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国家读档凶案》淮南橘枳

16、血腥塞壬

　　意识回归的瞬间，陆时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臭氧混合着混凝土粉末的味道。

　　他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头痛让他眼前发黑。撞在墙上的记忆还停留在最后一秒，而此刻，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由几件外套铺成的简易“床”上。那件他穿了一路的白色研究服，正盖在他的身上。

　　“醒了？”

　　一个冷静的声音传来。

　　陆时屿挣扎着坐起身，看到了那个自称“钟表匠”的男人。他正蹲在不远处，用一套他从未见过的便携式仪器，监测着车站外围的震动和信号。“你的脑部有轻微震荡，但没有颅内出血。恭喜你，你的头骨比我预估的要硬一些。”

　　陆时屿没有理会他的调侃，目光第一时间投向了房间的另一侧。

　　江语夏躺在叔公江博文的怀里，依旧昏迷不醒。她的脸色因精神力过度透支而苍白如纸，但呼吸平稳，似乎只是沉沉睡去。

　　而江博文，这位刚刚从六十年冰封中苏醒的老人，正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守护着自己的侄孙女。他那宽阔的后背倚靠着冰冷的站台立柱，像一座沉默的山，为怀中的女孩隔绝了世间所有的风雨。他的眼神已经彻底褪去了迷茫与狂躁，只剩下一种经历万千劫难后的、大海般的深邃与平静。

　　看到这一幕，陆时屿那颗因系统崩溃而混乱的心，奇异地安定了下来。

　　“情况怎么样？”他揉着发痛的太阳穴，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很糟。”钟表匠言简意赅，他关闭仪器，站起身，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那场‘阿尔法共鸣’产生的精神能量冲击波，虽然没有物理杀伤力，但它摧毁了以这个车站为中心、半径三公里内所有的精密电子元件。现在，整个新区的地面交通系统、通讯基站和监控网络，全部陷入了瘫痪。”

　　这比单纯的爆炸，后果要严重得多。

　　“上野会知道是我们做的。”陆时屿立刻得出了结论。这种神鬼莫测的手段，就是最清晰的签名。

　　“他已经知道了。”钟表匠的语气愈发凝重，“D京警视厅和R国自卫队的情报安全部门已经将这次事件定性为最高级别的‘非对称恐怖袭击’。十五分钟前，首相官邸下达了紧急封锁令。现在的D京，是一座只许进、不许出的铁笼子。”

　　话音刚落，江语夏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

　　“陆时屿……叔公……”她还有些虚弱，但意识已经清醒。当她看到江博文那张写满了关切的脸时，眼中瞬间涌起一层水雾。

　　“我没事，孩子。”江博文的声音依旧沙哑，却透着一股令人心安的温厚力量。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我们必须在天亮前离开。”钟表匠打断了这短暂的温情时刻，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三人，“自卫队的特种部队已经开始分区域进行地毯式清场，他们的目标，是任何‘无法被科学解释’的现象。换句话说，他们是冲着你们来的。”

　　“上野的人呢？”陆时屿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他们像水下的鲨鱼，混在其中。”钟表匠说，“而且，我刚刚截获到一条【普罗米修斯】内部的最高加密指令。上野派出了他的王牌……一个代号‘塞壬’的使徒，来负责这次追捕。”

　　“塞壬？”江语夏不解地问。

　　“一个怪物。”钟表匠的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忌惮，“组织里关于她的资料极少，只知道她是一个意大利裔的生物学家，也是‘白鸽计划’后期最成功的实验品之一。她的能力……是对你‘回响’的绝对克制。”

　　他看着江语夏，一字一句地说：“她能制造一种‘精神白噪音’。一旦进入她的能力范围，你将失去所有对外界生物场的感知，你的‘回响’会被彻底屏蔽。对你而言，她就是行走的人间‘静默区’。”

　　江语夏的心猛地一沉。她最强大的武器，也是她感知这个世界的独特方式，竟然会被人如此轻易地“关闭”？那样的自己，和一个又聋又瞎的普通人，有什么区别？

　　“所以，我们不能再走地下。”陆时屿迅速地分析着局势，“地下信号复杂，正好给了‘塞壬’最好的掩护。我们必须回到地面，混入最混乱、信息流最庞杂的人群里。只有这样，才能干扰她的锁定。”

　　“可地面已经被封锁了。”

　　“那就为他们……制造一点更大的混乱。”陆时屿的眼中，闪过一丝属于传奇黑客“熵”的、疯狂而骄傲的光芒。他看向钟表匠：“我需要一台能上网的终端，速度越快越好。”

　　半小时后，在钟表匠的带领下，四人穿过一条废弃的维修通道，来到了一家隐藏在歌舞伎町深处、为“守护者”组织提供情报交换的秘密安全屋。

　　这里是一家伪装成古董店的铺子。陆时屿没有片刻耽搁，直接坐到了地下室那台经过超级改装的服务器前。

　　“我需要十分钟。”他头也不回地说，“这十分钟里，D京会乱成一锅粥。这是我们唯一的窗口期。”
　　说完，他的十指，便在键盘上化作了一片风暴。

　　江语夏看着他的背影，那件已经变得灰扑扑的白色研究服，此刻却仿佛披上了一层无形的战甲。这个男人，即便失去了他最信赖的“山海”系统，失去了所有高科技装备，只要给他一根网线，他依旧是这个数据世界的……王。

　　江博文则沉默地检查着房间里的武器。他拿起一把改装过的□□，在手中挽了个刀花，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属于上个世纪战场的、铁血的韵味。他虽然获得了新生，但那被改造过的战斗本能，已经刻入了他的骨髓。

　　钟表匠则递给江语夏一个微型耳机。“戴上它。陆时屿"熵"先生制造的混乱会触发全城警报，我会用这个频道，为你们规避开巡逻最密集的路口。”

　　江语夏点点头，心中却始终萦绕着那个名为“塞壬”的阴影。失去“回响”的感觉，像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

　　十分钟后，陆时屿站起身。

　　“搞定。”他说得云淡风轻。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安全屋外的世界，骤然“沸腾”了！

　　刺耳的警报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消防车、救护车、警车的笛声，交织成一片末日般的交响曲。江语夏口袋里那只最原始的、只能打电话的备用手机，也开始疯狂地涌入各种紧急推送：

　　【D京证券交易所系统崩溃，日经指数瞬间蒸发5%！】

　　【彩虹大桥所有交通信号灯失控，引发史上最严重拥堵！】

　　【警视厅内部数据库被匿名公开，大量机密文件泄露！】

　　【……】

　　陆时屿"熵"，以一种最蛮横、最不讲道理的方式，向这座城市，宣告了他的归来。

　　“走！”

　　钟表匠一声令下，四人如四道影子，迅速地融入了歌舞伎町那片因混乱而变得更加光怪陆离的夜色中。

　　他们穿行在拥挤的人潮和喧嚣的街巷里。江博文走在最前面，他那野兽般的直觉，让他总能提前一步，避开那些神色不对的“路人”。陆时屿和江语夏走在中间，钟表匠则负责殿后。

　　江语夏努力地将自己的“回响”释放出去，试图感知潜藏的危险。然而，这座不夜城里，上千万人的情绪洪流，像一片嘈杂的海洋，让她的感知变得无比迟钝。

　　就在他们即将穿过一条人流量巨大的商业街，到达钟表匠预定的撤离点时——

　　“嗡！”

　　一种奇异的、令人头晕目眩的“静默”，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前一秒，江语夏还能模糊地感知到周围人群的喜怒哀乐。这一秒，她与整个世界的情感链接，仿佛被一把剪刀，齐刷刷地……剪断了。

　　所有生物的“回响”，都消失了。风声、喧闹声、音乐声依旧在耳边，但那个她所熟悉的、由万物情绪构成的内在世界，却变成了一片死寂的、令人恐慌的……真空。

　　她像一个突然失聪的音乐家，整个世界，都失去了最生动的色彩。

　　“塞壬！”江语夏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抓住陆时屿的手臂，才勉强站稳。

　　陆时屿心中一凛，立刻将她护在身后，同时对耳机低吼：“我们暴露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在他们前方不远处的人群里，一个穿着洛丽塔洋裙、打着一把蕾丝阳伞的年轻女孩，缓缓地转过身。

　　她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金发碧眼，像个精致的洋娃娃。她的脸上，带着一丝天真而残忍的微笑，碧色的眼眸里，却没有丝毫属于人类的情感。

　　她就是“塞壬”。

　　她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抬起了手。

　　瞬间，江语夏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无数根钢针刺入，剧烈的、无法形容的痛苦，让她发出一声闷哼，险些跪倒在地。那是一种精神层面的“声波攻击”，无形，却致命！

　　“找死！”

　　江博文发出一声怒吼，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不退反进，迎着那股无形的精神压力，向塞壬猛冲过去！

　　然而，从街道的两侧，数名穿着普通游客衣服，但眼神却异常冷酷的【普罗米修斯】私兵，同时拔出了藏在衣下的脉冲手枪，交叉的火线，瞬间封死了江博文所有的前进路线！

　　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以江语夏为诱饵的……围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