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蛾扑火》不合時怡

22、潜在威胁

　　张檀在运动会恶意推人的恶劣行径，最终换来周一大会上公开念检讨、警告处分的结局。校领导冰冷的宣告回荡在礼堂：“如若再犯，记大过，停学反省。”
　　大会散场，人流涌向教学楼。如麦和昱宁刚走到班级门口，就被路诗涵拦下了。
　　路诗涵脸上还挂着惯常的社交性微笑，但昱宁的反应快得像应激的猫，她几乎是瞬间就把如麦严严实实护在自己背后。
　　“又有什么事？” 昱宁的声音冷得像掉在地上的冰渣。
　　路诗涵被她这充满敌意的架势弄得一怔，随即失笑：“怎么这么大反应？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昱宁：“呵。”
　　路诗涵这下是真有点哭笑不得了，她看着眼前这对“连体婴”似的组合，特别是昱宁那副“领地不容侵犯”的架势，忍不住调侃：“你们两个小家伙至于吗哈哈哈，这位同学，你放心好了，”她特意加重了某个词，“我不是来跟你抢你‘最重要的人’的，单纯有事说事。”
　　昱宁护着如麦的姿态纹丝不动，眼神依旧警惕。
　　路诗涵被她这护食的样子逗乐了，半真半假地举起手：“好了好了，我投降。上次那事儿，我和你们道个歉，确实是我唐突了，说话没过脑子，可能吓到如麦了，对不起。”她看向如麦的方向，语气诚恳了些，“别放在心上。”
　　昱宁紧绷的下颌线这才微微松弛，紧锁的眉头也略略舒展，但语气依旧硬邦邦：“找我什么事？快说。”
　　“张檀家长那边，”路诗涵切入正题，语气也正经起来，“学校通知后，他们想问问你的住址……说是想登门道歉。”
　　“登门道歉？” 昱宁唇角勾起一个极其讽刺的笑，“谁稀罕？真想道歉，连亲自来问我的勇气都没有？这点最基本的诚意都拿不出来，演给谁看？”
　　路诗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你这边，是希望她本人当面道歉，还是需要一些经济补偿？”
　　“啧。” 昱宁显得有些不耐烦，眼神里的厌恶几乎要溢出来，“道歉？我嫌脏耳朵。赔偿？我更嫌脏钱。我只‘祝福’那位‘不小心’撞到我的张同学，以后出门‘碰瓷’的时候最好挑个敢踩油门的主儿……省得她家那点医药费，最后还得留着给她自己买棺材，多不划算？我可不差那点打发叫花子的钱。”
　　路诗涵被这番刻薄又狠辣的话噎得一时失语，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你还挺大度嘛？”
　　“你想多了。” 昱宁脸上浮现一丝堪称明媚的笑意，与刚才的冰冷判若两人，只是眼底毫无温度，“我只是懒得在这种垃圾人和垃圾事上浪费时间。不过，真要有谁触碰到我的底线，我会让那人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路诗涵明智地选择了闭嘴。恰在此时，预备铃刺耳地响起。
　　“行，你的意思我清楚了，会原话带到。”
　　路诗涵转身离开擦肩而过时，飞快地将一个银色的小东西塞进了如麦下意识伸出的手里。
　　如麦低头，掌心是一个小巧的银色U盘。
　　“……？” 她疑惑地看向路诗涵。
　　路诗涵竖起一根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神秘表情，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不用谢我。” 随即，她又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对了，中午方便的话，麻烦让你们班孙玥来找我一下？”
　　如麦握着那枚微凉的U盘，点了点头：“……可以。”
　　“谢啦！上课去吧！” 路诗涵挥挥手，快步消失在走廊尽头。
　　昱宁的目光立刻从路诗涵的背影收回，锁定了如麦手中的U盘，眉头又皱了起来：“她找孙玥干什么？”
　　如麦耸耸肩，将U盘随意地揣进校服口袋，动作自然得像放一支笔：“谁知道。等会你去和她说吧。”
　　“嗯。”
　　——
　　中午吃饭的时候，平常一直和孙玥黏在一起的宛琳琳今天却只有一个人，穆佳欣看见了问她：“孙玥呢？怎么没和你在一块？你们吵架了？”宛琳琳抬起头，立刻换上一种极其夸张的“悲伤”表情，肩膀一垮，拖长了调子哀叹：“唉——被咱们那位大名鼎鼎的路诗涵学姐召唤走了。”她故意朝不远处某个角落抬了抬下巴，语气活像被抛弃的小可怜，“就在那儿呢。可怜的我，孤零零一个人吃饭，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啊——”
　　她做作的表演成功逗笑了周围几个女生。星茗好奇心起来了，顺着她指的方向伸长脖子张望。果然看见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孙玥正和路诗涵坐在一起，两人对面还坐着一个神情局促的男生。
　　“路诗涵找孙玥干嘛？她对面那男的是谁？看着挺帅的……不会是路诗涵抓到他们俩早恋，正在‘三方会谈’吧？”星茗一边张望一边说。
　　“不可能！”宛琳琳不乐意了，声音陡然拔高，反应快得惊人。她立刻放下筷子“不行，我得去看看！”说着就鬼鬼祟祟地弯着腰朝那边摸了过去。
　　星茗捂着嘴憋笑，肩膀疯狂抖动。
　　宛琳琳找了个视线死角，竖起耳朵。只见路诗涵抱着双臂，女王般审视着对面的男生，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现在应该说什么？”
　　那男生缩了缩脖子，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对着孙玥小声道：“对不起，孙玥同学……”
　　“路翊辰你胆子还挺大啊？”表白就算了，你还敢在教学楼走廊当众表白。当众表白也就算了，你居然第一次送花就送玫瑰花？土得要死，你真的是我亲弟弟吗？这追女生的套路是哪个古早偶像剧看多了教你的？”
　　“姐……我真错了……”路翊辰耷拉着脑袋。
　　“再有下次你看我不告诉爸妈。”
　　路翊辰似乎有些不甘心，小声嘟囔了一句：“你自己不也跟别人表白失败了嘛……”
　　“你说什么？”
　　“没有没有！姐！我什么也没说！”
　　宛琳琳回来的时候眼神发直，整个人像被雷劈过一样。
　　星茗一看她这状态，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怎么样怎么样？真是早恋被抓现行啊？哈哈哈哈！”
　　宛琳琳机械地摇了摇头，声音飘忽：“是……也不是吧……”
　　“那男的是谁啊？有点眼熟。”
　　一直在旁边安静吃饭的昱宁这时候也没忍住抬眼朝那边瞥了一眼，随口道：“就上次，在走廊堵着孙玥送花表白被拒那个。”
　　“卧槽？孙玥真跟他谈了？！”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宛琳琳。
　　宛琳琳依旧维持着灵魂出窍的状态，身体僵硬，只是木然地张开嘴，吐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那男的是路诗涵的亲弟弟。”
　　空气仿佛凝固一会。
　　“卧槽！”
　　“路诗涵和那个帅哥是亲姐弟？！”
　　“咱学校校花校草居然是一家的？！”
　　“我……我之前还偷偷磕过他俩的CP！救命！我罪该万死！”另一个女生捂着脸哀嚎。
　　“这剧情……”星茗缓过神来，“简直比食堂推出的新菜还要科幻片。”
　　“你们在说什么？”
　　众人齐刷刷回头，如麦端着一碗刚打好的汤，正站在桌边。她微微歪着头，眉头轻蹙，看着眼前这群人——星茗激动得脸通红、宛琳琳一脸灵魂出窍的呆滞、其他女生也还沉浸在“校花校草是亲姐弟”的震撼余波里——表情是货真价实的、纯粹的莫名其妙，还有两个又哭又笑的。仿佛误入了一个正在上演外星人入侵话剧的片场。
　　“噗！” 星茗看到如麦这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样子，刚喝进嘴里的汤差点喷出来，她赶紧捂住嘴，肩膀又开始疯狂抖动。
　　宛琳琳也终于从石化状态中稍微回魂，用一种看山顶洞人的眼神看着如麦：“如麦…你……你刚刚没听到？”
　　如麦把汤碗轻轻放在桌上，拉开椅子坐下，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今天作业是什么”：“听到什么？你们怎么一惊一乍的。” 她舀起一勺汤，吹了吹，眼神扫过众人，“科幻片？食堂新菜？那个呃…柠檬抄土豆？”
　　显然还没搭上众人狂奔的脑回路。
　　“哎呀不是！”星茗急得声音都大了点，恨不得把刚才的惊天大瓜直接塞进如麦脑子里，“是路诗涵！和她对面那个帅哥！那个叫路翊辰的！他们俩！是亲！姐！弟！”
　　星茗几乎是吼出来的，每个字都加了重音，力求唤醒如麦沉睡的八卦神经。
　　“哦。”
　　如麦应了一声，勺子里的汤稳稳送入口中，表情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听到的是“今天天气不错”。她咽下汤，才抬眼看向激动得快要站起来的星茗，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的平静：“很奇怪吗？”
　　“噗——咳咳咳！” 这次是旁边另一个女生被如麦这平淡的反应惊得呛到了。
　　“所！以！呢？！”星茗简直要抓狂了，“我的好闺蜜啊！那可是路诗涵！我们学校公认的校花！和她那个帅得人神共愤、才被孙玥拒绝的弟弟路翊辰！校草！他们居然是亲姐弟！这难道不是本年度最大最科幻的新闻吗？！之前完全没人知道啊！多少无知少女偷偷磕过他俩的邪门CP啊！这冲击力堪比彗星撞地球了好吗？”
　　如麦看着星茗激动得手舞足蹈、唾沫横飞的样子，又看了看旁边宛琳琳依旧恍惚、其他女生纷纷点头附和的表情，终于慢半拍地理解了她们兴奋的点在哪里。她放下勺子，思考了两秒，给出了一个让星茗差点当场晕厥的结论：
　　“嗯……所以，路诗涵找孙玥，是替她弟弟道歉？” 她顿了顿，补充道，“那确实是她弟弟做得不对，当众表白送花，有点唐突。”
　　众人：“……”
　　空气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星茗张着嘴，看着如麦那张写满“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吗”的冷静脸，突然觉得刚才自己激动得像个傻子。她缓缓地、绝望地捂住了脸，发出一声长长的、充满挫败感的哀嚎：“你的脑回路才是真正的科幻片吧？我们震惊的是血缘关系！血缘！不是道歉！”
　　如麦被星茗这夸张的反应弄得有点无辜，她眨了眨眼，似乎不太明白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血缘关系怎么了？一个像爸爸一个像妈妈也很正常。”
　　“噗哈哈哈哈哈哈！” 这次，连一直处于恍惚状态的宛琳琳都被如麦这神逻辑逗得破功，笑出了声。其他女生更是笑作一团。
　　一直安静坐在旁边看戏的昱宁，此刻也忍不住轻轻勾起了唇角，饶有兴致地看着如麦一脸“我说错什么了吗”的无辜表情，以及星茗那副“我到底该如何拯救你的八卦细胞”的生无可恋状。
　　如麦在一片笑声中，淡定地重新拿起勺子，继续喝她的汤。嗯，今天的冬瓜排骨汤，味道还不错。至于什么校花校草是姐弟……在她看来，确实远没有星茗此刻崩溃的表情来得有趣。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而如麦只觉得他们吵闹。哦不，是觉得他们莫名其妙地好笑。
　　星茗看着如麦安然喝汤的样子，最终认命似的瘫在椅子上，喃喃自语：“算了算了……指望如麦开八卦窍，不如指望食堂明天出满汉全席……这大概就是世界的参差吧……” 她悲愤地叉起一大块肉塞进嘴里，随后又立马吐了出来：“这他妈是姜！”
　　而那个引爆了整个食堂小范围地震的角落，路诗涵似乎已经训完了自家弟弟，路翊辰正垂头丧气地收拾餐盘准备溜走，孙玥则一脸平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路诗涵抬头，目光恰好穿过人群，遥遥与如麦这桌望过来的视线碰了一下。她看到如麦平静喝汤的样子，又看了看旁边笑作一团、表情夸张的星茗和宛琳琳，似乎明白了什么，也忍不住摇头失笑，对着如麦的方向，做了个“你的朋友们真有趣”的口型。
　　如麦接收到她的目光，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然后继续专注于她的汤。
　　嗯，果然，吃饭的时候，还是汤最重要。至于宇宙的尽头是不是八卦？如麦表示，那大概是另一个维度的课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