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Neurocept-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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苔藓03区正下着雷雨。
哗啦一声，惊雷落下。半个天都被照亮了，也照亮了站在窗前的蒋茜。
她刚到苔藓03区的合成营养餐食品厂办完报道手续，这会儿正跟着公司的行政同事了解工厂宿舍的情况。
食品厂的待遇很好，宿舍也是单人间，房间虽然面积不大，但都配了独立的卫生间。负责带她办理入住的是个戴眼镜的女人，她看起来很和气，正笑着跟蒋茜介绍着房间的陈设和附近的公共设施。
但蒋茜已经完全走神了。虽然她嘴上还应着，脑子里却全是早上骚乱的情况。当时刚走出安检的她惊慌地回头，正好看到了李小婷和江亦恒被工作人员押走的情景，整个大厅都是沸腾的人群大声呼号的声音。
蒋茜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但立刻停下来。她想起昨晚李小婷跟她说：“无论你明天见到什么，头也别回，走。”
她稍微顿了一下，再看看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到自己后，反身走向了第三文明提升所的大门。
又一个落雷，照亮了员工宿舍。
“哎哟哎哟这个天……”负责接待新员工的女人回过头问：“小蒋你还有什么问题没有呀？”
“没有了，谢谢张姐。”蒋茜乖巧地回答。
张姐点点头说：“今天只是办个手续，车间明天再让他们带着去。”她说着还顺手扫了扫餐桌上的落灰，“下午就在屋子里收拾一下，买点日用品。”说完又有些担心，“配额币还有嘛？存了嘛？没有就去财务那里支一点。”
“有的。”蒋茜继续答道。
“那就好。”张姐点点头，再看了眼窗外的暴雨，有些忧心地接着说：“就是这个雨不晓得要下到什么时候。”
送走了张姐，蒋茜靠在窗边，静静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一直到周围完全静下来，她才走到门边，取出了雨伞，轻轻地走了出去。
从食品厂的公交车站出发，坐三个车站，再换乘五个站，就到了李小婷的个人公寓。这会正是下午的工作时间，整个街道、公寓楼都空荡荡的。
蒋茜走进公寓楼，收了伞准备乘电梯上楼。电梯门被擦得光亮，映出了她的样子，雨太大，裤子下半截已经湿透了，长卷发也看起来乱糟糟的，她想起昨晚的李小婷站在阴影中，指关节一下下地敲着电梯门，轻声的说：“我和江亦恒明天大概率出不去。”
“她怎么会知道呢？”蒋茜迷惑地想着，明明评估手续办起来一切正常，为什么她会知道今天她没办法离开呢？
“叮——”公寓电梯门打开，蒋茜晃了晃脑袋，不再去回忆昨天的事，踏了进去。
李小婷的公寓门是最老式的密码锁，没有绑定个人终端。监控挂在走廊的尽头，蒋茜眯着眼看了一会，朝旁边挪了一步。
这栋公寓有些年头了，虽然一直在进行修缮，但是安检设备却用的是老式的。她知道，自己站在这个位置是不会被尽头的监控拍到的，这是她在福利院学到的技能。
输了密码，门咔哒一声打开了，蒋茜再次小心地检查了四周，闪身钻了进去。
昨天夜里，站在阴影中的李小婷对她说：“你出去如果有机会，去我的公寓，把个人物品带走，不多，就是一个小小的箱子。”
打开房间的蒋茜愣在门口。
因为空置了一段时间，屋内飘着一股轻微的霉味，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房间空了。
10月16日 01:00 第三文明提升所
李小婷是被痛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这是哪儿？”她挣了挣想起来，发现自己被牢牢固定在床上。
她一下清醒了。
周围很暗，只有床头一盏应急的小灯亮着。天花板是白色的铝扣板吊顶，房间里是散不开的消毒水味，她侧过头，床边除了一盏应急小灯外还有一个生命体征检测仪，随着监测还时不时的发出滴滴声。
这看起来是间病房。
“有苏醒反应？”门口传来模糊的人声，李小婷立刻闭上眼，继续装睡。
没过多久，从门口先后进来两人。他们先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其中一个人先走过来，有什么东西在他手腕上扣了一下，熟悉的轻微刺痛感传来。
文明提升所的腕带又重新扣在了她手腕上。
接着，有人走到旁边，翻开了她的眼皮，一股强光刺了进来。李小婷下意识地侧过身，想躲开。那人将手电收了起来，对旁边的人说：“已经醒了。”
李小婷晃了晃脑袋睁开眼，眼前是两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前面这个明显是个男性，他眯着眼看了会儿李小婷，对身后的人说：“用药。”
“ Neurocept-R？”回话的是个女人，她语气里略带疑惑：“纳米虫都没用，这个能行？”两人丝毫不在意清醒的李小婷，大声地讨论着。
“她的镇定剂代谢比平均值快了差不多2小时。”男人举起手里的电子病历本，快速地划着数据，“但她对镇定剂有反应，所以相对纳米虫而言，虽然直接用药时间偏短。”他低头瞟了一眼被绑在床上的李小婷，继续说：“但至少有用。”
“行吧。”女人双手一摊，走到床前点亮了内部通话频道。
“Neurocept-R一个单位。”然后她顿了顿，看到一旁的男人正用电子笔点着病历本上的数据，“基础代谢偏高，神经抗阻异常，一个单位够吗？”
女人叹了口气，改口道：“两个单位，确保窗口期。”
很快，载着针剂的小车就被推了进来，跟着进来的还有一位‘护士’。
“你们要干什么！？”李小婷想挣扎，但完全动不了。她眼睁睁地看着注射液被一点点的推入血管里，和在茧舱内不同，这几乎是没有痛感的。
很快，新一轮的疲倦感袭来。
“4小时？”男人问。
“按她的代谢速度算，差不多。”女人招呼着刚才进行注射操作的护士道：“一会儿睡着就可以送回去了。”
安排完，几个人也没做过多的停留，陆续离开了房间。
李小婷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她介于一种睡着了又没睡着的状态，身体感到非常困倦，但是精神上却异常清醒，像是自己的意识浮在了身体之外，这种割裂的状态让她感觉非常难受。
一个小时后，几个人进来解开了她的束缚，将她从床上搬到了轮椅上，带进了电梯。这是下行的电梯，到抵达居住区大约花了15秒。工作人员把她放在房间的床上，盖上被子后有序地退了出去。李小婷很想坐起来，把自己刚才记下的内容写下来，但是她完全动不了，所有的身体部位都在不听使唤的沉寂着。
她脑子里纷乱地掠过了很多内容，比如蒋茜有没有成功离开，比如江亦恒有没有和自己一样被带入了茧舱，比如维克多有没有被发现，还有V说的那些话。
正想着，她发现自己的思维开始变慢，上一秒还在思考的内容好像会突然散开。
那些四散的思绪像尘埃一样，正在从她的脑海里快速地消失，脑子像被罩进了一个灰蒙蒙的雾里，思考和大脑之间的传递似乎失效了，所有的情绪、想法、概念都遁入了虚无之中。
她想：“算了，就这样吧，服从也挺好的。”
第三文明提升所的清晨照常来临。
李小婷睁开眼，她好像睡得不太好，但也不太记得为什么了。四肢很重，人也有点昏沉沉的。
她从床上坐起来，有些恍惚。她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又感觉好像什么也没有忘记。有些记忆片段进入了模棱两可的状态，她记得自己昨天好像是要离开了，后来又没有。她记起江亦恒，记得他好像被工作人员带走了。
“他怎么样了？”她想着，又觉得：“算了，也不关我的事。”
她上午的课听得很认真，好像是进入第三文明提升所以来第一次这么认真，也很难得地如此清晰的意识到盖亚之心这个系统的必要性。
“我为什么不遵守贡献值规则呢？”她开始告诫自己：“盖亚给我提供了这么好的生活，我应该遵守规则。”
但是她感觉反胃，她莫名觉得这个自己像是一个没有思想的数据机器。可她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好奇怪…”
李小婷远远地看到了维克多和江亦恒，身体本能地想往前走，大脑却指挥着她后退。
她看到维克多拉了一把想要走过来的江亦恒。
她觉得自己好像要对他们说什么，但是又不记得自己要说什么。
太难受了，她更想吐了。
一直到晚上，李小婷才觉得自己昏沉沉的脑子有了变得清明的迹象，那层笼罩在自己大脑上的雾气好像正在被吹散。
翌日，还是那个让人熟悉的水资源循环利用厂，一级沉降池边有着刮不完的苔藓。
最开始李小婷只是觉得恶心，原水的味道并不好闻，但很快她开始感到烦躁。这两天困扰她的那种昏沉沉的感觉完全消失，但周围其他一切都放大了，水泵的噪声、沉降池的灯光，她的心脏被这些异常的现象刺激得乱跳。
她感觉自己腿一软，人就要跌下去。
她这会正好站在原水池旁边，人跌跌撞撞的，眼看就要朝着池子里跌进去。
她听到了工作人员的喊声，但她完全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此时有人快速地从后面捞了她一把，拉着她一起跌到了原水池旁。
是江亦恒。
李小婷回头看着他，那人嘴一张一合的好像在说什么，但是她无法听清。此刻她脑子里迸出了千万条的思绪，像是源源不断的水流一般灌进了她的脑海里，这种感觉要将她撑爆了。
冷汗几乎将她浇透，她趴在地上喘着气，拼命得清理着大脑里复杂过载的信息。工作人员从旁边的高台上跑了下来，蹲在她身边检查起来。
“没事吧？”工作人员问。李小婷抬起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是林穗。
“没事……”她扶着林穗的手勉强站了起来，脚下打滑险些又要扑倒下去。“我离水池太近……应该是有些过敏反应……”她艰难地解释道。林穗一手搭着她，一手扶着她的腰，皱着眉问：“确定吗？”
李小婷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抬起头恢复了这几天她的常用表情，挂上了一个疏离的笑容说：“不好意思耽误你工作了，我没事了。”
“实在不行，你去侧面坐一会儿。”林穗指了指旁边的沉降池壁。李小婷点了点头，放开了抓着林穗的手，一瘸一拐地朝着旁边走去。
她摸索着靠边坐下，做了几次深呼吸，才让刚才那个几乎要蹦得飞出来的心脏压了下去。她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腕带，想起了这两天自己的生理反应。
“Neurocept-R。”她手指有规律地敲着地面，“神经抑制的药物吗……”
她意识到，她和V的理论从根本上就存在着不可调和的差异。V甚至不愿意去理解这种差异，它想要的只是服从它正确数据的奴隶，无论通过什么办法都可以，它不需要忤逆者。
李小婷眯着眼看着远处正望着她的维克多和江亦恒，想起了蒋茜提到的‘希望之歌’，想到了那个语焉不详的‘外面’。
“离开第三文明提升所是不够的，只要在方舟合众国内，就都是在盖亚之心的掌控范围。”她想着，站了起来。
“逃。”她走到维克多和江亦恒身边，将声音掩在了一级沉降池的噪音之中，一字一顿的说：“我们得靠自己，逃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Neurocept-R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