”“可是是你闹得！”正班长气冲冲的坐下，拿着笔定在本子上等着回音。这时执勤老师的脑袋在门上的玻璃外晃着看里面，胡羽军这小子马上就吼了一句：“都别说话了！”。班里人是怕他的，前面的小声说话的乖学生立马住嘴，而后面胡羽军的哥们看到老师查也暂时消停了，正班长会心的不自然的笑笑，继续写字。张晓岺鄙视的又瞪了胡羽军一眼。

　　应了物以类聚这说法，教学楼前面的旗杆地带成了胡羽军为首调皮捣蛋的张扬的学生聚集地。全校排名前十的几个帅哥也都在此，所以，每当大课间或者晚饭后，这成了学校一景，小女孩们站在走廊里栏杆前，时不时的望向他们。胡羽军以最亲近张晓岺的状态始终围绕他周围，张晓岺也不知为何，理由可能是自己是他的临床，可是他那边还有临床啊，也不见关系这么近。自己学习一般，人缘又不好。总之他很感谢胡羽军跟他做朋友，很维护这个朋友。任由胡羽军把他圈去那个聚集地，跟一群看起来随时会惹事打架的人们混迹。从楼上经常可以看到胡羽军站在台阶上搂着张晓岺的脖子，把脸凑过去说话，他那群朋友也渐渐跟张晓岺互动，一开始他们认为这是一个不爱说话的胡羽军喜欢的跟班的，直到胡羽军为了张晓岺打架那次改变了看法。

　　那是吃过晚饭上晚自习前，一个和胡羽军比较对立的男生骂了张晓岺娘娘腔，非常认真的讽刺，张晓岺还没怎么着胡羽军火了，这小子一脚给人踹趴下，那男生也不是吃素的，马上俩人滚做一团，张晓岺冲在那群人前面拉架，那个男生出手狠极了，越打越兴奋的内种，张晓岺看他连打胡羽军两拳占了上风，张晓岺急了，不拉架了，开始拿他那一比就轻飘飘的拳头使劲打那个男生。胡羽军觉出张晓岺进来添乱，生怕那男生打着他，就全力遏制那男生。这场架把老师主任都找来了，仨人都靠墙站在办公室里了，旁边还有几个胡羽军的兄弟要和他一同患难。

　　“老师，能别叫张晓岺的家长吗？他妈最近离婚，正麻烦呢。”胡羽军顶着万紫千红的脸向主任要求。主任其实和他关系不错，但事情出了，他生气道：“谁让你说话呢？张晓岺你是怎么回事？谁先动手的？”胡羽军抢着说：“老师和张晓岺没关系，他先骂张晓岺的！” 主任的双下巴不爽的抖动了一下，差点没一巴掌呼过去：“你闭嘴！他骂张晓岺跟你有什么关系？没让你说话！一会儿再办你！”张晓岺逮到说话的机会并不慌张的说：“是那个人先骂的我，胡羽军打架是打抱不平的，真的老师，你处罚我吧。”那个男生急了：“你要是好为什么骂你！”胡羽军马上冲他瞪眼。 “也没让你说话！我现在一个个问，谁插嘴就叫家长来说!”两节课后，仨人都被要求写处分申请书。胡羽军求了半天主任，结果都没叫家长，但是影响重大，要做处分在校会上通报批评。

　　主任说胡羽军那帮子，小心点儿别老混在一块，一惹事儿就往死里办。

　　一晚上没上晚自习，胡羽军他们跟着人潮往宿舍里走，竟还商计着待会去宿舍围那男生，被张晓岺听了后，求说了半天，胡羽军才息事宁人。

　　从这以后，人们都知道，胡羽军很重视张晓岺。张晓岺也更加觉得胡羽军很真心够意思，便开始跟胡羽军更加热络起来，无话不说，就像跟他妈一块时一样。

　　上体育课自由休息时候，胡羽军携张晓岺和班里近的几个男生在双杠那块玩耍闲聊。正班长鲁熙和几个女生来到他们旁边的树荫下坐着，几个女生窃窃说着笑着。一个叫刘廷伟的男生低声说：“你们看内女的们！”那几个人闻声望去，张晓岺也看过去以为有什么新奇的，刘廷伟马上解说：“胸罩带子都看出来了！”几个人嘻嘻呵呵的议论一番，惹得女孩们扭过头一阵奇怪。张晓岺对这些话题很没有兴趣，胡羽军笑了两声开始玩双杠。他拍拍张晓岺，把注意力拍过来后，跟表演似的开始拄着胳膊把身体撑起来，想要一个侧身坐到靠单杠站着的张晓岺旁边，他做了一个夸张的吸气的表情把张晓岺逗乐了，哈哈笑了两声，这一笑不要紧，胡羽军竟然一出溜，摔了个“头朝地”！张晓岺瞬时吓了一跳，鲁熙的也大叫一声疾跑过来：“哎呀，刘廷伟赶紧去医务室！”跟胡羽军差不多高的刘廷伟想要背起他来，却不敢使劲翻他，最后和另一个大个合力抬起胡羽军向医务室去，胡羽军手捂着脸，分不清哪的血顺着手缝溢出来，张晓岺和鲁熙颠颠儿的跟着小跑。体育老师也从远处向他们跑来。

　　张晓岺担心的一直看着他，胡羽军肿着一个猪头嘴，医生用棉球一点点擦着混在上面的土，胡羽军疼的直呜呜，还摆着手跟人们说没事，尤其是对张晓岺。鲁熙急的越俎代庖直问张晓岺怎么搞的？张晓岺实在无心搭理她的过问。鲁熙只能急呼呼看着医生手里的脏了的棉球。胡羽军他姑得到老师通知后派人把他从医务室接走了，第二天也是周末了。张晓岺在宿舍里躺着，就着楼道里过来的暗光，盯了会儿一旁的空当当的床铺，决定第二天出了学校去看胡羽军。

　　第二天张晓岺跟班主任说明理由，并不难的就要到了胡羽军家里号码。张晓岺拎着专门盛脏衣服的袋子在校门口等来了一个30多岁的男人，叫他“亮叔”，这个男人是张晓燕经常一块玩麻将的朋友，亮叔接过袋子，揽着张晓岺往一辆桑塔纳走去，张晓岺好像出狱一样跑两步自己打开前门坐上去了。亮叔直接把送去姥姥家，姥姥招呼两人吃午饭，亮叔说还有地方要去，不吃了。张晓岺问他妈妈什么时候回来，他说可能晚上。

　　张晓岺要去给胡羽军他家打电话，姥姥知道说人家都吃饭呢，吃完了再打。吃完饭后，张晓岺拨通了电话，说是胡羽军同学，不一会儿，胡羽军含糊不清的“喂”了一声。“喂，我是张晓岺。你好点儿了吗”那头发出来的声音透着喜悦：“哎~张晓岺！早没事了，本来就没事，学校太夸张了，还叫家长。”“你都不知道当时多吓人，你又不是小学生了，玩一下都能摔着。” 那头顿了一下说到：“其实没事儿。”“胡羽军我想去看看你行吗？”“…哎呀，不用，又不是病了…行，你找我玩来吧”“恩，行，你什么时候有空？你家在新城小区哪儿啊？”“你今天下午能来吗？”“恩，行。”那头又问“你家在哪儿呢我接你去！”张晓岺急了说他：“看玩笑呐，我骑车去。”

　　张晓岺骑车进了新城小区两层小楼那一片，胡羽军在窗户里看到他，推开叫一声，张晓岺看到后，推着车子倒了倒就来到一处院子里，胡羽军迎出来，撅着个嘴。

　　张晓岺一见他内样身不由己的笑出声来，又看到胡羽军高高的个子却挂着满是小熊的睡衣，笑声延续了。胡羽军被他笑得很烦恼，捞过张晓岺的脖子来往怀里憋，道：“你真没良心啊，还笑还笑！”说着就往屋里带，：“哎呀你就穿这双”“这是女式的，不。”“哎呀没有别的”

　　张晓岺被带到二楼胡羽军的房间，这是一个整洁的房间。床上铺着洋气的灰色床单，床头铺着一块灰绒地毯，角落矮桌上摆着一台索尼的唱碟机。床头柜上摆着一溜儿盒的磁带，张信哲的、周华健的，枕边扔着一个银白色索尼的随声听，白色耳机的线随意扭曲着。“你房间挺干净的啊！”张晓岺说道。“我姑总是说我，不敢不干净啊。”“诶，你爱听谁的歌？”张晓岺看着他那摆放整齐的一摞子磁带，“你看看去吧，里面差不多我都喜欢。”说着把不知什么时候拿来的可口可乐递给张晓岺：“喝点水吧。”

　　张晓岺坐在那张灰色的大床上听随身听，腿上搁着本《七龙珠》漫画，耳机里范晓萱的《雪人》在安静的空气中隐约可闻。跟在学校不一样，他们此时都不知道说什么，有些许尴尬。此时天色已显阴沉，胡羽军靠在床头，用遥控器翻着台，画面无声跳转到中央8台，唐僧蹦出来念着咒，胡羽军捅了张晓岺胳膊一下，道：“快看吧，演《西游记》呢！”俩人看了两集《西游记》。

　　不知不觉窗外的世界均匀的被撒上一层雪。张晓岺那看了看天色说：“胡羽军，我得走了，待会儿就回不去了。”胡羽军从床上蹦下来光脚走到窗户看着，想了想什么，商量着问张晓岺：“晓岺，要不你今天在这儿吧。”未等张晓岺说话，那边接着说：“天都快黑了，这雪不等你到家就下大了，你车子那么重，不好走…我星期一不一定去学校，得在家里呆一段时间”“我妈今天晚上回家，见不到我啊。”“明天不是还有一天吗？你看我都这样啦，家里就我一人，晚上也就我一人。行吗？”“…”“给你家里打个电话，好好说说。”胡羽军快用“求”得语气了。张晓岺必定不是女孩子，姥姥姥爷并没有对他要求苛刻到不许在同学家留宿。看看张晓燕也知道这肯定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闲的时候能一星期看张晓岺3回，谈不上多日不见的。张晓岺在看看外面，说“行，我得去下面把车子推了。”胡羽军乐的咧开嘴就笑，又疼住嘴了：“你别动，让保姆推就行了。”然后在门口冲下面喊了嗓子：“娟姨！你把我同学的车子推到车库里去吧！他今天不走了！”

　　客厅，张晓岺举着电话，跟家里人交待了一会子，挂掉后跟胡羽军示意通过。胡羽军在电视柜里翻找着西游记的VCD，想要找到接着下午电视放的那集。没等看完，保姆就叫他们到餐厅吃饭。胡羽军因为那伤残的嘴巴，只能拿着一支小勺子，一点点吃着拌了肉丝和碎鸡蛋的粥，边问张晓岺：“这些菜你喜欢吃吗？”张晓岺忙点头：“恩，行啊…你姑姑晚上不回来吗？”“应该不回来，他们很忙……”在学校时胡羽军向张晓岺提到过，他父母在他小学四年级时出车祸去世，便跟着姑姑，他还有一个姐姐，姑姑的女儿，在美国读大学。

　　来了一下午，张晓岺放开点儿了，晚饭后，俩人说笑着上去二楼房间。胡羽军四处搜罗来了零食饮料和水果，摊在桌子上嘱咐张晓岺想吃什么就吃。他们坐在地板的垫子上看书，胡羽军有很多日本漫画书《圣斗士》《七龙珠》《灌篮高手》，还有名著小说，被整齐的摆列着，像书店里书架上的。看到张晓岺对书柜比较有兴趣，胡羽军便打开书柜向他介绍。

　　张晓岺指着一个银皮的厚本子问：“这是相册吗？”

　　“恩，…你看吗？”

　　张晓岺马上想到胡羽军去世的父母，这要是他们一家的照片，那胡羽军又要触景伤情。想要马上谢绝，还不等说，胡羽军已经翻开到一张照片，上面是3个人站在海边，显然那个比女人高出一个头的男人是胡羽军的爸爸，小胡羽军戴着黄色太阳帽，被爸爸妈妈很周到的护在中间，他们笑得很开心。“你妈妈真漂亮！”张晓岺说。“我妈好看是公认的，但是，最后脸上的皮都没了……”张晓岺拍拍胡羽军肩膀老气的说：“别想了，人都要离开，就是时间不一样而已，天上的一天顶地上一年，等我们老了死了见到他们，他们才等几天…”胡羽军诧异的看着张晓岺，一时无语，得抬起手揉揉那毛发细软的脑袋“你还挺迷信的啊！…”

　　张晓岺看相册旁beyond的CD盒，说：“你也喜欢beyond！我特别喜欢听他们的《海阔天空》！”说罢马上又想到黄家驹在几个月前去世了这事，转回头一看胡羽军，看到这小子竟然一脸的眼泪，有点儿不知所措：“你别哭了，别哭了。” 胡羽军撅着嘴喃喃道：“我特别喜欢黄家驹…”张晓岺到厕所拿了卫生纸来，揪下一段塞到他手里，胡羽军拿纸绕着他肿痛的嘴巴摸了摸泪，不哭了，又说：“我特别想我妈，特别想我爸，这句话我只跟你说过。”

　　张晓岺心里说胡羽军是大人们口中“没休下”的孩子，他要对他更好一些，更应该帮助他。想想总是胡羽军找着跟他一块儿玩，他觉得自己很讨厌，他应该主动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