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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晴、云与雨一色 ...

  •   我一开始没想看手机的,也没想去偷看相册。
      我只是想去确认那人有没有盖点什么——自己冷了,看谁都像是一副将要着凉的模样,这再正常不过了。
      睡在沙发上的人是姐姐,斜靠着蜷缩在我先前睡着的地方,呼吸有些重,颇像淋了雨的猫,我怀疑她也发了烧。
      我手烫,对于测温无济于事,便理所当然地脱下衣服给她披上。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看见了让她手机长明不灭的罪魁祸首——她手机上循环播放的视频。
      但那是我的脸。
      居然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摄的视频。视频里的我看起来还很小,穿着熟悉又陌生的校服,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低头写着什么,应该是作业或者别的什么。拍摄的角度低低的,叫人看一眼就知道是在偷拍。
      我有些想笑,除却曾经那些不愉快之外,我的校园生活在姐姐的陪伴下,还是一段蛮适合追忆的时光。
      她在我不知道的角落,为我记录下那些曾经被我弃之如敝履的瞬间。
      我一时兴起,就那样一个一个看下去。
      早起复习后在繁星下等待晨练的我,把伞借出后淋雨向她跑来的我,连每每下了额外候课饿虎扑食般飞奔去前往食堂的我都拍了下来……等等,不对。
      我好像看见了,江渐?
      我跳回去刚才幻视的那一帧,看着视频里模糊虚化的前景和在焦距变化中逐渐清晰的人影。在灰色的天际,与绿地与水泥地面之间,我看清了她的脸。
      江渐。
      就是江渐。
      ……
      “你怎么了?一个人在这里。”
      “不记得我了吗?”
      “不记得也正常,就一次而已,我记性好。”
      所以,我曾经就见过江渐了,早在很久之前。
      那一次,是我先伸出的手。
      一个车站,两个女孩,一把格子伞。其中一个向另外一个伸出手,拉她进到伞下,说:“淋雨小心感冒啊,要学习向人求助。”另一个只是笑,抹了抹湿了的头发。
      是的,我们其实在更早前就见过,只是被我不小心遗失在记忆长河中。只是没想到,当初对她说的话,竟原原本本地还给了我。
      “千里?”
      一道声音在房间响起,穿过了时间与空间的距离,把我的心绪从回忆中唤起。
      “江渐?……”
      看见模糊中江渐的影子,我抬手,举起姐姐的手机,想告诉她我想起了我们初遇。
      但夜色之中我甚至没来得及说完这句话,就有一只手如风雷般,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把手机夺去,随之而来的是姐姐如寒冰般冷硬的声音。
      “千里。”
      那是她第一次用这样的声音和我说话。我向她看去,那是一双交杂着焦急,解脱与茫然的眼睛,更多的是我看不清的情绪。
      它们迷失在夜里。
      她生气了,又好像不是。
      姐姐的神态又柔软下来,她好像是知道背后有江渐的,但她没有回头,抬手握住我扬起的手,轻轻地,轻轻地附到我的耳边,像是往日的呢喃。
      她说:“我爱你。”
      声音不大,在这寂静的夜里却格外地清晰,清晰地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而我呆愣在原地,进与退,都显得那么突然,举步维艰。
      “你要和她说些什么吗?去说吧。”
      她松开我,在我发愣出神的时候抚顺我的鬓发,眼神温柔又自然,就好像前会儿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她把我往外推了推,不再说什么。
      而我只能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就像搞砸戏剧的蹩脚演员,无论做出什么应对措施都无济于事,被旁人推着向前走。
      江渐走到了我的身边。她像是没事人一样,仿佛就没有听见邹瑜的表白,可是明明我们都听得如此清楚。
      她牵过我的手,那是姐姐,啊不,邹瑜刚刚触碰的位置。我忽然很想流眼泪,可是这没有个名头,我自己也说不上来。
      大抵我真的是病了,我总是这样,生病的时候控制不好泪腺,眼泪就在我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时候滴落。
      “你刚才想和我说什么?”
      她没有问我为什么哭。
      真是太好了,我的眼泪没有流下来。
      “江渐。”我声音低低的,不敢回头去看邹瑜,拉着她的衣服往随便一个房间的方向走去。
      快让我逃离这里。让我缓缓。
      江渐好像也发现了我的不对劲,随着我无头苍蝇般乱走,开门,又关,一气呵成。
      我只低着头,眼泪模糊不清,凝聚又滴落。
      啪嗒啪嗒。
      房间里落针可闻。
      我的思绪还混乱着,一时间没能转过来。我只知道我刚才好像是有话要和她说的,在什么都没理清之前,还是把这个话先说清楚吧。
      “江渐,我们见过。”
      我不知道我现在的神情是怎样,泪眼朦胧,眼睛红肿,大概是一副很狼狈的样子,比大雨中无处可逃的我更加可悲。
      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说这样不合时宜的话,我一时间反而有点悲极生乐的味道。
      果然能超越自我不幸的,只有自我更加的不幸吗?
      “是啊,我说过。”
      她接着问我,倒是一个蛮出乎意料的问题:“可以抱你吗?我有点冷,你发烧了,是热的。”
      拿发烧的病人做暖水袋吗?那江渐你很坏了,我在心里自言自语,好像乱七八糟想些什么就能若无其事揭掉刚才的事。
      但我没有拒绝她,我不想拒绝她,我忽然也很想拥抱。
      大概世界上最棒的巧合就是你需要我,我需要你。正如这个时候,江渐渴望温暖,而我需要怀抱,各取所需。
      她轻而深地拥抱我,没松手,我能感受到眼泪溶解在她衣服的热度。
      我又想远离,她视若无睹,甚至煞有介事地点评了一下。
      “好温暖,再让我抱抱。”
      我光顾着眼泪落在他人身上的羞耻,以及落泪时必带着的呕哑嗓音,没出声,只点点头作为对她行为的默许。
      “你生气了吗?”
      我一时间甚至没反应过来江渐和我提的到底是哪件事,缓了许久想起她知情人的身份,才慢慢抓紧了她的衣服,闭起眼睛不想说话。
      沉默了许久,在漆黑的夜里,我问她:“我该生气吗?”
      之前也不是没刷过闺蜜变对象这样的故事,我甚至有时会嬉笑着问邹瑜,而她总是会说怎么可能会喜欢上我。
      而手握着答题者标答的我就这样大步向前,愈发笃定,哪怕在后来对小帝暗生情愫的时候我都从未想过这点。
      对我而言,邹瑜已经不是普通的闺蜜,她是我的挚友,亲人,是我的过去,构成我的一部分。
      在我回忆青春时期时,我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她就是陪伴了我整个少年时期的人。
      而我从未设想她会成为我的爱人。
      可是现在我就架在这待点燃的十字架,一切未来与过往,都在这一次的选择。
      我找不到出路。
      “所以更害怕的,还是失去吗?”
      江渐说的时候我没有抬头看她的眼睛,却感到其中一点自暴自弃的味道,恨铁不成钢。
      我下意识抓紧她的衣服。
      她说的没错,我还是太害怕失去。
      邹瑜,小帝,甚至是江渐,我都不想失去。
      我想把所有人都留在身边,想要互不伤害、两全其美的办法。但事实却背道而驰,它伤害了我所珍爱的人,把所有美梦都撕开,逼迫我直面选择本身。
      我只想躲在江渐的身后,远离一切。
      我听见她叹气,好像为卷入这滩浑水感到无可奈何。
      “我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你呢?”
      而当我听清这句话时,整个人都呆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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