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宇风铃

57、永远

　　辰玖和史蒂夫从卧室走出来的时候，陆安也正好挂了通讯从书房出来。
　　陆安看了他们一眼问：“汇报完了？你们后续什么安排？”
　　“史蒂夫需要赶回去，我没什么特别的事。”辰玖和陆安比较熟，而且他们之间没有芥蒂，便抢先答了话。
　　陆安点点头，又问：“你之前报训练失踪，现在算归队吗？”
　　辰玖被陆安这句话直接问迷糊了。之前泽库多事件的明面处理是宣布他失踪，是因为本来他的身份就是绝密，报失踪也不会对外产生任何影响。照道理说，现在他人找到了，自然是要归队的，毕竟明面上他还是云骁的正式队员。
　　可辰玖相信陆安早就猜到他其实是特安的人了，也知道泽库多之后他根本回不了云骁。如今陆安这么问他是什么意思？
　　陆安见他不答话又问了一句：“你和飞羽现在的状态能参加任务吗？”
　　辰玖明白了，陆安估计是接到了新的任务指令，但人手不足，想要他们帮忙。
　　梁飞羽现在名义上被借调到特安，也不是能直接被陆安命令的状态。帮不帮忙完全取决于他们自己的意愿。
　　这件事其实没什么好考虑的。他和梁飞羽对云骁都是义不容辞的。
　　“没问题。飞羽的状态不是最佳，但行动应该无碍，至少不会拖后腿，而且再养两天也应该差不多了。我的体力也已经开始恢复了，等药效过了应该就完全没事了。”
　　陆安点点头，又看了史蒂夫一眼说：“接下来是云骁的任务简报。”
　　史蒂夫会意，转身随意找了个房间走进去关门。他十分明白，云骁和特安之间可以有合作，但更多的时候他们需要相互避嫌。

　　陆安走到客厅中央，辰玖坐回梁飞羽身边。陆安清了清嗓子，拍了拍手，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最新消息，特鲁特托国内发生反对派暴乱。政府军目前处于失能状态，国内派出援助当地建设的技术专家被困在工地。现在我们离得最近，上面要我们伪装成佣兵进去把人撤出来。”
　　“一共有多少人？”辰玖敏锐地问出了第一个关键问题。
　　杀戮永远比保护简单，安保任务对人员配置的要求可以说是最高的。斩首敌方司令部可能一个三人的特种小队就够了，但一个基本的要人保护小组却起码要5人。
　　现在不算史蒂夫的话，他们这里一共才6人，能保证安全撤离3人已经是极限。但援建工地上不可能只有3个人。
　　陆安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也是他担心的地方，可他不能说出来：“国内派出的援建专家一共3人，但工地上还有国内各种设备供应商的驻场人员，一共需要撤离的大约是20人。”
　　“我们会有支援吗？”周野皱着眉问。
　　“护卫舰会延长一周时间离港，但因为特鲁特托的事，鲁斯露港口现在被多方势力盯着，上面的留守人员不能冒险下来帮我们。外交上要是被抓到军人私自进入他国境内，我们会很被动。”
　　“那装备？”韩杰问。
　　为了进入中部闹市，他们的装备都已经就地掩埋，现在身上带的东西根本不足以支撑暴乱中的安保。
　　“特鲁特托乱有乱的好处，装备可以捡。”陆安笑起来，“还有别的问题吗？”
　　没有人再提问。
　　以他们6个人执行20人的撤离护卫的确很难。
　　但他们是云骁，从来不做简单的任务。所以便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那就尽快休息，明天不用早起，先养足精神。0830特安这边的联络点会安排车送我们到边境。”
　　陆安说完，云骁的众人便各自收拾洗漱，找地方睡了。
　　史蒂夫作为唯一的纯血特安和云骁们格格不入，便毫不客气地独自占了一间卧室。
　　而辰玖和梁飞羽作为刚刚被救出的被俘人员，也享受到了特殊待遇，占了另一间卧室。
　　客厅有两大排长条沙发，云骁剩下的四人，包括陆安都直接合衣睡在了沙发上。
　　特种兵本就在各种奇怪的地方都能入睡，柔软的沙发比起野外的树枝来已经舒适无比，每个人都睡得十分满足。

　　卧室里，辰玖侧着身子把脸埋在了梁飞羽胸口，这么多天以来他终于第一次能完全地卸下心防，肆意地在爱人面前撒娇。
　　他的手紧紧地搂住了梁飞羽的腰，在拉曼那里连日累积的压力和焦虑终于在此刻宣泄出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贪婪地摄取着梁飞羽的味道。
　　“要是你出事的话，我不会原谅自己的。”辰玖闷闷地说。
　　“傻子。”梁飞羽一下一下抚摸着辰玖的背脊，“我怎么可能不陪着你？对了，你到底和拉曼聊什么了？他后面怎么就突然对我好了？”
　　“他儿子在我们手上，我和他说你死了我也死，他就找不到儿子了。”
　　“啊？”辰玖的话信息量太大了，梁飞羽一下反应不过来。
　　于是辰玖就简单说了一下安妮和史蒂夫的事。
　　梁飞羽听完后愣了半晌，觉得这TM也太狗血了，上层社会都玩得这么花的吗？
　　“那史蒂夫会怎么样？”梁飞羽不由担心。
　　“不会怎么样吧，爸爸不会卖了他。拉曼要找他也只是因为要治病。最多要他提供骨髓。”
　　“治病？”
　　“恩，我看过拉曼的档案，他二十年无所出。唯二的孩子又很少出现在人前，这对西非斯皇族来说是不正常的，即使正妻不能生，他应该也能取第二个继续，但却没有。唯一的解释是，他因为某些原因不行了，孩子又得了病，不能经常出来见人。据说西非斯皇族有一种遗传性贫血，要匹配的骨髓才能治疗。他想参与皇位的争夺，必须要有健康的后代，所以他才急着找儿子。”
　　“那史蒂夫会愿意捐骨髓吗？”
　　“估计父亲会先给拉曼血样匹配，匹配上了就谈点条件，谈得拢就给呗，也不是什么大事。史蒂夫的意思是，只要努塔格不吃亏，他无所谓。”
　　“但他应该很恨拉曼吧，竟然还愿意提供骨髓。”
　　“毕竟孩子是无辜的。”辰玖说完顿了顿，又把自己往梁飞羽怀里又靠了靠，“而且对我们这种人来说恨毫无意义，不在意才是解脱。”
　　他们是杀人的枪，不为自己扣动板机，所以不能任由仇恨淹没自己。
　　辰玖选择对父亲释然，想借助辰家的势力当缉毒警也是因为如此。人生已经这样了，与其让仇恨折磨，还不如利用苦难为自己谋得切实的利益。
　　“也是。”梁飞羽抱紧了辰玖，在他的额头落下一个吻，“不早了，睡吧，明天还要忙。”
　　“恩。”
　　辰玖窝在梁飞羽怀里，呼吸渐渐变得缓慢而绵长。这么多天以来，他第一次安心地睡了过去。

　　史蒂夫第二天一早和他们告别，他将伪装穿越边境后，由特安在邻国的联络点安排离开。
　　无论接下来特安准备和拉曼怎么谈，他都需要尽快赶回去，确保自身安全。要是不小心被拉曼找到机会下了黑手，被打晕了带回去求死不能，那他的英明就毁于一旦了。

　　拉曼果然不敢在中部大肆追查，他们坐在特安当地联络点安排的车里，一路十分顺利地来到了边境。
　　沙漠国家的边境管理十分松散，努力深踩一脚油门就算完成了穿越。他们在特鲁特托境内没人接应，需要靠自己找到需要救援的工地位置。
　　陆安十分庆幸昨天埋装备的时候只埋了武器，没把定位导航一起埋了，否则今天就完了。
　　特鲁特托现在全国限电，路上到处都是逃难的人，许多人都在向西非斯涌去。他们逆着人流开车开得艰难，一路下来车速平均都没有20码。
　　平日里开惯了荒野山路的云骁们哪里见过这种逃难的阵势，这个车开得是烦躁无比，简直恨不得下来自己走。
　　“妈的！老子宁愿开这个车过独木桥！”周野忍不住咒骂出声，“走都比这快。”
　　陆安观察了下路上的情况，又看了看导航上离工地的距离，觉得走还真是个可行的方案。
　　也就50公里么，他们身上现在也没什么重型装备，跑过去就当热身了。而且，这一路上没准还能搞点装备。
　　陆安昨天晚上和队员们说装备靠捡不是开玩笑。对于一个治安混乱的国家来说，民间武器泛滥是很正常的，更不要说这种动乱的时候。他们现在穿着一身看起来还不错的便装，要是下车走的话很容易成为打劫对象，到时候反杀抢武器就可以了。
　　“全体都有，准备下车步行，途中遇到暴力袭击的话允许反击。但注意尽量不要伤人，更不要杀人，以控制抢夺武器为主就行了。”
　　“明白！”
　　齐声回答后一行人就下了车，两人一排朝前走去。
　　第一排陆安，周野;
　　第二排辰玖，梁飞羽;
　　第三排克木尔那，韩杰。
　　但说是两人一排，其实这种情况下也没那么讲究队形，只要聚在一起不掉队不惹眼就行了。
　　克木尔那和韩杰算是辰玖和梁飞羽的同期，他们本来就比较熟，而且都刚入队不久，对怀特没那么深的感情，对辰玖自然没太多芥蒂。
　　克木尔那看前面的陆安和周野走得拉开了一些距离，便主动凑了上去和辰玖搭话。从营救但现在，碍着人多，他还一直没能和辰玖好好说过话。
　　“辰玖，这段时间你还好吧？”
　　辰玖被克木尔那问得一愣，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就那事，队长没了，你肯定也不好过，否则又怎么会被俘虏到西非斯那个鬼地方。你还好吧？”
　　克木尔那说得真诚，眼里是认真的关心。
　　辰玖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除了梁飞羽云骁里竟然还有人能体谅他。
　　“我没事，还好。”
　　其实不怎么好，但他习惯对梁飞羽之外的所有人说好。
　　“我知道这事情的细节你们肯定不能说，但队长应该也是明白你有苦衷的。这次我们护航出来一共十二个人，队长除了周野一个老兵外，其他老兵都没带到西非斯救援，就是怕你尴尬，也避免大家不痛快。”
　　克木尔那从不像梁飞羽一般能说会道，他嘴笨，说话一向真诚直接。但也就是这份真诚，带起了辰玖心中最原始的感动。
　　“嗯，我知道，谢谢。”辰玖说得亦很认真。
　　克木尔那开心地笑起来，他抬手拍了拍辰玖的肩膀：“你知道就好，周野的态度你也别太在意，你现在反正回来了，慢慢处着时间久了会好的，都是兄弟。”
　　“嗯，我懂的。”辰玖努力压下鼻头的一丝酸胀，对着克木尔那点头。
　　虽然这大概率是他最后一次以云骁队员的身份行动了，但他永远都会庆幸他曾是云骁的一员。
　　他永远不会忘记这里，永远不会。