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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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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中午夏柯是自然醒,而且距离上课还有将近一小时。
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时,客厅里正流淌着钢琴声。
夏柯脚步顿了顿,循声望去,只见柏沛坐在偏厅的钢琴前,指尖在琴键上跳跃,弹奏的正是他写的那首《星轨》。
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柏沛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他垂着眼,神情专注,指尖下的旋律虽然还有些生涩,却已经能看出大致的流畅——显然是下过功夫记谱的,连其中几个隐晦的转音都没弹错。
夏柯没出声,只是靠着门框,静静地听着。这首曲子他写得随性,没想到柏沛居然能摸到这么多细节。
琴声渐渐推进到中段,或许是太投入,柏沛的节奏开始不稳,指尖下的音符越来越快,像是在追赶什么,原本舒缓的旋律变得有些急促,甚至带了点慌乱。
夏柯终于忍不住,放轻脚步走过去,在钢琴旁站定,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在柏沛耳边:“别急,这里不用太快。”
柏沛的指尖猛地一顿,琴音戛然而止。他像是被抓包的小孩,猛地转头看向夏柯,脸颊瞬间泛起红晕,眼神里带着点措手不及的窘迫:“你、你醒了?”
夏柯没回答,只是看着琴键,指尖轻轻点了点刚才出错的地方:“这里的换气要慢一点,像星星在轨道上慢慢转,太急就乱了。”
柏沛“哦”了一声,心脏还在砰砰直跳,刚才那点沉浸在旋律里的专注,早就被夏柯突然的出现搅得烟消云散。他看着夏柯垂眸时长长的睫毛,忽然觉得,这首《星轨》里的星光,好像都落在了眼前人眼里。
柏沛按夏柯说的试着放慢节奏,可指尖落在琴键上,总觉得哪里还是不对,旋律卡在那儿,不上不下的。他皱着眉,又试了一遍,依旧磕磕绊绊。
“还是不行?”夏柯看着他微蹙的眉头,没多说什么,直接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琴凳本就不宽,两个人一坐下,肩膀几乎立刻就贴在了一起。夏柯身上带着刚睡醒的清浅气息,混着点淡淡的洗衣液香味,若有似无地飘过来,柏沛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
“我给你弹一遍这里。”夏柯说着,抬手覆上琴键。
他的指尖比柏沛更修长些,落在黑白琴键上时,带着一种游刃有余的从容。旋律重新流淌出来,还是那段《星轨》的中段,节奏放缓了许多,像月光下缓缓转动的星盘,每个音符都带着恰到好处的留白,温柔又舒展。
柏沛侧过头,能清晰地看到夏柯专注的侧脸,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两人的肩膀时不时碰到一起,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像电流一样窜过四肢百骸,让他刚才还紧绷的神经,莫名就松了下来。
一曲终了,夏柯收回手,转头看他,距离很近,呼吸都能轻轻扫过柏沛的耳廓:“看清楚了?”
柏沛喉结动了动,有点走神,好半天才“嗯”了一声,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夏柯看着柏沛那副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显然不太信他真的学会了,挑了挑眉:“真会了?来一遍我看看。”
柏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肩膀边残留的温度,指尖重新落在琴键上。或许是刚才夏柯的示范太过清晰,或许是靠得太近时那点微妙的氛围起了作用,这次他居然真的顺了下来——节奏放慢了,转音也处理得自然,虽然还有些生涩,却已经有了《星轨》该有的舒缓调子。
夏柯坐在旁边,没说话,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才挑了下眉,心里掠过一丝讶异——刚才看他那副走神的样子,还以为没听进去,没想到居然真听进去了。
他没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从琴凳上站起身:“还行。”
柏沛看着他走到沙发边坐下,拿起手机划着,才后知后觉地松了口气,手心居然沁出了点薄汗。
“你接着弹吧,找找感觉,”夏柯头也没抬,声音漫不经心地飘过来,“过二十分钟我们去学校,别迟到了。”
“好。”柏沛应了一声,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琴键上。
钢琴声再次响起,这次比刚才更流畅了些。柏沛弹着,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往沙发的方向瞟——夏柯靠在那里,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手指偶尔在屏幕上点一下,安静得像幅画。
柏沛指尖落在琴键上,心里还惦记着刚才被抓包的事。本来是想趁夏柯睡着,偷偷多练几遍那首《星轨》,没想到正弹到兴头上被撞个正着,这会儿再碰那曲子,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像是藏着的心思被戳破了似的。
他随手从琴架上抽了本练习曲谱,翻到一首熟悉的曲子,就这么反反复复地弹了起来。指尖机械地在琴键上移动,旋律单调重复,心思却有点飘忽——刚才夏柯靠在门边的样子,他说“别急”时的语气,还有肩膀相贴时的温度,都在脑子里打转。
不知不觉间,二十分钟就过去了。夏柯从沙发上站起来时,柏沛正弹到一个收尾的和弦,收尾干脆利落,倒比刚才练《星轨》时稳得多。
“行了,走吧。”夏柯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看了眼琴键上的谱子,没多问什么。
柏沛合上谱子,站起身拍了拍衣角,刚才那点不自在早被即将出门的事冲淡了。他跟在夏柯身后往外走,心里却悄悄记下了——下次练《星轨》,得找个更隐蔽的时间。
下午的课排得很满,一节乐理,一节西方音乐史,最后还有一小时的琴点。
教室里人不多,柏沛特意选了夏柯旁边的位置坐下。整节课下来,他手里的笔没停,笔记却记得有些潦草——心思总忍不住往旁边飘,时不时偷偷抬眼瞄一下夏柯。
看他低头记笔记时认真的侧脸,看他转笔时修长的手指,甚至看他偶尔皱眉思考的样子。明明知道夏柯就坐在身边,不会跑,柏沛却像怕下一秒他就会消失似的,目光黏得有些紧。
西方音乐史课上,教授讲到浪漫主义时期的作曲家,突然点了夏柯的名字:“夏柯,你来说说舒曼钢琴作品中‘幻想性’的体现。”
夏柯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声音清晰沉稳,从《童年情景》讲到《克莱斯勒偶记》,条理分明,连几个生僻的作品细节都没落下。教授满意地点点头,让他坐下。
柏沛坐在旁边,听着他从容不迫的回答,嘴角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似的,悄悄扬了起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骄傲。等夏柯坐下时,他赶紧收回目光,假装低头看课本,耳根却微微发烫——幸好没人注意到他这没由来的雀跃。
夏柯侧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盯着书本,耳朵尖却红了,眼底掠过一丝笑意,没戳破,只是转回头,继续听教授讲课。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暖洋洋的,像柏沛此刻的心情,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甜。
到了琴点时间,柏沛抱着谱子进了琴房,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指尖刚碰到琴键,脑子里就全是厦门的海、黎享说的“仪式感”,还有那句“必须表白”。
他索性把谱子往旁边一推,掏出手机点开搜索框,手指飞快地敲着:“表白海边厦门”。屏幕上跳出一堆攻略,有说在沙滩摆蜡烛的,有说趁日落递花的,还有推荐在民宿露台弹吉他唱歌的……柏沛看得眼花缭乱,觉得这个太俗,那个太刻意,翻了半天,把几个看起来还算自然的方案截图存了起来。
正对着截图琢磨,琴房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他忽然想起什么,拿起手机放一边,重新坐到钢琴前。
这次指尖落下,流淌出的是《星轨》的旋律。
他弹得很慢,比下午在公寓里更慢,一个音符一个音符地找感觉,像是在确认什么。从开头的舒缓,到中段的起伏,再到收尾的温柔,弹到熟悉的转音时,总会想起夏柯靠在门框上的样子,想起他说“别急,这里不用太快”。
一遍弹完,柏沛没停,又从头开始。
这一小时的琴点,他没碰任何练习曲,就抱着这首《星轨》反反复复地弹。直到手机闹钟提醒时间快到了,才停下手,指尖悬在琴键上,心里忽然有了个模糊的念头——或许,表白不一定要靠那些花哨的形式。
他拿起手机,把刚才存的截图删掉大半,只留下一张海边日落和戒指的照片。
下课铃的余音刚落,琴房的门就被轻轻敲响了。
柏沛手一抖,最后一个音符正好结束,他连忙抬头,就见夏柯站在门口,背着包,指尖还搭在门把手上,语气很淡:“走嘛?”
夕阳从走廊的窗户斜照进来,落在他肩膀上,镀了层暖黄的光。
柏沛赶紧合上琴盖,抓起自己的包快步走过去:“来了。”
两人并肩往楼梯口走,琴房区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脚步声。柏沛走在旁边,眼角的余光总忍不住往夏柯身上瞟,心里还在回放刚才练琴时那个模糊的念头——用《星轨》表白,会不会太冒险了?
夏柯像是察觉到他的走神,侧头看了他一眼:“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
“没、没什么,”柏沛连忙收回目光,掩饰似的加快了脚步,“就是在想晚上吃什么。”
夏柯挑了挑眉,没再追问,只是脚步也跟着快了些。
教学楼外的风带着点凉意,吹得人清醒了不少。柏沛看着走在前面的夏柯,忽然觉得,不管用什么方式,这次都必须说出口了。
走到教学楼门口时,夏柯去旁边的自动贩卖机买水,柏沛站在原地等他,趁这功夫飞快地掏出手机。
屏幕亮起,他点开和黎享的聊天框,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我大概想好想怎么表白了,晚上跟你细说,你帮我把把关。这次去厦门,不成功,便成仁。”
发送键刚点下去,夏柯就拿着两瓶矿泉水走过来,递给他一瓶:“发什么呢?”
柏沛手忙脚乱地锁了屏,把手机塞回兜里,接过水拧开喝了一口,掩饰道:“没什么,跟宿舍同学说晚上回去拿点东西。”
夏柯没怀疑,只是“嗯”了一声,率先往校门口走:“去吃那家砂锅面?”
“好。”柏沛跟上去,心里却在盘算着晚上怎么跟黎享细说——用《星轨》做背景,在海边民宿的露台上,趁着日落说出口,这样算不算有仪式感?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幕应该还亮着黎享发来的新消息提示,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
手机在兜里震了两下,柏沛估摸着是黎享的回复,没敢当场看,只等跟夏柯并肩走到砂锅面馆门口,借口去买瓶冰可乐,才躲到路边掏出手机。
屏幕上果然躺着两条新消息,是黎享发来的:
“哟,开窍了?可以啊柏沛同志!晚上几点有空?语音还是打字?哥随时待命。”
“另外——‘不成功便成仁’这觉悟可以,有我当年风范!放心,有哥在,保证给你把这关把得严严实实,争取让你从厦门回来就脱单!”
后面还跟了个“加油”的表情包,配着个肌肉猛男举杠铃的图,傻气又热血。
柏沛看着屏幕,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指尖敲了个“晚点回宿舍跟你语音”,刚想发出去,就听见夏柯在面馆门口喊他:“买好了吗?老板都开始煮面了。”
“来了!”柏沛赶紧把手机塞回兜里,拎着刚买的冰可乐跑过去,心里那点紧张,好像被黎享这两句话冲淡了不少。
柏沛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又补了条消息发过去:“你晚上住夏柯那儿是吧?跟我语音的时候注意点,别被他听见了。我今晚就不回他公寓了,回宿舍说,保险点。”
发完才彻底锁了屏,把手机揣回兜里,转身往面馆走。刚坐下,就见夏柯正抬头看他,眉头微挑:“买可乐去了半世纪?”
“人多排队。”柏沛随口胡诌,拉开椅子坐下,眼角的余光瞥见自己手机在兜里又震了一下,不用想也知道是黎享回的“收到”。
砂锅面冒着热气端上来,柏沛扒拉了两口,才状似随意地开口:“等会儿吃完,我送你回公寓,然后我就回宿舍了,晚上有点事。”
夏柯正低头喝汤,闻言抬眼看他,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没问是什么事,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嗯。”
柏沛心里松了口气,怕他多问,赶紧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面,含糊不清地说:“快吃吧,面要坨了。”
夏柯没再说话,低头继续吃面,只是夹面条的动作慢了些。柏沛偷偷瞄了他两眼,见他没什么异样,才放下心来,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其实他也不是故意要躲着夏柯,只是晚上要跟黎享聊表白的事,总觉得在夏柯的地盘上说这些,多少有点心虚,回宿舍反倒自在些。
等两人吃完面,并肩往公寓的方向走。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偶尔有晚风吹过,带着点秋意的凉。柏沛走在旁边,没像平时那样说个不停,心里还在盘算着晚上要跟黎享聊的细节。
到了公寓楼下,夏柯停下脚步:“上去坐会儿?”
“不了不了,”柏沛连忙摆手,“宿舍那边真有事,我先走了。”他往后退了两步,冲夏柯挥挥手,“你上去吧,晚安。”
“晚安。”夏柯看着他转身跑远的背影,站在原地没动,直到那身影拐过街角看不见了,才转身进了公寓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