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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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别墅，我先上楼洗漱和换衣服，下楼的时候看到周澈也坐在桌边，和小葵说着什么，我走过去的时候小葵又回后厨拿南瓜饼了，我坐到周澈对面，好奇地打量他。
我看出来小葵蛮喜欢周澈的，但是没看出来周澈什么态度，在这种方面他倒掩饰得很好。
可能他也不太好意思吧，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母亲名义上的情人。
母亲的情人……我天马行空地想着，情人，这两个字真是很好，很让人心动。虽然不是什么很好的词语，但是和“亲人”听起来那么接近，和“爱人”又有着很相似的意思。
情，发音时舌面要抬起，抵近硬腭前部，让气流被阻又迅速释放，而气息则会留在口齿之间；然后舌头要继续抬高，把声音往前送，这种时候又总是给人一种细腻而又柔软的过渡感，好像气息在很狭窄的地方被延展出来；收尾时舌根要抬起，这样气息可以贯通鼻腔，又能轻轻落地。
所以“情”字的发音总是没法干脆，一直留有余韵。
情人，好美的一个词。
我手撑头，眼睛看着周澈。醉着酒，他的面容稍微有点模糊，我只能看清他的眼睛。周澈确实配得上这个词，他的睫毛比一般人要长，也更密，每次眨眼，上下睫毛轻轻碰触都像是飞鸟的羽翼一样颤动，而且他眨眼的速度好像比一般人要慢0.1秒，不知道是他的习惯，还是睫毛长的人眨眼就是慢。
他看人的方式也不太一样，他总喜欢先抬眼，再聚焦，给人一种他在仰视你的错觉。这点我非常愿意相信是他特意练习的，他的脸和这种动作非常适配，会让人不禁产生怜惜之情。他是非常聪明的职业情人。
我喝着温热的蜂蜜水，蜂蜜加得够足，非常甜。每次喝完蜂蜜水，嘴里都会发涩发酸，我不喜欢，所以总会加很多很多蜂蜜，让甜味更足一些，这样之后的酸涩也更加容易忍耐。
其实母亲的睫毛也很长，但是她的眼形比周澈更细长，所以没有那么强的无辜感，反而看着很强势、很艳丽、冲击感很强。母亲的眸色很浅，眸底总是盛不住光，每次在光下看她的眼睛，就像在看一块儿透亮细腻的琥珀。有一段时间我疯狂地收集了很多琥珀，可能有她的眼睛影响。后来那些琥珀都被我扔进海里了。
母亲的眼睛是反映她情绪的唯一正确标点，参加会议时她会兴奋，眼睛就比平时要亮；生气的时候，她瞳孔延伸出来的放射状细纹会更深，让眸色看着更暗；抽烟的时候她会眯眼，但是细细观察的话可以发现，她的瞳孔会在这种时候放大。
伤心的时候……
那是父亲去世的时候，我很小，还没有观察母亲眼睛的习惯，印象里，她伤心时不轻易眨眼，因为眨眼会让眼泪流下来，她总是要把眼泪存在眼底，眼睛就会因为长时间接触空气而泛红，但是最后总会忍不住，还是要眨眼，泪就这样闪下来。
母亲哭的样子很美，我曾经抱住她，告诉她可以把脸埋在我的肩膀上哭，这样别人就看不出来她在哭了，但是她没有这样做，而是笑了出来。
后来……后来我就再也没有看过她哭，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打击到她，侮辱、诽谤、嘲笑，她不以为意；失败，那从不是她的敌人，她欣然接受；痛苦？她没有感情，怎么会痛苦。
痛苦的只有我啊。
皮蛋瘦肉粥温暖了痛苦的我，我吃了足足两碗，上楼睡觉的时候才感觉到好像吃撑了。
我在国内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准备要回去，不过我有几个上大学时交的朋友，一直有联系，可惜五年都没有见面，下一次回国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想在临走前和她们聚一聚。
大家都是上班的社会人了，磕磕绊绊地凑出了一个每个人都有空的时间，聊天记录里透着说不出的辛酸，结果就是我还要在这里待至少两周。
聚会在一个周五的晚上，大家一致决定去吃烤肉。有一家烤肉店被视为我们的秘密基地，在学校附近，这家的烤肉特别香，我们还曾特意到后厨探查过，就是普通的冷冻肉，又买了同款酱汁，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是磁场问题！”静香对玄学特别有研究，最后她给出了这样的答案，“烤肉店老板一定是特意找的地点，不然怎么能开店开在这么隐蔽狭小的地方？这里的磁场一定不一般，所以烤出来的肉就特别香！”
我们在烤肉店前面会合，店面很小，位置也偏，我没有开车，坐地铁过去，还走了好一会儿。五个人见了面，一时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很久之后又一起笑出声，“当网友太久啦，终于是见上面了！”苏晴笑出眼泪，总结道。
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吵闹，吐槽老板和同事，回忆大学特别讨厌的人，八卦他的现状，吃烤肉，五个人喝了十瓶烧酒。老板和我们是旧识，打烊了也没有赶我们，我借口上厕所把账结了，“马上就能走啦，”我指了指已经喝得有点神志不清的几个人，小声和老板说。
“没事，你们放心留吧，好久都没来聚了，得尽兴啊。”
我笑着向他道谢，回到座位。
“但是言言你，”静香已经喝得有一点口吃了，“你当初走得好急啊。”她说。“导师那么劝你，你都不听，倔得像头驴，我当时就和阿月猜，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谈了一个男朋友，被甩了所以要躲情伤。”
我和静香是一个导师，阿月和我们一样本科毕业后保研本校，在别的组做事。我研究生只读了一年不到就出国了，那时候导师和我谈话，希望我不要放下手上在做的项目，我确实有点舍不得，但是有着必须走的理由。
我们从下午五点一直吃到晚上十点，把五年所有细枝末节都谈了个遍，每个人都醉醺醺的，我和林岚比较清醒，给另外三个人叫了车，我们则慢慢往地铁站走。
林岚和我关系比较特殊，我们是一个高中的，是那时候母亲让我和董事的孩子们一起上的国际高中，我和林岚在那里认识，她和李叔的儿子又谈过一段时间，我们就是那时候稍微熟一点的，上了大学我们才惊奇地发现对方都考了国内的学校，还正巧是同一所，于是就顺利地当起朋友来了。
她知道我的家庭背景，最近和我有关的一些事情算是圈子里的热点，她估计也已经听说。我们默默地走着，她突然说话，“你以后就不在国内生活了吧。”
“嗯，我在外面过得很好，工作找得也是喜欢的，也有几个朋友，每天都很安稳。”
“蛮好的，”她说，“我就猜到你会那么做，我认为很好，好好生活吧，开心一点。”
她往前走，背影很孤独。
我们总是那么无助，明明什么都有了，还是觉得缺少些什么，还是觉得有东西没有抓住，还是觉得人生如此痛苦，后来我发现，这就是人类的劣根性，欲望是永远喂不饱的，总会越填胃口越大，越拥有越贪婪。
我拽住她，她回头看着我，脸上有泪痕，我抱住她，是熟悉的檀香。
她母亲信佛，手里却拽着几条小三小四和私生子的命，随时要收紧镰刀。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叹息声闷在胸腔里，“以后有时间来找我玩吧。”
“嗯。”她紧紧抱住我。
我们分开，我给她递纸让她擦擦脸，她接过，却看向我身后“咦”了一声，“那边那个人，是不是你那个共同签署人。”
我转头看向她指的方向，确实是周澈，他把车停在路边，刚下车，看到我转头立刻向我挥挥手，朝我这边跑过来。
“他还兼职司机吗？”林岚问我，语气像是埋怨。
我对她突然的幽默只能捧场，“偶尔，但是我不付雇佣费。”
周澈跑到我身边，先是看了林岚一眼，然后和我说“看你出门很久没有回来，又没开车，所以问李姐你的去向，感觉来接你一下比较安全。”
“嗯，这是我朋友林岚，星阑集团董事长的孙女，就是星典拍卖行的背后集团。”
周澈向林岚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你怎么回去？”我问林岚。
“叫个车吧，好像不能自己坐地铁到家了。”
“要不要我送你一下？”
“不用，”她轻轻笑了笑，杏眼眯起来，“你回去吧，以后再联系。”
“嗯，到家在群里知会一声。”
“好，我知道啦，走吧。”
我还是等到她坐上车，确认没有问题才和周澈往车那边走，坐上副驾，我把安全带扯过来扣着，但是太暗了，我有点醉，临出门前吃了药，脑子又有点发昏，怎么都对不上去。
周澈从我手里把安全带接过去扣好，然后发动车，“你和林岚小姐关系好像特别好。”他说。
“嗯，我们高中就认识了。”周澈开车非常稳，我很困，闭上眼睛想睡觉。
“她好像哭过，发生了什么吗？”
“嗯……我马上回去了，她有点不舍得。阿岚比较多愁善感，当年我出国的时候……”
我停下来，好像没有说的必要，没再开口。
“所以你抱了她？安慰人的方式？”
“嗯……”周澈的话我有点听不清了，我真的特别困，只想睡觉，“……别说话了……”我迷迷糊糊地说，想让他好好开车，但是没能说完就昏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