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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

  •   忙关了窗,看看无处下脚的地面,朱巧真万般无奈的眼光落在了衣柜外面的一截棉被上。她忙捡着能插脚的地,移过去开了灯。换好鞋子的李志从门口探头看了看,无半点惊慌的退出去给自己倒水喝了。

      打开了柜门,朱静雅蜷缩在里头,双手紧紧揪着盖在身上的棉被。很久没剪过的长发凌乱散落盖着半张脸,但仍清晰的看得到泪痕。朱巧真揪心皱眉,转脸看着满地狼藉不自主的叹了口气。

      不知是睡醒还是被这一叹惊醒,朱景雅慢慢睁开眼睛。看到蹲在眼前的姑姑,迅速扫了一眼不堪的屋子。带着闯祸后的异常紧张不安:“姑姑,我错了。我马上收拾,我马上……”惊慌着一骨碌爬出了衣柜。手忙脚乱、紧张兮兮的东抓一把、西抓一把。

      “我去做饭。”朱巧真淡淡的,出去了。

      “早就说叫你把她送精神病院去。下次把房子点了,有你后悔的时候!”朱巧真跨出门的脚还没落地,就听见李志大声嚷嚷着抱怨。

      朱景雅木然的瞥向已经关上的门,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坐在床边笑的凄苦。

      小时候最喜欢做的事情是央求爸爸妈妈带着自己到姑姑家做客。每每来这里,必定是一场其乐融融的家庭演奏会。

      那时候姑姑的眼睛总是透着笑,嘴角也不自觉的勾着。那时候的表弟也完全不是这般尖酸刻薄的怨妇相,总是翻箱倒柜的把好吃的搬家一般搬到她眼前。那时候这个家里还有风趣幽默的男主人,算得上远近闻名的才子。

      姑姑操着二胡,姑丈抵着小提琴,表弟手中一管长笛。三人配合默契的一曲梁祝凄凄艾艾的讲述着千古绝唱的爱情。当年只觉曲调哀伤、幽怨,如今想来蝴蝶并不是谁都能化的,那需要冲天的造化吧!

      到如今淡漠的姑姑,愤世嫉俗的表弟,想想自己又何尝是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小歪辫姑娘呢!朱景雅嘴角的笑意更浓了,眼底却只有空洞,比窗外漆黑的夜色有过之无不及。

      “你怎么也来这一套?”骆茵扛着背包,一个人走在去图书馆的路上。

      电话那端的尚禛一副嬉皮相:“你现在是名人,这可是我当部长第一次搞活动,你不帮我谁帮我?”

      “有酬劳没啊?”

      “我请你吃饭。”尚禛嘻嘻的接着说:“没准你由此会更红呢!”

      “我是螃蟹。红,说明被煮了。”满不在乎的口气。

      “这次活动可是黎世一老爸公司出钱赞助的,太子爷肯定要莅临现场。他的面子比我大吧!”尚禛使出杀手锏。

      “成交!”

      尚禛本想这招有几分把握,但绝没想到如此干脆。惊的他一时间楞了几秒,没有一丝达成目的的快乐,心底竟抽抽着隐隐失落。等他再张嘴时候,电话那头只剩忙音,他却淡淡的勾起了嘴角。

      她到图书馆似乎从来不是为了学习,除了看些杂书最大的爱好就是东张西望,盯着天花板和窗外寂寥的夜空也能发上好大一会呆。

      旁边角落里嘤嘤的哭泣把骆茵的眼光吸引了去,一个女孩抽搐着,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都是一大颗一大颗的。她身旁另一个女孩子不断伸手去擦拭,也不时的在自己脸上抹一把。看着背对自己的女孩子,骆茵知道她在陪着一起默默流泪。

      女孩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家人、还是自己?骆茵好奇的盯着正收拾书包准备离开的两人。“睡一觉就好了,太阳再升起时候一切都好了。”看着抽泣的背景,骆茵心底默念。“就像景雅一样勇敢!”

      这辈子她见到朱静雅最最伤心、最最痛苦不过就只是那短短半天。

      朱爸爸在朱妈妈过世后,唯一爱好就是垂钓。
      当年刚刚升入初三,一如往常的夏末午后、郁郁葱葱的白杨在太阳下拖着长长的影子。铃声过后,同学们安安静静的等在教室里。但老师迟迟没有来。

      整间教室开始乌烟瘴气,班里的活跃分子满堂跑。欢声笑语正浓时,老师出现了。骆茵清楚记得那是班主任,那天她穿了件粉底碎花连衣裙。

      戛然而止的快乐,闭嘴低头,也不忘斜眼看着那几个倒霉蛋怎么爬到自己的位子。心底不免的兴奋,又捎带幸灾乐祸的小快感。当年看个热闹就能那么快乐。

      “朱静雅你出来下!”班主任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这颗炸弹竟然没有爆,完全出乎大家的预料。接着就是一阵窃窃私语,没有一个不纳闷安安静静的好学生怎么会被逮了出去。骆茵的眼睛盯着门外的两人。

      其实只过了片刻,骆茵觉得好久后朱静雅才进了门。

      看着哭成泪人的朱静雅,骆茵心揪的紧紧的一阵酸疼。“怎么了?”

      朱静雅并没理会,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来。这是她第一次见她哭的撕心裂肺,也是最后一次。骆茵在一旁默默的流泪,轻轻抚着她起伏的后背。两人什么也没说,她没说为什么,她也不问,只是陪着一起掉眼泪。

      其他学生面面相觑,班主任只交代了一声自习也走开了。

      哭累的朱静雅开始收拾书包,骆茵也把书包背在肩上跟着一起走了。
      那天骆茵一直陪在朱静雅身旁,她痛哭一阵、累了,嘤嘤哭一阵子、倦了,默默流泪后睡了。反倒骆茵鼻涕一把、泪一把揽着睡在一旁人的肩膀默默的流泪,这几乎把她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尽了。她的印象里,自己似乎也只是哭了这一回,用掉的纸巾足以吸干这辈子的泪水了。

      第二天一早,骆茵睡眼惺忪的睁开红肿的双眼,就看到亦如平时的朱静雅。她的眼皮比较薄的关系,哭了那么久竟没有红肿的迹象。不像自己。

      跟在朱静雅身后走进教室,大家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两人。小声叨念着什么,不时抬头瞥瞥二人。朱静雅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打开书包,翻开书本。不时微笑着和旁人打招呼。

      那天,骆茵才知道。
      朱爸爸和一伙友人,乘船过了边境的捕鱼区去捕鱼。被友国的边防警察逮到后,竟被活活打死。据说全身上下遍布瘀伤,同去五人,活着回来三人。朱爸爸不幸是那二分之一。

      这是她从其他同学嘴里听来的,朱景雅却从未提过半个字。
      只是骆茵怎么也想不通,垂钓只是爱好,为的只是那份闲适的乐趣。又不是鱼贩子,为什么非要去那鱼多的地方。难道是另一个世界的朱妈妈寂寞了,叫了他去?一切都是冥冥之中。

      她本对天堂半信半疑,为了解自己寂寞之苦就丢下女儿孤零零在世上,她相信这不是天堂里的人该干的事。之后看到朱景雅搬到她嘴里最喜爱的姑姑家,仍旧快乐的穿梭在自己身旁。她相信是朱静雅天堂父母的庇荫。但最后一次见到那个痴痴疯疯的景雅,彻底打破了她对天堂的幻觉和憧憬。

      人死大概真的就飞灰湮灭,她看不到朱静雅的记忆中有他们的影子。

      “叮铃铃”一阵急促的闭馆铃声,让骆茵回过神来,周遭只剩下屈指可数的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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