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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严、则、修,你、不、好。 ...

  •   连续几天,白绒用他少得可怜的词汇和不一般的执着,坚持表达着他的诉求:要去动物园。甚至他还用不睡觉来抗议。
      半夜,严则修躺在床上自上而下地扫视着盘腿坐在地板上的白绒,声音里压着火:“你到底还要不要睡觉?”
      白绒鼓着腮帮子,屁股像焊在了地上固执地重复:“不,要……看,动物。”
      严则修气得都迁怒上了电视上播放着的动物园广告。
      他看着白绒白净的脸上熬出来的黑眼圈,最终妥协:“行了行了,明天带你去。还有。”严则修没好气地扔出一床被子和一个枕头,不轻不重不偏不倚的正好砸中白绒,“你今天睡地上。”
      实则不然,某个过了嘴瘾的还是将地上蜷缩成一团的白绒捞起,重新塞回温暖的被窝。
      凌晨五点,天色熹微。
      白绒猛地从床上坐起,似乎完全忘了自己几个小时前还被“流放出床”。他晃晃严则修的手臂,不醒。又伸出冰凉的指尖,好奇地戳戳他的脸颊,捏捏他的鼻梁,不醒?
      见人依旧没反应,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他脑海:不会死了吧?换做以前,白绒肯定要拍手叫好的。而现在,白绒轻轻抱着他的肩膀,把自己的脸贴上他的脸,热的。白绒后知后觉地去探他的鼻息,没死。
      “……猪。”他憋出一个从严则修那里学来的词,笨拙地反击。
      独自折腾了一会儿,困意再次上涌,他试图与睡意争夺自己的身体控制权。最终,他跨坐到严则修腰上,扶着他的肩膀开始摇晃。
      严则修一睁眼,就看见这样一副极具冲击力的画面。他刚睡醒,声音低沉沙哑“……祖宗,你要干什么?”
      白绒凑到他耳边:“醒一醒,猪。”
      终于轮到他说这句话了,他还颇为得意。
      严则修额角青筋右眼皮使劲跳了跳,拎着他的后脖领把人从身上掀下去:“醒了。”
      他下个床就没影了,白绒瞬间没动静了。刚才摇得正欢的尾巴耷拉下来,一副被抛弃的焉样。见严则修过来了,他又立刻装作不在意,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开始“仰泳”。
      “带你去可以。”严则修点了支烟,缓缓吐出灰白的烟雾,烟雾中的眼睛认真盯着白绒,“但你必须答应我两个条件。”
      白绒立刻点头,眼睛亮晶晶地:“条件,动物。”
      “第一,绝对、绝对不能露出尾巴。”严则修语气严肃,“第二,不准离开我身边超过一步。”
      白绒脸上绽开一个前所未有的明媚笑容,用力点头:“尾巴,藏好。你,跟紧。”
      动物园人潮涌动。
      严则修很快就后悔了。白绒几乎瞬间就把“不准离开身边”的承诺抛诸脑后,对一切都充满了爆炸性的好奇。严则修只能死死攥着他的手,恨不得拿根绳子把他拴在裤腰上。
      白绒指着远处身材修长的生物,兴奋地比划:“我!长颈!鹿!”
      严则修低头快速回复着实验室的催命短信,头也不抬:“你是个屁。”
      白绒对着长颈鹿看了足足半小时,严则修几乎是用拖的才把他弄走。
      看到笼舍里踱步的老虎,白绒眼中满是纯粹的崇拜,指着自己:“老虎,我。”
      严则修敷衍地嗯了一声:“嗯,你是老虎明天的早餐。”
      看到猴子灵巧地剥香蕉,白绒又激动起来:“猴子,我。香蕉,会。”
      严则修忍无可忍:“别看见什么都乱认亲戚。”
      白绒突然安静下来,歪着头,一双雾蓝的眼睛里满是疑惑。他拉住严则修的衣角,问出了那个经久盘旋在脑子里的问题:“……什么,是我?”
      严则修脚步一顿。喧闹的人群仿佛在瞬间退去,他看着白绒那双不掺一丝杂质的眼睛,沉默了几秒,然后用一种异常清晰和肯定的语气回答:“你是人类。”
      白绒立刻用力摇头,逻辑清晰地反驳:“不对。人类,不会打,人类。人类,会,打我。”
      他自以为自己很聪明地叉腰得意着,严则修却默默牵紧他的手,没有说话。
      就在白绒被一种从未见过的黑白相间的熊吸引,想拉严则修去看时,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人群中的一个身影上。
      即使对方穿着普通的休闲服,戴着帽子和口罩,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白绒也在一瞬间认出了那双眼睛——那股冰冷的、属于实验室的恐惧感,刻在他的骨髓里。
      白衣服的,是坏人。
      他无意识地攥紧了严则修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对方皮肤。
      严则修顺着他惊恐的视线望去,心里猛地一沉——实验室的人。
      就在严则修大脑飞速思考对策的间隙,白绒已经像受惊的兔子,猛地甩开他的手,转身疯狂地挤开人群向后逃去!
      “白绒!”
      严则修低吼一声,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白绒身材纤细,在人群中几个闪身就几乎消失。
      恐慌彻底吞噬了白绒。他慌不择路地冲进洗手间,眼前阵阵发黑,理智崩断。恍惚间,他看到一个背对着他正在洗手的男性背影,高度相似的体型在极度恐惧下被扭曲认错。
      尾巴如同失控的毒蛇,毫无预兆地猛地抽出!
      “啊——!”一声惨叫,那人的手臂瞬间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
      那人低头看到翻卷的皮肉和汹涌的鲜血,脸色唰地变得惨白,竟直接晕血倒地。
      在他倒下的瞬间,白绒看到了冲进门来的严则修,以及对方脸上从未有过的惊怒表情。
      短暂的混乱后,洗手间被暂时清空。
      白绒神智稍微清醒,瑟缩在角落,看着严则修检查了一下倒地者的伤势,脸色极其难看。
      下一秒,严则修用力的钳住他的手臂,用小刀在他手臂上同样的划出一道。突然的举动让白绒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无措到忘记疼痛。
      意识回笼,尖锐的疼痛让白绒浑身一颤,这比他记忆中任何一次实验带来的痛楚都要强烈无数倍。他茫然地想,为什么手臂受伤,心脏也会跟着抽搐着疼?
      严则修迅速收集了几滴白绒伤口涌出的血,小心地喂进那昏迷的路人口中。随后他又在那人身边放下了一张写着联系方式的纸条和厚厚一叠现金。
      回到公寓,白绒在严则修怀里醒来。对方正小心翼翼地给他的手臂上药,动作轻缓。
      白绒猛地抽回手,扯过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缩成一团。
      严则修的声音隔着被子传来,带着罕见的疲惫和沙哑:“是我的错。我不该逼你去人多的地方……刚才那种情况,如果他死了,事情会闹得无法收场,所有人都会来抓你。我只能用最快的办法救他……用你的血。别怨我,白绒。我那时……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轻轻掀开被子一角,将人挖了出来。看到白绒脸颊和枕头上未干的水痕,严则修愣住了。
      他用指腹轻轻擦去那些湿痕,声音不由自主地放软:“怎么哭了?”
      白绒茫然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脸,看着指尖的湿润:“……什么,东西?”
      “这是眼泪。”严则修将他抱到腿上,低声解释,“很难过、很害怕或者……很伤心的时候,它就会流出来。”
      白绒依循本能,舔了舔指尖的泪滴。苦的。
      他并没有因为这番解释而释怀,反而抓起严则修的手臂,一口咬了下去,直到嘴里尝到血腥味才松开。
      严则修疼得嘶了一声,却没推开他,只是揉了揉他的头发:“解气了?能原谅我了吗?”
      白绒跳下他的膝盖,背对着他,声音闷闷的:“不原谅。”
      严则修正好有个电话打进来:“行吧,那你多讨厌我一会儿,讨厌好了叫我。”
      “不叫。”
      电话那头:“我已经派人去L城接应你了。”
      严则修猛地攥紧手机,指节泛白,压抑的怒火瞬间爆发:“接应?别再派你那些废物过来!今天差点闹出人命你知道吗!而且你们派人监视他为什么不提前通报?他看到之后失控暴走,谁来负责?”
      电话那头传来拍桌子的声音,语气震怒:“那你呢?为什么出门前不向实验室报备?谁给你的权利私自带他出去?!”
      “难道现在连出门都要听你的指令?一直把人关家里憋出病来才算安全?那跟实验室的饲养箱有什么区别?”
      “你这是强词夺理!万一……”
      严则修不等对方说完,直接掐断了通话,将手机狠狠掼在沙发上。
      白绒坐在床上,看着手臂上包扎好的伤口,忽然又觉得隐隐作痛。他就那么瞪着严则修。
      严则修叹了口气,俯身对着他的伤口,像哄小孩一样轻轻吹了口气:“吹吹就不疼了。”
      白绒拧着眉毛想了半天,想不出更有力的控诉,最终只能憋出一句:“你……不好。”
      严则修没说话。
      白绒又认真地、一字一顿地重复:“严、则、修。你,不、好。”
      这句话像一颗柔软的子弹,精准地击中严则修心脏最酸涩的地方。他看着白绒那双映着自己身影的眼睛,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嗯。以后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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