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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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阳光吵醒，脑子已经开始转动，但眼皮就是抬不起来。
我先动了动身子，却发现我整个人好像被什么东西环住了，很重，也有点陌生，我一下子清醒过来，费力睁开眼睛，忍着干涩向旁边看去。
是周澈。
我们睡在我的房间。我平躺在床上，还是昨天晚上出门的衣服没有动。周澈也没有换衣服，侧躺着，手臂环过我的腰，把我的手臂一起收在他的掌心，头靠在我左肩头，睡得正香。
我把他的手从我身上拿走，把上方的枕头拽过来塞进他怀里，看他没有要醒的意思，只是在睡梦间无意识地用头蹭了蹭枕头，才大胆地下床，出了房门。
我靠着门口的墙坐下，脑子后知后觉地蒙起来，只觉得“嗡”的一声，整个人像是被沉到海底，巨大的压强把我裹住，无法脱身。
我实在是太蠢了。
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把周澈看作是一个威胁，或是一个真正的需要提防的敌人，主观上忽略了他的职业和他的过往经历。我开始细细回忆与他相处的所有细节，没有从中看出一点他有喜欢我的意思，那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要诱惑我成为他下一个金主。
这实在是太荒谬了，太好笑了，以至于我一点也笑不出来。我讨厌在与别人相处的时候探究他们与我接触的目的，因为真相往往是残酷的，也总是让我感觉自己是同样邪恶的，所以我会尽量真诚地对待别人，但也一直留有余地，这样至少可以保证自己不被伤害。
而面对周澈，我确实是放下了一点防备。我承认自己很嫉妒他，他得到了母亲的认可，得到了她的接纳；也承认自己很可怜他，他总是散发出一种脆弱的、孤独的氛围，让我恍惚间看到了自己，误以为找到了同类。
可是人啊，人不能总是拿自己为标准去衡量其他人啊，最后还是要吃亏。
我总以为母亲给他的已经足够多了，只要他安静地生活，这些钱甚至可以保他到老。但我怎么总是忽略“欲望”呢？怎么总是忽略“贪心”呢？明明自己也在被这两个词不断地折磨啊。
周澈现在已经无法摆脱“何澜音”以及“白松”的标签了，再找一个人来包养他不仅艰难，而且很可能不会被好好地对待。可是我不一样，信托把我们两个光明正大地捆绑在一起，如果我把他带到国外，他可以开启一个全新的人生，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做过什么，也就没有人会瞧不起他，把他当作玩物。同时，他知道我现在完全有能力支撑他的一生。
更重要的是，他手里抓着我最不堪的把柄，以为只要稍微示弱，就可以完全把我拿捏在手心，只需要维持简单的、模糊的□□和精神关系，就可以舒服地度过余生。
可惜节奏没有把握好，还是太心急，应该是因为知道我马上要离开了。
我大大地叹出一口气，还是感觉心口闷闷的。真的很讨厌这样分析别人的感觉，但是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也不过就是这样，要提前想到才不会被刺痛。
我给陈助发消息，要他给我订机票，陈助却打了电话过来。
我下到二楼的阳台，把烟点了一只来闻，“怎么了？”
“小姐，何总之前定了一个拍卖会的行程，沈老先生那边的意思是希望您去一下，要不要推掉？”
“母亲定的？”我揉了揉眉心，“是参与人中有什么特别要留意的吗？”
“算是，这个拍卖会的主办拍卖行是星阑集团新成立的，何总有一个项目和他们有合作，所以定了这个行程。如果您不想去，我可以给您推掉。”
我把手机稍微拿远一点，深深吸了一口烟又吐出去，感觉脑子镇静了一点。
星阑集团新成立的拍卖行，阿岚的面子是不是给一下比较好？母亲手下的项目李骁庭他们现在在做，是不是去一下会让他们更好推进？祖父那边要我给一个态度，好维持他宽容大度的名声，是不是表示一下比较合适？陈助的声音听起来比较为难，是不是答应下来能让他轻松一点？
“小姐？您还好吗？”
手机里面隐隐传出陈助的声音，我又吸进一口烟，感到烟草的气味布满整个胸腔，囫囵走了一遍又被我呼出去，但是隐隐留了痕迹在我体内，往后的呼吸间都能闻到，每次都要好几天才能消除。
“我去，母亲有圈什么吗？给我发过来。”
“好的，我给您安排行程。何总好像圈了一块琥珀……”
琥珀？
“……那么您去H国的机票我给您订在拍卖会的三天后可以吗？”
陈助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我的耳朵，可惜没有被我的大脑处理，我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琥珀”。母亲居然会圈一块琥珀，那块琥珀得有多漂亮啊，她一贯不喜欢那种平庸的东西的，我很好奇、很心动、很……痛苦。
“可以，你看着订吧，确定好之后把航班信息发给我。”
早餐我没有在别墅里吃，开车到最近的居民区，找了个小摊随便吃了一碗豆腐脑，吃的时候和林岚联系了一下，才知道拍卖会她不去，一时感到有些遗憾，本来是能再见一面的。
陈助把拍品册子发给我，我看着那张琥珀的图片，陷入到震惊的情绪中。那是一块儿极光绿琥珀，我当初很想收藏，但它很稀少，主要产区只有多米尼加。它带着温润的浅棕底色，但只要光线一倾泻，棕色之下就会浮现出深浅交错的绿。
绿色在天然琥珀中十分难得，需要原始树脂在流出时所包裹的植物碎屑、叶片的色素分子在分解后留下的产物于特定的情况下被保留，并成为能吸收或发射特定波段光的局部色团，这才使得树脂基质能够出现绿色色调，或者在紫外激发下出现特定荧光。当然，地下温度、压力和含氧环境也会改变琥珀中有机分子的结构，从而改变分子中能够吸光的色基，少数情况下可以让原本黄褐的基质在特定角度下或条件下显出微绿。
而极光绿琥珀更特别的一点是它的质地澄澈，但是这种通透却能够将光线层层囚住，从中酝酿出若有若无的微光。那抹绿色就藏在这些微光之中，让你不得不去频繁地变化角度观察，企图确切地抓住这珍稀的颜色。
这就像是极光一样，明明已经看到了，却还是认为不够，好像还是没有看到它的全部，最后发现这是因为它们不断在不同角度中变化，而人的眼睛却永远没有办法将它看得完全。
永远也没法拥有，永远也没法完全握在手心里。
我还清晰地记得第一次在网站上看到极光绿琥珀的心情，我全身所有的细胞都在大叫着“就是这个！就是这个！我要这个！我要这个！”
它实在是太像了，太像我想要又抓不住的人了。很多事物你没有办法拥有，就会尽力地去找一个替代品。我抓不住极光，因为它离我有一百公里远，但是我可以拥有一块儿琥珀，它可以被我切切实实地握在掌心。
可是后来我长大了，或者说我清醒了，发现一切替代品都只能隔靴搔痒，除了提醒你得不到有多痛，其实什么也做不了，最好的选择是放弃，是割舍。我把琥珀全部都扔掉，试图把我的愚蠢全部都丢掉，我逃到国外，试图掩饰自己的肮脏与软弱。
而现在，我看到了，看到了触手可及的、无比相似的替代品，沉寂的心又漂浮上来。
“想要”这种情绪本来是由大脑发起的，但是说来奇怪，每次欲望升起的时候，都是心口在痒，胃在翻涌。
我打电话给陈助，让他给我安排一个代理竞拍人，“是的，拍那块极光绿琥珀，走我的私账。”
陈助当然不理解我拍琥珀的心情，他以为我只是想尽尽孝心，把母亲生前想要的东西买下来，所以劝我走公司的账。
“没关系，这块儿琥珀是我自己喜欢所以要买的，走我的私账比较好。我看了一下，只有50克左右，就算是很稀有也不会非常贵，钱我一定是够的，这个你放心吧。”我安抚他，陈助答应下来，说会安排熟悉的代理竞拍人，还告诉我下周四就是拍卖会。
这场拍卖会有一个开场聚会，我主要是去参加那个聚会的。
“没有时间定制礼服了，我们找了一件成衣，今天让人去给您量尺寸，后天就能改出来了。”
“好，什么时间来？”
“您今天也是在家吧，我让他们下午三点到可以吗？”
“可以，就这个时间吧。”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