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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监控安装完毕 ...

  •   清早,严则修醒的时候发现白绒已经醒了。他没有像往常那样不安分地蠕动,也不闹腾,只是安静地眨巴着眼睛躺着。银色的睫毛低垂,瞳孔直直地盯着天花板,像是在评估这个“巢穴”的安全性。他肩膀上渗出的点点血迹,映示着昨日的冲突。
      严则修侧头看他,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眼睛咕噜咕噜地转。鼻子小巧精致,脸上清晰还能看见细小的绒毛。明明身边躺着一个“危险生物”,他却莫名的感到心安。也许是被造物者过度偏爱,白绒的那张脸乖得让人说不出话,丝毫没看出半分危险,太具有欺骗性了。
      一个更加荒唐的念头在脑中浮现:如果没有实验室,没有“上级”,或许他能跟白绒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
      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自己想到都觉着不可思议。小时候他妈跟他讲,过一辈子这种话是要留给他媳妇儿的,白绒算什么媳妇儿。一个基因拼接出来的实验体,一个麻烦,一个说不出是什么生物的怪物。
      严则修自嘲得扯了扯嘴角,心里无限放大的失望让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接下来的几天,公寓陷入了一种古怪的平静。
      严则修放弃了那些徒劳的语言教学,因为白绒根本不在意他说的话,他甚至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一个奇怪生物要每天叽里咕噜地发出那么多动静。所以严则修换了一种更直接的方式。
      早餐时,他会将牛奶推到白绒面前,自己拿起另一杯,做出喝的动作,然后清晰地说:“喝。”
      白绒起初警惕地看着他,鼻尖微微耸动,试探地嗅着味道。直到严则修当着他面喝掉半杯,他才犹豫地绕过自己面前的一杯牛奶,拿起了严则修刚刚喝过的,像小动物一样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捧起杯子。
      当他咽下第一口牛奶时,严则修用手轻轻点了一下桌面,重复道:“喝。”
      白绒的视线在杯子和他的嘴唇之间来回扫动,没有出声,但似乎将动作与声音联系了起来。

      伤口换药成了每天最艰难的拉锯战。白绒极其抗拒,每一次都像要经历一场搏斗。严则修发现,直接的力量压制效果甚微,反而会激发白绒更剧烈的反抗。
      一次,在白绒又一次试图咬他之后,严则修停了下来。他指着自己手臂上已经结痂的咬痕,又指了指白绒肩膀上渗血的绷带,眉头紧锁,用一种极其缓慢,又带着些自暴自弃的语调说:
      “很、痛。你知不知道?”
      白绒挣扎的动作顿住了,他看着严则修的手臂,又低头看着自己的肩膀。雾蓝色的眼睛闪过一丝细微的思考。他没有再激烈地反抗,虽然身体依旧僵硬,但允许严则修完成了换药。
      “痛……?”在严则修收拾药箱时,他听到一个极其轻微、沙哑而模糊的音节从身后传来。
      严则修猛地回头。
      白绒正低着头,手指轻轻碰着自己肩膀上的纱布,然后又指了指严则修。
      严则修愣住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那不像是喜悦,更像是一种震颤。这是白绒第一次,主动地发出一个有意义的声音,并且……似乎是在尝试沟通。
      “……对,痛。”
      严则修忙着的手顿住,揉了揉他的脑袋。
      ……
      不出意外被白绒凶了。

      白绒的模仿行为变本加厉。早餐时,他紧紧盯着严则修舀粥的动作,然后学着他的样子,舀起一勺,精准地放到光洁的桌面上。
      他觉得这动作有趣,又连续重复了好几次。
      严则修看着那几摊逐渐冷却的粥:“……你是打算喂饱这张桌子?”
      白绒没听懂,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含糊的咕噜声作为回应。
      严则修懒得纠正,几下吃完,把人打发去看电视。
      电视里在放动物纪录片,白绒生出一种亲切的感觉——他们都有尾巴。
      他兴奋地把椅子使劲往前拖,几乎要嵌进屏幕。情绪激动下,那条黑色的尾巴不自觉地从衣摆下钻出,在空中愉快地小幅度晃动。
      严则修洗碗的时间中还能抽空看他一眼:“椅子往后移一点,眼睛不要了?”
      白绒充耳不闻,反而跑进厨房,湿漉漉的手一把抓住严则修的手腕,将他硬拽到客厅,另一只手指着屏幕上的猎豹,眼睛亮晶晶的。
      严则修甩开手上的泡沫:“喜欢这个?”
      白绒用力地点头,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期待。
      严则修短促地笑了一声,没说什么,转身回去继续洗碗。

      下午,严则修不得不外出处理琐事。
      监控屏幕上,白绒的行为轨迹简单又诡异:他先是钻到电视后面,似乎想找出里面藏着的动物。失败后,又开始执着地研究各个房间的门锁。
      等严则修回来,迎接他的是灾难性的场景——卫生间水漫金山。浴缸的水溢得到处都是,地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泡沫。罪魁祸首正蜷缩在洗衣机里,只露出一撮银色的头发。
      严则修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白绒似乎察觉到他的低气压,主动爬出来,湿漉漉的手牵起严则修,把他拉到客厅,按在小板凳上。电视里还在重播纪录片。
      他眨巴着眼睛,像是在展示成果,磕磕绊绊地组合着新学的词汇:“动物……看……好……”
      严则修挑了挑眉。仅凭几小时的电视,就能模仿并组织简单的词语,这份学习能力确实对得起报告上的“高智商”评价。
      那双望着他的眼睛太过清澈,所有怒火在这目光下都显得有些无理取闹。严则修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甩开他的手,认命地去收拾残局。
      白绒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脸上掠过一丝不解,但很快又被电视画面吸引。
      收拾完,严则修累得瘫在沙发上。白绒虽然看得入神,却还是慢慢挪过来,紧挨着他坐下。
      冰凉的指尖戳了戳严则修的脸颊,白绒执着地重复:“看……真的动物。”
      严则修太阳穴突突地跳:“想得美。假的也不许看了。”他起身,毫不留情地关掉了电视。
      之后无论白绒怎么拉扯,严则修都闭着眼装睡,不予理会。
      白绒急得跺脚,憋出一句:“不……好!”
      严则修把无赖贯彻到底:“是是是,我不好,我最坏。有本事你找个更好的去。”
      “啊……哼!”
      严则修没理他,转身走进书房,打开一个加密的笔记本文档。文档的标题是《09号观察日志》。他快速记录下:
      日期:XXXX。学习进度:认识几个生词,并能少量运用。攻击性:降低。备注:对电视中的自然纪录片表现出超常专注度,尤其是猛禽及大型猫科动物捕食画面。
      写日志时,他能感觉到白绒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门口,正扒着门框,好奇地窥视着他和那台发光的机器。严则修没有赶他走,甚至故意放慢了打字速度。

      几天后严则修接到实验室邮寄过来的东西,盒子里是一个能录像的监控摄像头。
      “安装在09号房间,确保24小时不间断监视,数据实时传送会实验室。”
      严则修攥紧拳头,一股强烈的怒火涌上心头。那个老家伙甚至不相信他的口头汇报,还要用这种手段毫无隐私地监视他。严则修几乎能想到白绒如果知道后,又会将他列为“帮凶”。那点困难建立起来的微弱的信任,会顷刻崩塌。
      可严则修别无他法,一旦实验室知道他反水了,只会派出更危险的“清除小队”,到时候白绒能活着都算他命大。
      直到监控安装好后闪过红光,严则修表情阴沉地盯着那个该死的摄像头声音低哑说了句:“监控安装完毕。”
      晚上,严则修几经犹豫还是让白绒睡在自己房间,那个带着监控的房间。
      “今天晚上你睡这里。”严则修声音少见的带着低落,他没去看白绒的眼睛,几乎逃也似的关上了门,他站立片刻,还是上了锁。
      “咔哒”一声轻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半夜严则修被惊醒——不是雷声,是撞门声。
      白绒眼见门打不开,干脆坐地上晃了两下腿。严则修开锁进门就是这样一幅场景:白绒有些失落地坐在地上,脑袋低垂着,还有点像撒泼的样子。
      严则修半阖着眼,倦意上涌:“祖宗,大晚上的你要干嘛?”
      白绒也不说话,挪着屁股坐在门框中间,像是害怕他再次锁门。严则修跟他无声的对峙了一会儿,抱起人往自己房间走。他要困死了,在猝死和被实验室怀疑之间他选择后者。
      白绒坐在床上,眼睛却还盯着门。严则修抬手遮住他的眼睛:“不关门了,睡觉。”
      白绒依旧固执又板正地坐着,看这架势是准备守夜了。
      严则修一把把人捞过来,白绒动作僵硬地坐在他腿上,被他一下一下地顺着毛。
      “行了行了,我错了,不该关你,别折腾我了,睡吧睡吧。”
      白绒跟躺尸一样躺下,眼睛却瞪得溜圆。直到天边翻起鱼肚白,他才缓缓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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