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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黄山——浅月微凉 ...

  •   “我求你!”

      初见他时,他可是个宁愿粉身碎骨,都不愿意求他拉一把的人。

      如今明晃晃的,少年不要什么自尊,什么矜持,什么那些虚无缥缈的傲气,只要师兄平安。

      程屿一时梗住,双浅色琉璃的瞳孔中一丝落寞闪过,他背对着太阳,只因那夕阳太热烈,也显得他隐于黑暗中,他砸吧砸吧嘴缓缓问道
      “如果今天是我中了“伊人香”,你可会为了我,什么都不顾了!”

      他这话问的稀奇,你又是他的谁,他是你的谁,人家怎会为了你!

      唐荥明显一愣,什么都不顾!何为什么都不顾!

      程屿瞧出了他脸上的犹豫,他自嘲的笑了一声“骗我也可以!我又没有让你说真话!”

      唐荥还是低头不语,程屿又不耐烦起来,没好声的说“你先起来,不然旁人以为我在欺负你!”

      “我会!”唐荥抬起头,目光坚定,映着夕阳,他的眸子也镀上了金边,就仿佛这话似真金一般。
      “切!”程屿不屑的哼了一声“你真可笑,我什么时候用的着你,那“伊人香”对我没有半点作用!”

      明明是你问人家的,又推走人家。

      “我师兄····”唐荥很是急切
      “放心!那东西又死不了人!坐着,陪我看会儿落日!”程屿吩咐道

      唐荥伸手拂了拂膝上的土,不情愿的坐在崖边,把腿伸出去,倒别有一番自然畅快。
      “唐泗水!”程屿叫了他一声
      “嗯!”唐荥转过头看他

      程屿伸手抹去了他唇边的血迹,他竟然没躲,且那人手指酥软,触碰他的嘴唇竟似有电流通过,他一时红了脸,低下头去 。
      “你求我办事,总得给点报酬,不然我都成大慈悲菩萨了,跟我恶人的气质不符!”

      “你要什么?”他这话说的犹豫,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山洞中那幕。
      程屿嘴角邪笑,竟朝他这边压了过来,唐荥双手抱拳,一个劲的往后仰,程屿笑意加深,连带着眼中也变换着琉璃色彩,他只是露出一排白牙,似登徒子一般调戏道
      “笑一个!”

      “啊!”唐荥不解,但鬓边红晕愈深
      “你师姐都给笑了一个,如今轮到你了,不亏的慌吧!”程屿解释道

      “哦!”唐荥似乎有些失望,但这“笑一个”到底何意,难不成咧开嘴就成 。他咬着嘴唇似乎犹豫了半天,才缓缓咧开上唇,再努力将下唇舒展,活脱脱跟他师姐一样。

      程屿实在忍不住,笑的花枝烂颤,还一个劲的往唐荥身上倾斜。
      唐荥有些气恼,伸手推了他一把“你到底要怎样!”

      程屿笑的没有力气,就任由着被他推到另一头,幸好那小东西还有些良心,没给他推到悬崖下面,他费了半天的劲,躺着起不来,就干脆不起,躺在悬崖边,摆成一个大字,喘匀了气说道
      “我只说一次,你听好!”
      “什么?”唐荥似小狗一般,也探头在他脑袋上面,双手撑着,整个人似阴影一般笼罩下来。

      程屿耐烦的说道“躲开点!”
      唐荥这才稍稍移开,但也没躲太远。

      ““伊人香”闭五感,封五窍,但一般用药时毒性不会太大,有些药不消得一个时辰可自行消解,有些至少躺上个三五天,多的十天半个月也有。也根据不同人的体质不同,药性发散的不同,你师兄中毒之际正在运功时,全身经脉气血流动是最快,“伊人香”也就可伤及最深处,所以即便这“伊人香”用量不大,他也得躺上三五天!”程屿徐徐说道

      “可明日还有比试,怎可···”

      “若想提前醒,也不是不可能!”
      “怎么提前唤醒!”唐荥赶忙问道

      “诶!”程屿把双手放在耳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 “这黄山没有什么大夫吗?你偏要来问我!”
      “我不信那些庸医!”唐荥嫌弃的说

      “你信我!”程屿一挑眉毛
      唐荥一时无话,只是那太阳彻底落下山去,周遭一丝亮光不见,唯有少年眼中点点星光,他几乎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
      “我信!”

      “开五窍,复五感,需要用银针刺督脉之阴,任脉之阳,少阴之太阳,厥阴之阳明,太阴之少阳,再辅以开窍醒神汤,不消得一炷香,他定能醒!”程屿说了一套话,唐荥都默默记在心里。
      “好!”

      “不过!针刺也并非一般的银针刺穴即可,需得以内力注入,直到他张开口,才可停止,不然那药也灌不下去,这时间几何不定,而内力消耗将是个无底洞!”程屿斟酌着说
      “好!”唐荥没有一丝犹豫

      “但即便他能醒,内力也得恢复几天再似从前那般充盈!”
      “无妨 !”

      “可你说他要比试,他本就被所有人针对,内力不足,可就不一定能赢,说不定落得一个功夫不好的名声,还不如就此昏迷着,等比试完了再醒,他没有比完,就不算输,也可以再混个几年的天下第一!”程屿挑了挑眉毛说
      “不必!师兄来此不是为了输赢,更不是什么天下第一,输也好,赢也罢,至少能比完赛!”唐荥没有一丝犹豫说出了这话。

      “可是,你既然来找我,就不想让别人知道,那输内力的事也只有你一个人完成,且你的伤没好,你就不怕加重,以后就好不了了!”程屿絮絮叨叨开始关心他的身体
      唐荥的胳膊终于撑不住,随便往他身边一躺,满不在乎的说“好不了又能怎样!”

      “你师兄····”程屿顿了一下“对你这么重要吗?”
      “当然!”他没有一丝犹豫,脱口而出。

      “好吧!我可是教给你了,剩下的我就不管了!”程屿长舒了一口气
      “还有一事!”

      “什么?”
      “你说黄山的那个医馆在哪?”

      “你要去偷药!”
      “我···我买不行吗?”

      “那你怎么解释?这可是黄山,你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你说你不信任人家的大夫,随便找了个赤脚医生给开的药吗?那这药你确定能喂到你师兄嘴里!”
      “那我拿完之后,放些银钱上去!”

      “随你!”程屿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但还是给他指了一条路“西北角,你能闻到“金英”的味道就是了!”
      “谢了!”说着唐荥就要走

      “喂!”程屿唤住他“你···你偷东西不等半夜再去吗?”
      “啊!”唐荥一时愣住

      “你要现在去,人家还在的,你打算明抢啊!”
      “没···没有!”

      “我真是服了你!半夜再过去!”
      “好···好!”

      唐荥说完这又剧烈的咳了起来,他本就是躺在地上,成了鲤鱼翻腾一样,程屿叹了一口气,拉过他的手,这人个子不高,但手巨大,能摸着一些粗糙的老茧,程屿打趣的说“看来你平时练剑很勤奋啊!”

      “咳!咳!咳!”唐荥一边咳一边说“不是,我砍柴来着!”

      程屿嗤笑了一声,忽而拉住他的手,十指紧握,掌心相对,唐荥一个机灵,只因他的掌心是温热的,连通着经脉,血液,还是那颗怦怦乱跳的心。那人缓缓而又平和的输了一些内力过去,果然他顿时就不咳了。

      只是心跳如乱鼓,他这些许年的一池清水,泛起了层层涟漪。难怪这大夫自嘲赤脚医生,若是人人都这般医治,那还得了。

      辰露晞这边昏迷着,黄山掌门自然要殷勤一些,可那太湖派的云掌门也带着弟子前来探望,瞧见辰露晞一点都没有要醒的意思,差点抹出眼泪,拉着文松齐的手好不惋惜,文掌门本就心情不佳,还得应付他们,一瞬间似苍老不少。

      顾麦蕊在辰露晞床边哭的一塌糊涂,中间还不忘咒骂唐荥“死哪去了!师弟一点都靠不住,还得是师妹在!”

      可辰露晞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无法,只得湿润了毛巾,默默给师兄擦脸。

      夜半时分,就连月亮也歇了脚,两个人蹑手蹑脚的朝人家医馆走去。医馆自然是关上了门,锁好了窗,唐荥摇晃了一下锁,没开,他直愣愣的回头看向程屿。

      程屿一摊手“我看起来像是会溜门撬锁的吗?”

      二人好不容易找了一扇靠边的窗户,摇晃几下终于打开了,里面果然一股药香袭来,唐荥不停脚,吹亮了火烛,去药材柜翻找“通窍醒神汤”需要的药材。

      程屿没有他那么匆忙,而是悠哉悠哉随走随停,而他分辨药材,闻两下即可。

      唐荥手脚麻利,干活从不多嘴多舌,程屿找完他需要的东西时,唐荥已经架起火炉,拿着扇子开始烹药了。

      少年的脸庞被火光映的通红,额上也渗出细密的汗珠,可他满脸严肃,一丝不苟,那一方小小的药罐承载寄托了他多年从未宣诸于口的感情。

      程屿不觉有些失意,这般被人在乎或许还不错。

      他在一旁的制药台上 ,将那些东西一股脑的放入药碾中开始碾压
      “嘎吱!嘎吱!”喧闹充盈了整个夜空。

      “其实!”唐荥犹豫开口,程屿停下手中动作,抬眼看他“什么?”
      “我觉得这“伊人香”的事情没完!”

      “怎么个没完法!”程屿又开始碾了起来
      “那个夜闻萧本就没有什么姓名,功夫不算上乘,且在门派里也不出众,他即使将我师兄杀落下马,他也不会有什么好成绩,他何故这般冒险呢 !”

      “有道理!”程屿一挑眉毛
      “所以我觉得他就是用来牺牲的,用他换下我师兄,简直是赚大发了!”

      “说的没错!”
      “可是为谁牺牲的,最终的受益人又是谁?”

      “是谁呢?”程屿睁大了眼睛看向他
      唐荥心下一惊,不敢对视。

      “哼!”程屿冷哼一声“你怀疑我!”
      “没有!”唐荥急于否认

      这“伊人香”本就稀奇,来路古怪,而且程屿也的确从后山而来。

      “你最好别信我!”他冷冷的撂下一句“我这人心狠手辣,要是下毒,这山上众人谁也逃不过!”他低垂眼眸看向自己的药碾,说不出的落寞与悲伤
      “你不会!”唐荥着急的说

      “是吗?你以为你是谁啊!认识我两天就了解我了!你个唐门弃子,华山废物,这般费心费力,又有谁会念得你的好!”他怕是真的生气,说话也带了锋芒。

      唐荥心口一怔,微微发疼,当初他被下了困元散,都是嬉皮笑脸没有重话,这般说辞可真是伤了他的心。

      唐荥本不是呈口舌之利的人,可一些压抑多年的心绪竟也趁着夜色偷偷爬了上来,他咬着牙不甘心的回了一句
      “含渊谷不也是不要你了吗?”

      药炉下的微光映出一抹黄色在他的眼眸处,他怔怔的呆了一会儿,没有回嘴,又继续磨他的草药去了。
      唐荥自知失言,偏巧那药炉滚沸“噗嗤、噗嗤”溅出不少药液。

      他却没有慌乱,做饭多年,这些也算是小问题,只是他治住底下热火的沸腾,心火却不适时的烧腾起来。
      “你那晚或许听到乔子说“伊人香”是从太湖派外面的营帐捡来的,所以····”唐荥顿住,强压着翻腾的情绪缓缓的说
      “你要是对上时行雨千万要当心!”

      ““伊人香”又伤···”
      “我知道你不怕”唐荥打断他“谁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别的后手,总之不要太过招摇,小心为上!”

      “跟你一样吗?”程屿冷冷的来了一句
      唐荥口中腥甜上涌,“跟我一样!”什么跟我一样,忘记自己姓什么,不敢认自己家门,只能似个乌龟一般缩在壳里。原来你也这般瞧不起我,那些情绪不由分说的将他占据,他先尝愤怒,而后又有些心惊,华山剑法练起即可平心静性,他练了着许多年,早已将这些细小的不甘的情绪,同那些苦药一般尝不出来了。
      怎的今日被这人短短两三句就要气的吐了血,看来还是道行不够,回去加练。

      两人都缄默了良久,唯有药炉里的苦药咕嘟咕嘟沸腾着,你即知苦,又何必出口伤人。

      药快要熬好了,唐荥不知从哪里找出一个小翁,正好呈药,他小心的倒出来,把灶台收拾的干净,毁灭证据,就像没来过一样。

      快收完尾了,程屿才不客气的来了一句“过来!”
      唐荥放下手中抹布,腾挪着过去,他那里本来就在暗处,唯有他那两只眸子亮晶晶的似灯盏一般。

      唐荥刚到他跟前,他又冷冷的来了一句“张嘴!”
      “啊!”

      程屿手里不知什么东西一下子抹了进去,唐荥后退了两步,那东西竟有些发粘,粘在嘴边。

      “哼!”程屿冷哼了一声“给你喂个毒药!”
      唐荥却舌头将那团东西勾了下来,嚼了两下,竟苦的他舌头发麻,他囫囵吞枣一般,急不可耐的说“已经咽了!”

      “能尝的出是什么药吗?”程屿问道
      “有点苦!”
      这话一出唐荥就后悔了,怎的你苦与不苦与人家有什么关系。

      “制药须得小心再小心,你连药都尝不出来,充当什么旷世神医!以后无论什么都得亲尝之后再做决断”程屿这时又充起了老师。
      “好!”唐荥响起那多了五钱的“菩萨蛮”不自觉脸上发烫。

      “今夜之后,你我再不相识。我这人天生招摇,还有更大的秘密会引得众人嫌恶,你躲远一些,不必再见!”他话说的决绝,不带一丝犹豫。
      唐荥不语,只是那药瓮滚烫,他双手持着,似没知觉。

      他方才碾药制了一瓶药丸,瞧见唐荥没手,就扒开他的胸前的衣襟将瓶子塞了进去,那药丸就应该是嘴里发苦的东西。

      唐荥虽尝不出什么药也明白,这药是专门为他这伤准备的。

      程屿呀!程屿呀!你又是何苦,说着操心的话,干着费力的活,明明告诉他怎样医治,这小子自己懒惰不肯动手,你就给人家做成方便的丸药,不仅喂进嘴里 ,还得揣着带走。

      你说着决绝的话,可又干嘛对他这样好,你不知这人心中执拗,善于隐藏,人家有亲姐,亲兄,你又算的了什么呢?就算你医好他的病,治好他的师兄,他也未必将你放在心头,也未必肯惦念你一二,不过萍水相逢,还要怎样呢?

      那药翁愈发滚烫,唐荥紧紧咬住后槽牙,听着他离开的声音,以后就再不相识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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